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蕙走后,江抚眉从小室内走出,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心中荡起一片惆怅。
“我的这位姐姐,真是得了父亲的真传。”
白松年侧过脸看她,笑了一下,说:“小时候,她更像你的母亲。”
只说了这一句,他就拉着江抚眉回到琴行内,为她倒了一杯红茶,关切道:“你这几日可好?那叶叙有没有为难你?”
江抚眉拈着茶杯的手一顿,差点儿将茶水洒出来,想到之前叶叙做的种种过分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发怵,而就算他那样做了,她还是要每天早晚两次去给他请安,即便见不到人,也非常让她不适。
白松年察言观色,不需要江抚眉说什么,心中也已经了然,他从江抚眉手中拿走那杯茶,给她换上一盏酥酪,有些伤感道:“要不就搬出来住,也不是非要守着他,左右那些事情都是他必然会做的。”
江抚眉用小勺子吃着酥酪,摇头道:“以身饲虎,才更懂老虎。”
白松年劝她不动,也不再多说,喊来伙计端来更多小食,在暖炉前摆了一整张桌子。
江抚眉笑道:“表哥,敦国公府不曾在饮食上苛待于我。”
白松年不屑一顾:“在那种地方吃东西,只会让人克化不了,瞧你,这才几日,都瘦了许多。”
两人说笑间,大福闻着味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看到满桌子美食,直流口水,欢快地大吃起来。
门前飘雪,三人围着暖炉吃着喝着,倒是冬日里难得的惬意。
眼见着桌子上的食物都被大福横扫一空,江抚眉也吃的满足,就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正欲出门,突然听见街上一阵嘈杂,三人出门查看,就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
那队人与平日里常见的人不同,他们身材高大魁梧,身披兽皮,头发也不如京中人柔顺,多是盘成辫子,或是剃成短短的毛刺,这群人赶着大批牛羊,还有几辆车上拉着一些货物,用毛毡覆盖,看不出是什么。
“北境的朝贡队伍进京了。”白松年道,“今年倒是来的晚了些。”
大雍国土面积辽阔,繁盛而强大,周边许多小国打不过就归顺,每年年节,以及重要的典礼都会送来不少贡品,求得大雍庇佑。而大雍皇帝则会送出些布料粮食茶叶之类,帮助他们度过寒冬。这支队伍就是草原部落的朝贡队伍。
江抚眉只看了那队伍一眼,没有什么兴致,道:“听闻今年北边雪大的不同寻常,应是路上耽搁了些。”
都说瑞雪兆丰年,是吉兆,可是谁都知道这暴雪也会带来不少悲痛,寒冷和饥饿的寒冬,从不肯空手来人间一趟,总要带走些孤苦的性命,才肯由得幸存者庆贺新春。
而京城的人更是体会不到多少疾苦,人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都在忙着准备迎接年节,虽是寒冬腊月,但京城的雪却被人们的热情点燃,满城红艳,祛退清寒。
敦国公府也忙成一团,敦国公夫妇平日里就爱享受,年节更要在享受上叠加一层奢靡,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丝毫不知节制,更不见心疼。
转眼年节就到了,一大早国公府就热闹非凡,敦国公和叶叙要参加宫中夜宴,从早晨开始就要沐浴焚香,准备各种随身物品,好生复杂,国公夫人则操持家中诸事,好在敦国公没有妾室,家里主子不多,还算轻松。
江抚眉关了铺子,给伙计们放了假,这段时间她带来的陈、杜两位掌柜已经把京城的销路摸熟了,又新招了几个伙计,短短两个月,就将铺子打理的红火。
她在国公府帮着国公夫人忙前忙后,年节期间正是各家走动频繁之际,往来应酬非常多,谁家送了什么样的礼,要回多少礼,轻了重了都不好,很是要费一番心思。
这些礼品大部分都是给叶叙的,对于这位年轻的权臣,各家都有结交讨好之心,就算不能帮着加官晋爵,至少在遇到事情之时,下手不要那么狠。
叶叙照单全收,该回礼的回礼,毫不含糊,但是真遇到事情,该杀杀,手段了得,大有一个人也不结交的态势,搞得大家都不想再给他送礼,但是又怕得罪了他,被他盯上,那就是没有罪也会被扒下一层皮来,因此也只好继续苦哈哈把礼物送来,白白认栽。
江抚眉也是在年节这天才听说这件事的,初闻觉得有趣,细想又觉得叶叙这人有些不近人情,若不是有敦国公府罩着,怕是早被人愤恨的拆了骨头。
到午饭的时候,江抚眉才见到叶叙,这之前她已经好多天没有与他照面,乍一见,不禁被他的清瘦惊住了。
叶叙瘦了许多,这让江抚眉恍然,这些日子没有刁难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叶叙病了,而且还有些严重。此时的他面色苍白,脸小了一圈,本就高瘦的身形更加削瘦了,长袍加身,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长发未束,墨色的发铺在后肩,颇有种要随时羽化的仙风道骨。
江抚眉秀眉轻蹙,非常担忧——这人病怏怏的,还怎么为自己干活?
