“有什么问题吗?”
陆辞周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毕竟还是吃棒棒糖的年龄,沈枝意说服自己:“没有,一点问题也没有。”
陆辞周挑眉:“那你为什么那个眼神?”
“什么眼神?”
陆辞周低头一笑,手揣在怀里,回想起刚才手上的触感,拇指和食指细细摩擦:“你脸好红。”
沈枝意酒量很不好,就算喝再多,她也不容易发酒疯,警惕心很强,就是胆子会变大。她侧过头看着车门里的自己,脸颊微微泛红,这种生理反应是不能避免的,这小子不会因为自己是因为他脸红吧。
沈枝意立马解释道:“刚才喝了一点。”
陆辞周似乎不信:“只喝了一点吗?”
沈枝意垂下头:“他们说我喝醉了,那我就只当作是醉了。”
陆辞周表情柔和下来,沈枝意却没瞧见:“那你喝醉了吗?”
车门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沈枝意仅剩下的那点醉意被吹散:“没有,我清醒着呢。”没等他回答,她踏出地铁:“走吧,已经到了。”
回到家以后,沈枝意躺在床上,仔细回想起今天的事,头有点疼,泡了杯蜂蜜水喝,明明只是去拿信件,却差点和公司同事打起来。
对了,信件。
沈枝意从包里翻出来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校牌,最上面写着春华中学的字样,照片和名字像是被泼了咖啡,一点都看不清。
她把校牌取出来,放在灯光下,中间照片那一块比较深,看样子是个短发女生,污渍比较浅的区域写着几个字。
“高一(2)班”
她在春华中学就读时,但第一个学期结束后的夏天,常常阴雨绵绵,她生了一场大病,关于春华中学的记忆止步在领取录取通知书那天。
春华中学是江城知名的私立高中,也是陆氏教育集团最开始的地方,早年叫春华学堂,拥有八十年的历史,是本地出了名的学校。
虽然有降分政策,但沈枝意的分数超了二十来分,是靠自己实打实考上的。
她当时所就读的班级就是高一(2)班。
难道在春华这段期间它剪过短发?
生病以后,院长考虑到她一个人在江城需要自己租房子,不安全,于是就转学到安城本地的高中。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推翻,她突然想到那个在青年公寓偶遇的中年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正在和水果铺老板打听什么,无果后决定买点水果。
“我家女儿就喜欢吃这个樱桃,给我来两斤。”
她忽然一愣,手里正提着一袋樱桃。
“樱桃好啊,旁边那个小姑娘买了三斤。”老板说的就是她。
沈枝意抓紧了塑料袋,指甲陷进皮肤里,突然抬起头,正视她,短暂的眼神交汇,中年女人转过头:“那给我多来一点。”
“你家那姑娘多大了?”
女人笑了笑:“在春华中学上高二。”
老板笑的开心:“那是个好学校啊,要不再来几斤核桃。”
沈枝意从回忆中脱身,把学生证丢进床头柜,决定找一部电影来看,正好最近有新上映的恐怖,第一条影评是“推荐大家去看,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看过”。
评价这么高,沈枝意迫不及待地打开投影仪,故事的开头发生在美国一栋独立别墅里,女生因为职场失意,换工作的同时,搬进这座房子,到了晚上一楼会发出莫名其妙的响声。
到这里都还可以,陈词滥调的开场,好在有镜头体现的氛围,算得上是中等的水平。
沈枝意盖上被子,拉开床头柜,里面摆满了零食,选了一包薯片嘎吱嘎吱地吃起来。
电影接下来就是一楼搬进来一个白人男主,白人男主被鬼吃掉以后,鬼化成白人男主的样子走上二楼……
沈枝意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脑海中突然出现陆辞周的脸。
电影还在继续,女主推开门,男鬼直接来了个突脸,沈枝意按下暂停键,这种情节其实很普遍,可一旦在现实中有了对照,就变得毛骨悚然。
按下暂停键,关掉投影仪,沈枝意窝在被子里,没看完很可惜,她又用手机把下半段看完,后面的内容就是女主凭着她的善良感化男鬼,然后和男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什么破剧情,沈枝意回到那条评论下,正准备反驳,展开文字后,发现后面带了个狗头。
总共就五百个人看过的电影,给了8.1的分数。
她犹豫了一下,给了十分,在原本那条评价底下留言“真的特别好看”,附加一个狗头。
总的来说,电影的前半段还是很不错,至少真的吓到了她,沈枝头意很喜欢被恐怖裹挟后回到现实的畅快感,之前的烦躁在那短暂的时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然后慢慢平息,环顾四周,安然无恙。
后面的日子也像这样,平静如水,那天之后,同事之间对她和李多有猜测,因为李风总是避着她走,表现得太明显,而沈枝意却是光明正大,好似无事发生。
张雅兰对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电脑看久了脖子痛,抬起头,对面就是会议室,平时是接待客户的地方,隔音很好,现在那个位置坐的是许久没有出现的工作室老板。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经常神出鬼没的,据说还有另一份工作,所以很少来工作室,平时通过邮件下达工作任务。
张雅兰汇报业务时,她提出的问题总是很犀利,让她情不自禁想到毕业论文导师。
两个人起身,张雅兰重新投入到工作,干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到下班时间,人陆陆续续离开工位,就剩下沈组长。
沈枝意正在完成最后一个加急设计,逝者因为登山身亡,一个月后才发现,尸体高度**,家属希望尽快下葬。
忙完这个订单,后面会轻松很多。
张雅兰打了个哈欠,黑眼圈又变深了几分。
“昨晚上没休息好吗?”沈枝意的视线从电脑屏幕里抽出来。
张雅兰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笑,借此机会搭话:“嗯,我周末起床看到有个女人站在隔壁房,吓死我了?”
