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煜集团总部六十八层，纪颜珺站在落地窗前，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对面的办公室。百叶窗没拉严，漏出的缝隙里，能看见童昭茉坐在书桌后发呆的侧影。
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真丝衬衫，领口松松系着，露出的锁骨精致得像艺术品。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愈发透明。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杏眼，此刻蒙着层薄雾，像被晨露打湿的琉璃，漂亮得让人心头发紧，却又透着种说不出的空茫。
纪颜珺微微皱眉。这是童昭茉今天第三次对着电脑屏幕出神了。作为昭煜集团的董事长，童昭茉向来以专注高效著称，但纪颜珺知道，那些完美表象下藏着什么。
"纪总，北美分公司的视频会议五分钟后开始。"白小鱼轻叩门框，声音清脆得像只小云雀。
纪颜珺收回目光，转身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锐利神情："材料都准备好了？"
"都在这里了。"白小鱼递上平板电脑，犹豫了一下，"那个...童董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送咖啡进去时，发现她手在抖。"
纪颜珺的指尖在平板上顿了一瞬。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大步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北美分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在线等待。纪颜珺刚坐下，童昭茉就推门而入。她妆容精致，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方才的疲惫仿佛从未存在过。
"抱歉各位，我迟到了。"童昭茉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春风，在首席位置落座。她翻开文件，动作优雅从容，只有纪颜珺注意到她指尖微微的颤抖——那是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北美市场突发供应链危机，分公司负责人语速飞快地汇报着情况，数字和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童昭茉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偶尔点头或提出疑问，但纪颜珺能看到她太阳穴处隐约跳动的青筋。
"这个问题我来处理。"纪颜珺突然开口，声音冷静而笃定，"洛杉矶仓库的库存可以临时调往西雅图，空运差价由总部承担。另外，我已经联系了加拿大的备用供应商，样品明天就能送到。"
童昭茉转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纪颜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十五年的默契让她们无需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意图——童昭茉需要喘息的空间，而纪颜珺会为她撑起这片天。
会议结束后，员工们迅速散去。童昭茉收拾文件的动作慢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线。
"您该休息了。"纪颜珺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
童昭茉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北美的事情还要跟进，我再看一下——"
"您脸色不好。"纪颜珺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过分苍白的唇上，"昨晚没睡好？"
那个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有点失眠，"她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线，"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纪颜珺没再追问。她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普通的失眠。她见过童昭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缩在沙发角落。她也见过她在深夜的走廊里徘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看见她时，会猛地惊醒般挺直脊背，重新挂上那副温柔的面具。
"北美的事我会处理，"纪颜珺说，语气不容反驳，"您今天早点回去。"
童昭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好。"
但纪颜珺知道她不会真的回去休息。果然，深夜十一点，当她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时，董事长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茶水间里，纪颜珺热了一杯牛奶，加了一勺蜂蜜——这是她偶然发现的，童昭茉失眠时会喜欢的味道。她轻叩办公室的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而入。
童昭茉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久久没落下。听见动静，她猛地抬手擦过眼角，才转过头来，眼底的空茫被温柔的笑意取代，连声音都软得像棉花："颜珺，北美市场的报告……"
纪颜珺把牛奶放在她面前："喝了它。"
童昭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嘴角沾上一点奶沫，自己却浑然不觉。
纪颜珺的指尖动了动，几乎要抬手替她擦去，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十五年了，她始终站在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铃兰香，却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谢谢。"童昭茉轻声说，双手捧着杯子，像是汲取那一点温暖，"你总是...这么体贴。"
纪颜珺只是摇头，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没动过的晚餐和旁边的小药盒。她想说很多，想问她今天吃了多少，想问她最近有没有去看心理医生，想问她为什么总是独自承担一切。但最终，她只是说："别太累了。"
童昭茉微笑点头，可当纪颜珺转身离开时，她分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心上，转瞬即逝，却冷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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