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早上起来,头痛欲裂,嗓子也不舒服。
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确认了一下信息,揉了揉眼睛,除了公众号,几乎没有什么信息。
时间不够,沈枝意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包感冒灵,加上水,一起咽下去。
外面天光大亮,沈枝意下楼的时候,目光不禁落在一楼。窗户没关紧,寒风掀开帘子,沈枝意无意间窥见里面的光景。
房间宽敞,墙面为黑色实木,沙发也是黑色的,就地板是浅灰色,妥妥的暗黑风,看起来很高级,但也挺压抑。
恐怖片里,主人公在好奇靠近一栋房子的时候,往往会出现鬼贴在窗户上,咧着嘴,阴森森地看着主人公笑。
沈枝意打了个寒颤,没敢多看,立马收回目光。
出租车拐了个弯,停在么门口,沈枝意上了车,莫名有种大逃亡的感觉。
她还是恐怖片看得太多了……
但激情还没燃起来,就被眼前的车流淹没了,明明二十分钟的路程,最后花了四十分钟,但司机到终点的时候还是和颜悦色的,提醒她拿好包和手机。
目的地是国际癌症康复疗养中心,沈枝意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司机大概以为她是来看望家人,才会如此亲切。
有些老年人在步入耄耋之年后,会开始准备棺材和寿衣,墓碑也不例外,相比前者,提前物色墓碑的情况比较少见,亲属知道了以后大发雷霆,最后不了了之。
沈枝意乘坐电梯上到十三楼。
沈枝意停在五号单人病房门口,确认了一遍地址,隔着门上的透明玻璃,她看见床上的女人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女人半躺,头发已经被剃光,上面有几条清晰的缝合伤口,简单的一条横线,几条竖线。
“我不回英国!”女人继续说话,脾气火爆,语速极快,要不是头上骇人的伤口,还以为是个健康的人:“英国那破天气,迟早得把我送走,我要死也得死这儿!”
年轻男人坐在椅子上,侧着身,看不清脸,后面的头发一丝不苟,似乎是特意打理过。
相比之下,男人的声音就镇定得多:“妈,我已经约好了这方面的权威医生,等治好了病,我就带你回来。”
“让我客死他乡,带我的骨灰盒回来?”
“……”
护士推着小推车过来,里面满满当当放满了各种药瓶、纱布和输液管。
谈话声声戛然而止。
护士推开门,从第二层拿出已经包好的药:“嘱咐道:“午饭后把药吃了。”
随后拿出小米粗的针管,给女人手臂涂上碘伏,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针孔,护士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可以抽血的地方。
抽完血,护士把医疗垃圾扔进垃圾袋,出门的时候提醒了一句:“这层不止一个病房,聊天可以小声点。”
女人尴尬地赔笑,等护士走后,才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女孩背部挺直,双手纤长,提着一只包,五黑的长发别在耳后,侧脸轮廓清晰温柔。
“我跟你说,我都选好埋哪儿了。”
接着,女人对着她道:“进来吧,门口那位小姐应该就是殡仪公司派来的吧。”
沈枝意虽然面上毫无表情,但还是忍不住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她走进去,打了个招呼:“您好。”
女人招呼她坐下,吩咐旁边的年轻男人:“陆辞周,起来,给别人让座。”
沈枝意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正好对上陆辞周的目光,这个人她葬礼遇到过。
白英打量着陆辞周,怎么人家小姑娘刚进来,就这样盯着看,也是太没出息了。
沈枝意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刚想开口说站着说话也可以,陆辞周已经站起来,给她拉了椅子,简单吐出两个字:“请坐。”
女人拉着她的手坐下:“刚才和我儿子吵架,让你见笑了。”
沈枝意回过神,脸唰地一下红了,虽然是无意间听到两人吵架,但当事人间接点出来,还是有点窘迫。
她立马摇头,端正神色:“没有,可能是我来的太晚了,路上堵车。”
接下来女人拉着她问东问西,对墓碑设计流程了解得差不多了之后,白英提起一个叫张桂芳的人,正是前几天子女在葬礼上大闹的那位逝者。
“可惜啊她走得早,要是我早点转到这家医院,就能多陪她说说话,她的子女也不常来。”
提到这位已经故去的病友,白英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开始八卦:“小姑娘,你谈男朋友没有?”
沈枝意如实摇头:“没有。”
这么好看的孩子居然没有男朋友,白英乐开怀,语气间全是赞同:“对啊,就算谈恋爱也得好好选对象,不用着急,有时候着急了,说不定会碰到什么坏人。”
沈枝意听着,但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陆辞周抱着手,懒洋洋地靠着窗,脸朝着她们这边,沈枝意目光追随过去,却又只见他望着窗外的风景,优越的侧脸隐匿在晨光中。
难道是她看错了?
“小姑娘,我有时候生病看不了手机,就算死了也得联系亲属。”白英给陆辞周使了一个眼色:“不如你加一下我儿子的微信。”
陆辞周瞟了沈枝意一眼:“不加。”
白英从刚才就发现,这小子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不只是看,还偷偷看,这时候装什么清高,拉着沈枝意的手:“他就这样,其实人不坏,就是脸比较臭。”
沈枝意其实觉得不奇怪,上次她把他的衣服弄湿,估计是个性格比较小气的人,现在还在记仇:“没事的,之后再联系也行。”
白英丝毫没有容忍他的意思:“快加!”
沈枝意和他加上微信,到了检查时间,护士带着几个护工过来接人。
白英突然反应过来,人家是过来工作的,她没有女儿,只有个不近人情的儿子,小姑娘温柔大方,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连忙道歉:“你看我,说了这么多,耽误你时间了,快回去吧。”
白英转头对着陆辞周,换了另一个语气:“你也给我走,这点检查老子一个人能完成,又不是残废。”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距离不是很远,走廊上没有任何人,沈枝意能感受到他的脚步声。
按理说,他长得比她高那么多,腿也长,几步就能从她身边走过去,但是沈枝意能感受到他的步伐。
很慢……很慢。
沈枝意故意放慢脚步,抓着单肩包的带子,用余光瞟了一眼,还是之前的距离,不远不近。
沈枝意再次放慢脚步,忽然,一股木质香从她后面包围上来,陆辞周掠过她,两人的肩膀摩擦了一下。
木质香散去,很快被白山茶花的花香占据。
沈枝意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愣,眼前的人好像与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合。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感冒药有副作用,她问出那句话:“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陆辞周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眸光微微闪动,好似平静的湖面被扔了一颗石子:“你指的是哪一次?”
还能有哪一次?
不就是葬礼那天,她不小心把水碰洒,弄得他上半身全是水,然后……慌乱中有个人递了一把伞给她,那个人的背影好像他。
经他这么一问,沈枝意有点晕头转向,佯装镇静回答道:“就葬礼那天。”
两个人站在风口。
陆辞周眼眸倏然暗下去,好像结了一层冰,他身姿欣长,寒风拂过,掀起黑色大衣的一角,里面只穿了件高领针织衫,没戴围巾,饶是如此寒冷的天气,就两只手戴上了皮质手套,就这样,他还是面不改色,薄薄的嘴唇紧闭,拉出一条锋利的线,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等她说完话。
可她分明都说完了……
寒风一阵阵地刮过来,沈枝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语气不确定:“除此之外我们应该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吧。”
话音刚落,风就把山茶花树吹得沙沙作响,初冬刚开的花,任风再大也吹不落,反倒是变成尖锐的刀刃,切碎了冬日的阳光,细碎地落在两人脸上。
沈枝意突然有点恍惚,对之前说的话有些不确定。
他眸光泛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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