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陆云乐和韩怀屹已经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共同经历过数个副本。
对于陆云乐来讲,在梦中不断重生后,看惯了太多感触真实的死亡与杀戮,多少也会对生活产生影响。浑浑噩噩倒还不算严重,真我与虚幻交错导致分不清现实才是最恐怖的。
几乎每次睡醒时,他都会恍惚一阵,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此时朦胧的睡意还并未消散,大脑却已经在潜意识的指引下开始思考分析。
当这一天一如往常被闹钟声吵醒后,他习惯性地抬手关掉闹钟,迷蒙起身,伸个懒腰后转头看向睡在同一床榻上另一侧的人,却意外发现对方并不在床上。
韩怀屹并不是早起的那一类人,而且他上班的时间甚至比陆云乐还要晚一个小时。
陆云乐也经常会在不想早起上班时,吐槽一下两个公司不同的上班时间,但基本得不到任何答复,最多只有一句:但我比你晚一个小时下班。
而且在发完牢骚后,陆云乐就会灰溜溜钻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毕竟班这东西,不是不想上就能不上的。
他其实也幻想过韩怀屹能霸气地对自己说:“你以后不用上班了,我的钱够养你。”
但韩怀屹根本不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甚至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想被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人养的前提,就是你也必须得有工作,否则你也许连对方的眼都入不了,更别提被养。
所以韩怀屹今天怎么不在床上?难不成是在厕所?
陆云乐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向卧室内置的洗手间,发现门并未关着,里面也没开灯。
“哥?”陆云乐疑惑地抬手挠挠头,打开卧室门在客厅里环顾一眼,又大步走到书房门口,推门看看韩怀屹是不是一大早就被工作缠身。
但书房里也没人。
准确来说,韩怀屹压根就不在这间房子里。
陆云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以往来说,除了周六日外,他永远都是比对方起得早的那个。
不过现在顾不得问韩怀屹去哪了,既然来到了客厅,那就顺手将客厅的窗帘拉开,让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上只飘着几朵薄雾般的云,阳光很清亮,被穿透的玻璃也还泛着白光。陆云乐顺势走到窗口向外眺望一眼,却发现完全看不到楼下那些经常早起出来晨练的大爷大妈们。
他并没多想,打了打哈欠后便重新钻进卧室,打开灯,上个厕所后开始准备洗漱。
伸手打开手龙头时,他都还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直到洗手时发现面前的镜子里空荡荡的,他才缓慢抬头看去,随后便被吓了一跳。
面前的镜面中并没反射他的脸,而是像一块透光的玻璃般将他与镜面后的空间隔离开。
他能看到对面空间中的布局和自己所处的空间布局完全相同,无论是洗漱台上摆放着的日用品,还是身后挂着的物件,都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对面的墙壁上错杂攀爬着数条黑红交错,如同筋肉血管般的长条物体,甚至还能看出来那东西在微微蠕动。
他站在镜子前盯着镜面怔了好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进到梦里了。
那韩怀屹呢?既然入梦了,和自己绑定的韩怀屹去哪了?
陆云乐抬手关了哗哗流水的水龙头,撑着池面,勉强接受了现在的状况。
这还是第一次衔接的如此顺滑,除了诡异的镜面以及醒来后身边没有韩怀屹外,其他一切都与平时别无二致。
他此时完全没了继续洗漱的心情,抬头盯着面前的镜面,伸手在那上面触碰了一下。他原以为这东西会像是传送门一样,会将触碰的东西吸进去,或作为媒介让人可以穿梭在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但他想错了,手指在碰到镜面时只能感受到和普通镜子无异的触感,而且抬手用指节敲击时,也能听到清脆的嗒嗒声。
这并不是副本内的机关,但镜子另一面的场景一定是线索。
但是该怎么利用这个线索呢?
陆云乐指尖在镜面上轻抚了几下,忽然灵光一闪,跑出卧室,到客厅的茶几下抽出一面便携小镜子。这是前几天网购时附的小赠品,当时差点因为没用被韩怀屹扔进垃圾桶,幸好被自己随手塞进了抽屉里,现在刚好有了用武之地。
既然镜子是能够看到另一端的媒介,那用这面镜子在屋里四处走着观察,肯定能直到屋里的情况。
但陆云乐有些失算,这面小镜子好像无用一般,无论他举着镜子面朝什么方向,那里面的画面都是一片黢黑,不见半点光亮。
他只能长叹一口气,随手将镜子扔在沙发上,自己也横仰在沙发上,单手遮着额头,仔细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忽然想起韩怀屹曾和自己说过,他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副本了。
可这最后一个副本却完全不同于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有其他玩家共同参与,根据某些规则来进行争斗,或是进到一个陌生的场景寻找线索解谜。而是身处在如此熟悉的房子里。陆云乐大脑只空白一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任何有用的思路,就连猜测都没有,甚至还差点躺在沙发上睡个回笼觉。
伴着喉咙中发出的哀叹声起身,他再次走到阳台向外张望,楼下空荡荡不见人,不仅不见人,就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哪怕一点。转头再向左右两侧望去,小区围墙外的马路上也没有任何车辆驶过,像是地球online忽然崩溃一样,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没网,没信号,万幸的是还有电,有水。
像是忽然爆发的世界末日抹去了地球上的所有动物,偏偏只留下了他一人。
他望向窗外看了一圈后,又重新钻回到卧室,从衣柜里随意翻了套衣服出来,穿好后又钻进韩怀屹的衣帽间里照镜子。但他暂时忘了现在的镜子完全不能照人,站到镜子前时,还简单反应了下为什么里面是红亮亮的一片。
衣帽间镜子里出现的房间的摆设也和现实中的衣帽间完全一样,所以衣帽间的镜子和卫生间的镜子是相同的作用。但为什么只有客厅里抽屉内的镜子是黑黢黢的一片?
