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瑟从医院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手背上冰凉的输液管。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刺痛立刻从指尖传来——她的指甲开裂,指腹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无数细线割伤。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她转头,看到莫弦坐在椅子上,黑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手中把玩着那个银铃法器,铃铛不时发出轻微的脆响。
"发生了什么?"季锦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莫弦倒了杯水递给她:"官方说法是,你在演出中因过度紧张导致短暂昏迷,舞台电路短路引发了小型爆炸。观众有轻微踩踏伤,无人重伤。"
"那非官方的说法呢?"
莫弦的眼神变得锐利:"'锦瑟'琴撕裂了时空,把我们送到马嵬坡之变的现场。我们改变了历史,带回了季婉清的一部分灵魂。"他指了指病房角落,"她就在那儿。"
季锦瑟猛地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墙角。窗帘在风中微微摆动,投下变幻的光影。
"我看不见她。"
"现在看不见很正常。"莫弦收起银铃,"但很快你就会感觉到她——在你的梦里,你的记忆里,甚至当你弹琴的时候。"
季锦瑟闭上眼睛,试图回想那段穿越经历。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混乱的叛军营地、史朝义狰狞的面孔、五十弦瑟刺眼的光芒...还有季婉清最后决绝的表情。
"她死了吗?在那个时空?"
莫弦摇头:"不确定。我们改变了历史轨迹。她可能活下来了,但代价是她的部分灵魂附着在我们带回来的琴弦上。"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那根金色的琴弦——来自唐代五十弦瑟的第八根弦。"这根弦不属于这个时代,它成了季婉清灵魂的载体。"
季锦瑟伸手触碰那根琴弦,指尖刚接触就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一幅画面突然闪现在她脑海中:季婉清独自站在蜀道的悬崖边,望着远方战火纷飞的大地,风吹起她的衣袂...
"啊!"她缩回手,画面立刻消失了。
莫弦严肃地看着她:"已经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
"灵魂共鸣。"莫弦将琴弦收回布袋,"季婉清的灵魂会逐渐与你融合。初期是记忆碎片,然后是情绪,最后...可能是人格的混合。"
季锦瑟感到一阵寒意:"你的意思是...我会变成她?"
"不完全是。更像是...你们会成为共生体。"莫弦斟酌着词句,"你的意识占主导,但会吸收她的部分特质——记忆、才能、情感..."
门突然被推开,张教授和林小雨匆匆走进来。张教授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脸上写满担忧;林小雨则直接扑到床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锦瑟!你吓死我们了!"林小雨抓住她的手,"医生说你只是过度疲劳,但舞台上那声爆炸太可怕了!"
张教授将花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在莫弦身上停留了片刻:"莫同学,没想到你也在。"
莫弦站起身,礼貌但疏离地点点头:"我来看看季同学的情况。既然你们来了,我先告辞。"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季锦瑟一眼,"好好休息。"
等莫弦离开后,张教授拉过椅子坐到床边:"季锦瑟,那把琴呢?"
季锦瑟这才想起"锦瑟"琴:"我不知道...应该在音乐厅?"
"不在了。"张教授的表情异常严肃,"爆炸后清理现场时,琴就消失了。监控显示没有人带走它,但它就是不见了。"
林小雨插话:"肯定是有人趁乱偷走了!那么贵的古董..."
"不,"张教授摇头,"那把琴...很特别。三十年前李慕白事件后,它也是这样消失的。"他压低声音,"季锦瑟,你实话告诉我,弹那把琴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季锦瑟犹豫了。该告诉张教授真相吗?关于时空穿越、灵魂附体这些超自然现象,正常人谁会相信?但张教授似乎对琴的异常有所了解...
"我...做了些奇怪的梦。"她谨慎地回答,"关于一个唐代的乐师,季婉清。"
张教授的瞳孔微微收缩:"果然如此。"他深吸一口气,"李慕白发疯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梦见一个古代女子教他弹琴。"
林小雨困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唐代乐师?"
张教授没有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旧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递给季锦瑟:"这是我三十年前记录的,李慕白最后的话。"
泛黄的纸页上写着潦草的笔记:
"她说她叫季婉清,是唐玄宗的乐师。她说琴是她的化身,要借我的手完成未竟之事。她说...血债必须血偿。"
季锦瑟的手开始颤抖。血债必须血偿——这不正是季婉清对史朝义的仇恨吗?
"教授,"她轻声问,"您相信灵魂存在吗?"
张教授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把琴确实有某种力量,而且现在它又消失了。如果它再次出现..."他没有说完,但眼神中的担忧说明了一切。
林小雨不安地看着他们:"你们说得我毛骨悚然。锦瑟,你确定没事吗?"
季锦瑟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累。"她看向窗外,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是无数透明的蛇。"我想再睡会儿。"
张教授和林小雨离开后,季锦瑟尝试再次入睡。但一闭上眼睛,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就纷至沓来:宫廷乐宴上琵琶与笙的合奏、梨园内姐妹们嬉笑练曲、安禄山叛军攻破潼关时的烽火连天...
最清晰的是马嵬坡那一夜——史朝义狰狞的面孔,冰冷的剑锋刺入胸膛的剧痛,还有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季锦瑟在梦中啜泣,却分不清这悲伤是自己的,还是季婉清的。
一声轻微的琴音将她惊醒。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应急灯光从门上的小窗透进来。在那微弱的光线下,季锦瑟看到"锦瑟"琴静静地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七根正常的琴弦和那根金色的第八弦都完好无损。
琴身上,那道被史朝义剑砍留下的金属疤痕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你回来了..."季锦瑟轻声说,不知是在对琴说话,还是对依附在琴上的季婉清灵魂。
无人应答。但当她伸手触碰琴弦时,一段旋律自动在她脑海中响起——《长恨歌》。这不是后世流传的版本,而是更加原始、哀婉的曲调,充满了创作者的个人情感。
季锦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琴弦上拨动,尽管没有实际弹奏,但每一个指法都准确无误。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季婉清的记忆——她正在见证《长恨歌》最初的创作过程。
琴弦微微震动,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清音。在音乐的引导下,季锦瑟再次沉入梦乡。这一次,她梦见自己站在华清宫的庭院里,看着年轻的季婉清将满腔悲愤化作琴音,悼念被迫缢死的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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