想到年节期间自己的谋划,还需要叶叙出力,江抚眉情不自禁说道:“哥哥如此虚弱,该多加件衣服。”
她说话的时候心中担忧自己所谋之事,便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忧心,那浓重到不可做假的真情,让国公夫妇都怔忡不已,他们不能理解江抚眉怎么会对叶叙产生这么浓烈的深情。
叶叙也有一瞬的错愕,他阅人无数,最会察言观色,看破伪装,江抚眉的真心假意他都看的清,因此也看得出她居然是真的非常关心自己,在两人恶劣交锋的前提下,这样的关心非常不正常——
但却无比真实,过于温暖。
他难得一时失语,缓过来后眼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试探道:“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几日吃了药不见好,却愈发重了,妹妹若是担心,不如亲自来照顾我。”
江抚眉想都没想:“好。”
叶叙的状态关系这次事件的成败,如果能一直在他身边,随时掌握他的情况,自然会让江抚眉心安,她表面上好似成竹在胸,但这也是她第一次谋划涉及朝堂政事的计算,心中说不忐忑那绝对是假的。
事实上,她心里已经紧张成一锅粥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时间忽略了叶叙的恶趣味,飞快的应下了这份差事。
敦国公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然。
叶叙却笑了起来,眼中翻涌着猩红的火,他微微舔了下干燥的红唇,低声道:“看来,妹妹送我的礼物要到了。”
江抚眉垂下头,安静吃饭,再不言语。
宫城夜宴戌时三刻起,百官入宫,太和殿檐角百盏琉璃灯光华流转,流光溢彩,红墙金瓦白玉阶都披上了梦幻的斑斓,宫人们忙忙碌碌,接引众人去到该去的位置上,宫娥着藕粉罗裙,鬓间插着金箔剪成小蝶,面容精致,托着鎏金盘穿梭殿中,太监们也都换上了绛色年服,低眉顺眼,轻手轻脚,忙碌中带着稳妥,容不得半分错处。
而大殿之外的侍卫,更是比往日多了三倍,他们个个面色威严,铜墙铁壁守护这一夜的平安。
百官落座,互相寒暄几句,说些吉祥锦绣的话,后又有各附属国使臣入席,在殿中形成一道异色风景,平添几分生动。
过不多久,就听钟鼓齐鸣,众人连忙起身,恭迎帝后入席。
大雍皇帝今年已有五十多岁,发间已有点点白星,他生的儒雅,气质端方,若不是龙袍加身,混迹于市井中,人们只会觉得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富贵阿伯。皇后则文雅极了,虽然已不再年轻,但看得出保养极好,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如今,都依旧明艳动人,似盛开的牡丹,自带华贵雍容。
雍帝执皇后手落座,正是帝后恩爱的表现,雍帝在桌下轻轻捏了捏皇后的手才舍得松开,他笑着开口道:“天佑大雍,岁序更新,朕与诸卿共迎新元,愿四海承平,万方乐业,家国同辉。”
众人跪地山呼万岁,唯有坐在首席的几个人不需匍匐,只要躬身即可。这些人无一不是三朝老臣,或者皇亲国戚,年轻一代唯独一个叶叙年纪轻轻,跟在敦国公身后躬身,格外惹眼。
要知道就连承平王长子,户部尚书李景时,都只能跪在亲爹身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户部尚书是臣,而锦衣卫指挥使,是心腹,只这一跪一站,就足以看出两家差距,如果不是敦国公实在不成器,单凭这样的荣宠,敦国公府就足以成为承平王的靶子。
承平王已经是花甲之年,他是雍帝最小的叔叔,两人年纪相差并不大,但这叔侄长得却并不相像,雍帝慈眉善目,承平王却是铁面如冰,不怒自威。皇帝即位之初,承平王奉先帝旨意摄政数年,直至如今皇帝已经亲政多年,还是对他敬畏有加,就连开席也要温声问他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只是走个过场,以示尊敬,承平王不可能不同意,叔侄俩面色都带着春风,看上去其乐融融一家亲,朝臣们却看得清楚,这两人这些年虎狼相搏,早就离心。
很快宴席开,歌舞起,大殿之内热闹非凡,喜气洋洋,酒过三巡,便是要众人呈上新年贺礼,为了活跃气氛,众人的礼物都会被高声唱名,拉到殿中展示一番,赢得众人叫好,最的皇帝喜爱的礼物,还会当场赐下重赏。
各种礼物流水般送上,世间稀少的珍宝,巧夺天工的玉石绣品,件件都让人赞叹不已。
百官礼品展示完,便轮到各国使臣献礼,意外,在这时陡然发生。
为自己加油,透明小作者也要好好写文!哼唧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年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