他想着,抬眼看向镜子中那个透明衣柜里挂着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奇怪。那里面挂着的并不是和自己身后衣柜中类似的深色西装,而是颜色发浅,肉眼看上去十分轻薄的长袖上衣。
陆云乐眯着眼睛顺着上衣的衣袖向下看,视线穿过略微模糊的透明玻璃,隐约看出那件衣服的袖子从上到下逐渐收窄。直到看到袖口下垂着的那个皮手套后,他才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脚下不稳摔坐在地上。
原来那个衣柜里挂的根本就不是衣服,而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就连手指上的皮都被完好地剥了下来。
疑惑—好奇—惊吓,这么一连串的刺激让陆云乐心脏不住猛跳,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能感受到衣帽间中充斥着的莫名寒意。
他顾不得继续观察或思考,转身逃出了衣帽间,还顺手将房门紧紧扯严,生怕那面镜子里冒出什么会将人剥皮的怪物将他抓住。
陆云乐抬手抹抹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尽力放缓呼吸调节情绪。
按理来说他不会这么害怕,现在好歹也是通关过几个副本的人了,什么残忍血腥恶心至极的东西没见过。
但现在的情况他确实没见过。
在自己最熟悉的空间里,遇到了说不上有多可怕但却很诡异的事,就像是最后一层心理防线被击破,整个人被剥光暴露在外界,不安,无处可躲。
调整好心跳和情绪后,他赶忙抬脚走向门口,换好鞋,抓起柜边的一串钥匙出了门。
习惯性摁向电梯,陆云乐站在楼道里看着显示屏上面的数字缓缓更改,可直到电梯到达他所处的楼层,自动开了门后,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电梯内光亮的金属壁和镜子无异,他透过金属壁大致能看到另一面空间的电梯上方挂着一堆肉条似的东西,就连两侧内壁好像都攀着还在微微抖动的类似人皮肤般的肉块。
即便面前空间中的电梯看起来干净,陆云乐依旧没踏进去。他不想身处一个密闭的环境,被一堆肉块围在里面,而且他也不知道电梯究竟安不安全。
眼看着面前的电梯门缓缓合上,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头在走廊两侧看了一眼,一边是自家关好的门,另一边是紧闭的邻居家的门。
陆云乐犹豫着,舔舔长时间紧张而干涩的唇,迈步走向邻居家,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还摁了几次门边的门铃。可如此重复了近一分钟,门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楼道中只有陆云乐的声音清澈回荡着。
确认没人后,他钻进楼道中的安全出口,爬到楼下一层,继续敲向楼下住户的门。
可同样的,楼下也没人。
盯着步梯平台上贴着的十六楼标志,陆云乐牙一咬,心一横,抬着步子开始往下迈。
好不容易下到一楼,他只感觉膝盖被扽得酥麻,走上平地时还有一点儿不适应,两条腿只觉得软趴趴的,像在身上插了两根煮得半熟的面条,有些站不稳。
他知道小区里没有人影,出了单元门并没四处观察,而是直奔停车位。
钻进车里将车启动时,陆云乐抬眼看向车内的后视镜,却被吓得险些一个猛子从驾驶位飞起来。
细长的镜面中反射的是另一个空间中车内后座的场景,靠背由一条条竖着立起来的细长肋骨并排组成,座椅看起来则像是几节异常粗大的脊骨。活一个巨大生物的生体内部。
看到这场面,陆云乐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所处的车后座,幸好只是普通的皮质座椅面,上面还摆了包已经用了一半的抽纸。
抬手将后视镜掰向另一侧,陆云乐这才准备启动车子。
也幸好这地方还有电,小区大门的出入口还能自动识别进出车辆,否则他要么弃车步行,要么直接把栏杆撞开开走,不过究竟能不能撞开就难说了。总之不可能去找工具把杆子抬起来,有那时间还不如直接弃车步行了。
车辆缓缓驶出小区,路上空荡荡一片,他根本不需要注意这地方的限速,一脚油门踩到底,火箭发射一般瞬间窜出去。
不只是小区周围,就连最近的那条较为繁华的路段都没有任何车辆驶过,没有任何人经过,就连鸟都见不到一只。商场最上面的显示屏却依旧闪着画面。
陆云乐完全没搞懂这个副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既不杀人,也不害人,只留他一个在这世界里,却还要让他看到镜子里另一个诡异的空间。
不过这感觉倒是很新奇,他可以在空无一人的市区里将车速提到最快,完全不用顾忌其他,只需要看着眼前的画面飞速闪过,双手把稳方向盘。
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车辆在高速行驶下,坐在驾驶位的人的肾上腺飙升,足够刺激带来的爽感遍彻全身,几乎让人忘了一切。
可高度兴奋后的失落感又实在难捱。
车停在路边后,陆云乐心中还在咚咚跳个不停,视线也有些模糊,靠着座椅缓了好久,才终于平稳了呼吸和心跳,可莫名的失落感又开始在此刻翻涌上来,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听着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他终于开始沉下心仔细思考究竟要怎么逃出这个只有自己存在的副本。
直到现在,唯一的线索也只有那个会向自己展示另一个空间的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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