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抚眉垂着眼,叹出一口气:“去了,但她不见任何人。”
沈明蕙遭此大难,不见外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江抚眉心里却非常压抑,因为大福告诉她,沈明蕙见过孙婆婆了。
没错,在大相国寺治疗的那位病人,正是孙婆婆。
说起来,这还是郎羽的推荐,郎羽本是打算让明法为大福看看身上的伤,但是明法也毫无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大福回来把这件事告诉江抚眉后,江抚眉就想到了孙婆婆。
孙婆婆是沈家老仆,在二十年前的劫难中侥幸逃生,但却因为刺激过大,神智不清,这次来京城,眼见着她的病情竟有所好转,江抚眉便想着要一鼓作气,将她的病治好,于是在知道大相国寺有这样一位高僧后,她便请郎羽也带孙婆婆去看看。
这一看,便有好消息,明法确能治孙婆婆的病,只是需要漫长的时间,于是孙婆婆就住在了齐远侯府在大相国寺的小楼里,这也是大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缘故。
她不是去玩的,她是去照看孙婆婆的,江抚眉身边的人实在太少了,孙婆婆的身份又很敏感,她信不过别人,只能让大福去。
没想到却遇上了这样的事。
孙婆婆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因此她心中忐忑,不确定沈明蕙是否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
如果已经知晓,为何不与她相认。
如果不曾知晓,那沈明蕙见过孙婆婆后,会把自己想成什么人呢。
江抚眉这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回到敦国公府,却听叶团圆说有人来找。
原以为是哪家闺女前来叙话,不想却是青女。
青女是来道谢的,她感谢江抚眉那天为她包扎伤口,并带来了一条崭新的帕子。
“江小姐的那条帕子已被我所污,我心中惭愧,便绣了一条新的一并奉还,还请不要嫌弃。”青女诚恳道。
江抚眉仔细看那条帕子,藕色的锦缎上修了洁白山茶,绣工精巧,很是漂亮,她笑着收下帕子,说:“好看极了,你有一双巧手。”
青女看着她,认真地问:“江小姐真的觉得好看?”
江抚眉觉得有些奇怪,道:“自然是真的。”
青女便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一般,笑成一朵花:“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并没有在找什么话题,送出了帕子就告辞离开了,江抚眉把那条帕子拿出来看了又看,也没发现任何不妥,便不再去想,而是继续琢磨沈明蕙的事情去了。
这一晃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眼见着便到了中秋。
中秋节对如今的大雍朝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当今天子的生辰正是中秋,因此自从雍帝即位以来,每年中秋都是大办特办,比年节还要隆重三分,今年又正赶上雍帝五十五半整寿,格外盛大一些,白松年为这一晚已经忙活了近一年的时间,如今正是检验之时,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普天同庆,唯有他心惊胆战。
江抚眉从午后就开始梳洗熏香打扮,一直到落日熔金,进宫之前,才堪堪准备好,她在大福的陪伴下刚出院门,就见到了一身官服的叶叙。
这样的节日,叶叙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很少穿飞鱼服,今日突然一本正经打扮起来,艳丽至极的面容被细腰紧身的飞鱼服一衬,竟是惊心动魄的摄人心魂。就连江抚眉这样的人,见到他也不免心神晃了一晃。
叶叙对她微微一笑,道:“听说前两日承平王府去南边的人回来了,之后承平王和李景时都告假在家,今晚却又都要出席,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江抚眉问:“他们查出什么了吗?”
叶叙眯起眼,用江抚眉许久未曾见过的危险眼神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听说那群人去了南边之后,不曾为难白家,倒是针对江家做了不少事,江家夫妇云游在外,他们便把所有和江家有接触的人都问了个遍,且非常低调,没有闹出大动静来,你猜他这是要针对谁啊?”
见她望过来,叶叙笑得更灿烂了,他低声提醒道:“若是承平王要针对你,你该如何应对?”
江抚眉沉下脸,道:“哥哥说笑了,我不过是一弱女子罢了,得罪承平王的事,可都是哥哥做的。”
无论前路多难,宫宴还是要去的,否则只会让承平王在宫宴上大放厥词,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中秋夜,整座皇宫如同白昼,据说这次宫宴足足用了九万盏宫灯,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奢靡之极。
宫宴没有那么早开始,各家参加宴席的人员都要提前入宫,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且都按照安排就坐之后,才会敲响钟声,皇帝皇后才会出场。
敦国公和叶叙要去朝臣那边等候,女眷则被带到另一边,等到入殿时,才会做到自家家主身后。
敦国公夫人和江抚眉在宫女的带领下往休息处走去,半路匆匆走过来一个小宫女,对江抚眉说:“江小姐,承平王府大少夫人请您单独一叙。”
江抚眉眉心一跳,沈明蕙在这个时候找她是什么意思?