沈枝意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女人?”
张雅兰点头:“和咱们工作室老板差不多一个年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阴森森的,而且前几天都还在,就站在那儿也不敲门。”
沈枝意的手无意识蜷缩,中指落下来,按到一个键。
“我想着她,晚上都会害怕,最近都没睡好,幸好啊,房东前几天把她赶走了,但她还是每天都来,昨天下午我都看见她和房东在楼下吵架,我感觉她可能精神不正常。”
“对了,沈组长,那个房间不就是你之前住过的吗?”
电脑的光落在沈枝意脸上,原本清冷寡淡的脸仿佛覆盖了一层寒霜,她撤销了刚才的操作,页面恢复。
“嗯,或许她是走错地方了。”
张雅兰认同,沉默了一阵,说出最想说的话:“枝意姐,那天都怪我。”
“不是因为你,因为我也有私心。”既然她不擅长制造喜剧,那就把那一刻变成恐怖片。
合上电脑,沈枝意给前房东打了个电话::“您好,这几天有人来您那儿闹事吗?”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老人换着频道:“都被我赶走了。”
她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她说什么了吗?”
“说是你的亲人,”老人嗔怪道:“连续四年过年都自己一个人待在公寓的孩子 ,哪里有亲人。”
“好,谢谢您。”沈枝意抓紧衣角,窗外夜色渐浓,灯火却愈加明亮。
得到沈枝意安慰后,张雅兰才下班,就看到工作室不远处停了辆库里南,洁白的车身,灯光透过窗户,落在黑色车窗上,驾驶位上的人若隐若现,手指修长硬朗,随意地搭在车窗上,手腕上的东西闪闪发光。
工作室的建筑外观偏向极简主义,采用几何图形拼接的方式,但又不显凌乱,每个部分连接得都很巧妙,正对着大街的一面,灯光一块块地熄灭,黑暗包围下,只剩下三楼那盏灯。
陆辞周无趣地盯着那扇窗户看,直到那盏灯也熄灭,摁下发动机,车辆掉了个头,从中间传过去,换到左行道。
已经23点,地铁这个时间停运,沈枝意下楼,打开滴滴打车,夜间的价格要比白天的价格高出很多。
突然,一辆白车放慢速度,最后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来。
沈枝意看到里面的人,喉咙突然发硬,眼神凝滞。
“一起回家吗?”
回家……这个词再听一遍还是奇怪,甚至有些陌生,但一想到前几次的礼尚往来,沈枝意便立马回绝:“谢谢,我自己打车走。”
陆辞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前几天正好把车落在这儿,今天来取,顺道可以送你回去”
他语气一顿,再强调了一遍:“只是顺便。”
陆辞周是林医生的朋友,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那谢谢了。”
沈枝意落座后座,不安的心仍在跳动,她系上安全带,发动机轰鸣,但空气却出奇的安静。
与想象的不一样,他的车开得异常平稳,沈枝意打破沉默:“没想到,你车开得挺好的。”
陆辞周抓住关键信息:“没想到指的是哪方面?”
大概是加班累了,她就这样不加思考,直接说出来,要说这是哪方面,第一次见面穿着黑色皮衣,配合那双眼睛,就像是从□□里出来,然后超市购物时,他满脸伤痕。
虽然说揣测别人不对,但沈枝意做建模做多了,今天看到他,脑海里就脑补出飙车的场面。
沈枝意叉开话题:“那天你的脸为什么受伤?”
空气再次沉默,良久,陆辞周沉声道:“被人打的。”
“当时很疼吧。”
“很疼。”陆辞周说完,透过后视镜看她的表情。
早餐店的回忆如浮光掠影般闪过,沈枝意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打架吗?”
“不是打架。”陆辞周惊讶沈枝意竟然会往这方面想:“因为我没还手。”
被打了但是没还手,与沈枝意的记忆有出入,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被女人打了。
“陆辞周,你个渣男!”女人声泪俱下。
陆辞周表情冷漠,手揣在口袋里:“没错,我就是个渣男。”
女人面对如此绝情的话语,停止哭泣,一巴掌给陆辞周甩过去,脸庞冒起密密麻麻的血珠,他抬起手,指尖都是血液,冷笑一声……
“下来吧”
陆辞周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金属扣抽回,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推开车门,站起来的时候比车身高一大截,指关节轻敲了一下车窗。
车已经到家门口,沈枝意回过神,拿起身旁的帆布包,眼神变化,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包上的挂饰去哪儿了,仔细回想了一下,从医院回来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
陆辞周拉开车门,俯下身:“你在找那个丑娃娃吗?”
哪里丑了?
沈枝意正想反驳,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有股吃人的气势,肩膀把灯光挡住,将她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她摸着皮质坐垫,身体往后倾:“你看到过吗?”
陆辞周垂眸,歪头看她,似乎很感兴趣:“好像看到过。”
“就是一个很可爱的娃娃。”
只见陆辞周低着头思考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回答,语调略微上扬:“见过吧,不过今天开的不是那辆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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