敦国公夫人对她说:“你且去吧,我在里面等你。”
江抚眉便跟着那宫女前去,为了安全起见,大福也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两人跟着宫女一路绕过主殿,走到偏远处的一间屋子,宫女便开了门,道:“江小姐请进。”
江抚眉觉得奇怪,沈明蕙为何要约自己来这么远的地方,又是这样一间无人看管的小屋,总觉得心里发毛,不过大福在她身边,这倒让她涨了几分胆量。
“且去看看。”江抚眉拉着大福的手拍了拍。
大福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崩起十二分精神,护在江抚眉左右。
两人进了屋子,只见这屋子里堆满了箱子盒子,却并不见人。
江抚眉试着唤了一声:“沈姐姐?”
无人应答,大福说:“没有人,都没有。”
所以这是一间空屋,附近也没有人?
江抚眉心觉不妙,连忙拉着大福走出屋子,果然已不见那个宫女的踪迹,她心中沉重,对大福道:“快走,快些去找夫人。”
大福领命,拦着江抚眉的腰,施展轻功,两人风驰电掣,很快就赶到了人多的地方,这才稍微心安。
两人继续往前走,迎面却撞见一支匆忙赶路的内宦队伍,领头一人风风火火,白衣翩飞,不是白松年又是谁?
白松年见到江抚眉,颇为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抚眉见他身边人颇多,只应付道:“只顾着观景,走错了路。”
“那你快点回去吧,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那边走就行。”
江抚眉点点头,与白松年擦肩而过之时,将一个小纸球扔进了他的袖子里。
两人都是广袖长袍,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竟无人发现,白松年两手抄袖,攥住那张纸条,招呼那群乐师赶紧入殿,自己则落后三步,迅速打开了那张纸条。
“小心,敌,姐”
字迹极其潦草,想来是一边走一边用袖中小笔匆忙写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写成。白松年将那纸条一口吞入腹中,心中百般琢磨,敌,指的是承平王,这一点毋庸置疑,那姐,指的是沈明蕙?
沈明蕙做了什么?
白松年已经知道沈明蕙遇袭一事,却因为在宫中,书信往来不方便,不知道她已经见过孙婆婆一事,登时觉得不妙,掉转步伐就往后走。
江抚眉回到敦国公夫人身边不多时,就被人带着入殿,坐到了敦国公和叶叙的身后,叶叙见她便笑,这让江抚眉怀疑方才那奇怪的事件就是这家伙布置的,不知是什么陷阱。
众人很快有序落座,坐在最前面的,除了敦国公、承平王等几个王侯,最亮眼的,当属一身金丝衣的南安公主。
她今日衣着格外华丽,满头金饰熠熠生辉,当真是光彩照人,比整座宫殿的灯火更加亮丽。
她对着江抚眉招手微笑,江抚眉回之以笑,这时便听钟声响,她连忙跟着众人一起起身,迎接帝后到来。
帝后依旧携手而至,在众人山呼万岁中落座,一上来就要说些贴心体己的话,把每家都挑着夸了一遍之后,众人便开始送上礼物,说些吉言,恭祝皇帝生辰。
诸多宝物名器流水般走过,每上一种,就有人细说此物之妙,送礼人就会得到夸奖,并获得赏赐,当真是君臣尽欢,其乐融融。
越是官阶大的人,越是排在后面,最后一位送上礼物的,便是整个大雍唯一的公主——也是皇家唯一的嫡系,南安公主。
她送上的是一面双面绣屏风,一面是凤,一面是龙,用了八十一种丝线,寓意龙凤呈祥,圆满如意。
帝后都非常喜欢这件宝物,又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夸了又夸,特别是皇后,满眼都是赞赏,笑盈盈地问:“本宫的南安既是我大雍第一美人,也是大雍第一孝顺孩子,本宫也有礼物要给你。”
皇帝寿宴上送公主礼物,这并不和规矩,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就好像南安公主天生就该得到万般宠爱,所有的特权在她身上都不会过分。
“这是本宫亲手为你做的锦袍,上面绣了九百九十九朵海棠,你看看可还喜欢?”
南安惊喜抬头,从皇后手中接过那件沉甸甸的锦服,眼中有泪光闪烁,“母后……”
皇后面色慈爱,笑着说:“与上次你生辰本宫送你的那支白玉海棠簪子最是相配,你可带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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