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徐世楷，新任首席运营官。"
周一的高管例会上，童昭茉向团队介绍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徐世楷约莫四十岁，身材挺拔，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意。
"久仰各位大名。"他微微欠身，声音沉稳有力，"很荣幸能加入昭煜这个卓越的团队。"
纪颜珺坐在长桌另一端，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空降COO？童昭茉从未提及此事。她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徐世楷的简历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哈佛MBA，曾任多家跨国企业高管，最擅长企业转型与效率提升。
"徐先生将负责集团的运营优化和国际化战略。"童昭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在纪颜珺脸上多停留了一秒，"希望大家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会议结束后，纪颜珺立刻跟进董事长办公室。童昭茉正在整理文件，抬头看到是她，嘴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你会来问。"
"为什么突然空降COO？"纪颜珺直接切入主题，"而且事先没和我商量。"
童昭茉示意她关门："董事会一致认为我们需要新鲜血液。这两年增长放缓，老一套方法已经不够用了。"她走向窗边，背对着纪颜珺，"而且...我最近状态不好，需要有人分担。"
最后那句话像钝器击中纪颜珺的胸口。童昭茉极少承认自己的弱点，更不会以此作为决策理由。
"我可以承担更多。"纪颜珺向前一步，"不需要外人..."
"珺，"童昭茉转身，眼中带着罕见的恳求，"不是所有重担都要你来扛。十五年了，你从没休过超过三天的假。"
纪颜珺哑口无言。她确实习惯了为童昭茉、为昭煜付出一切，以至于忘了别人眼中的自己也是个工作狂。
"给他一个机会，好吗？"童昭茉走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我相信你的判断，如果他有问题，你会发现的。"
这个小小的肢体接触和信任的表白让纪颜珺的抵抗软化。她点点头："我会盯着他。"
接下来的两周，徐世楷表现得无可挑剔。他迅速熟悉集团业务，提出的改革方案既有创新性又具可行性，连最挑剔的部门主管都对他赞不绝口。他对待童昭茉恭敬而不谄媚，每次提出建议都会准备详实的数据支持。
但纪颜珺的直觉依然在报警。她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徐世楷镜片后偶尔闪过的锐利眼神，也许是他总是恰好在童昭茉独自一人时出现的巧合，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排外心理。
"查一下徐世楷的底细。"她吩咐私人侦探，"特别是他在上一家公司的离职原因。"
周四下午，纪颜珺路过董事长办公室外的小会议室，透过玻璃墙看到童昭茉和徐世楷头对头研究一份文件，两人距离近得几乎相贴。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她推门而入。
"打扰了，这份合同需要董事长签字。"她将文件放在童昭茉面前，刻意隔开两人。
"谢谢。"童昭茉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签下名字，"对了，世楷刚提出一个精简部门的方案，很有意思。"
世楷？已经直呼其名了？纪颜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纪总不妨也看看。"徐世楷微笑着递过一份提案，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我一直很钦佩您对成本控制的严格。"
纪颜珺草草翻阅提案，内容确实合理，甚至称得上出色。但最后一页的预算分配让她警觉——削减行政开支的同时，大幅增加COO办公室的权限和资源。
"很有意思。"她合上文件，语气平淡，"不过第三季度的战略重点已经确定，任何结构调整建议最好等到年底预算会议再讨论。"
徐世楷脸上的笑容不变："当然，听您的安排。"
离开会议室后，纪颜珺立刻联系了人事部，要求调取徐世楷入职以来的所有通讯记录和访客记录。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确信这个表面完美的COO背后一定有问题。
当晚十一点，纪颜珺还在办公室分析数据，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童昭茉"三个字让她瞬间接起。
"能陪我出去兜风吗？"童昭茉的声音有些飘忽，"就现在。"
二十分钟后，纪颜珺站在地下车库，看着童昭茉的黑色保时捷驶近。车窗降下，童昭茉示意她上车。与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不同，今晚的她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没有化妆，眼下有明显的青影。
"去哪？"纪颜珺系好安全带问道。
"山上。"童昭茉简短回答，踩下油门。
车子驶入夜色，穿过逐渐稀疏的城市灯火，向郊外的山区攀升。童昭茉开得很快但很稳，转弯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车内没有音乐，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嗡鸣。
纪颜珺偷偷观察她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握着方向盘的泛白指节。童昭茉显然处于某种情绪中，但她不开口，纪颜珺也不问。十五年来，她们早已形成这种默契：给予对方沉默的空间，直到准备好分享。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观景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童昭茉熄火，但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徐世楷今天向我提议重组高管团队。"她突然开口，"建议设立副董事长职位，由他担任。"
纪颜珺的呼吸一滞："他想越过我。"
"他说这样能减轻我的负担，让他直接向我汇报，而你专注于日常运营。"童昭茉转头看向纪颜珺，"你怎么想？"
"他想分化我们。"纪颜珺直截了当，"先架空我，再慢慢削弱你的权力。这是经典的公司政变套路。"
童昭茉轻笑一声："你还是这么不信任他。"
"我有理由。"纪颜珺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侦探刚发来的报告。徐世楷在上一家公司只待了十个月，离职原因官方说法是'个人发展'，实际上是因为他试图联合董事会推翻CEO。"
童昭茉接过手机，快速浏览内容："这不能说明什么。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必须采取强硬手段。"
"茉茉，"纪颜珺忍不住用私下里的昵称，"你明知道他不怀好意。"
"也许吧。"童昭茉将手机还给她，推门下车，"来，看看风景。"
夜风微凉，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气息。童昭茉靠在观景台栏杆上，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纪颜珺站到她身旁，两人肩并肩俯瞰城市灯火。
"有时候我在想，"童昭茉轻声说，"如果当年父母没有遭遇空难，我现在会在哪里，做什么。"
纪颜珺侧目看她："你还会是昭煜的领导者，我相信这一点。"
"是吗？"童昭茉苦笑，"也许我会是个画家，或者钢琴老师。小时候我最爱上美术课，老师说我很有天赋。"
这个从未听闻的童年片段让纪颜珺心头一软。她见过童昭茉办公室里的商业书籍、财经杂志，但从没看过她画画，甚至不知道她有此爱好。
"你还能重拾画笔。"她轻声建议。
童昭茉摇摇头："太迟了。有些路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去了。"她转向纪颜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珺，如果...如果我不再是董事长，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入纪颜珺的心脏。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在。"
童昭茉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就在这一刻，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皱眉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是林董事。"
接完电话，童昭茉的脸色完全变了："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工厂出事了，废水处理系统故障，可能有污染物泄漏。"
回程的车开得更快。童昭茉全神贯注地驾驶，刚才那个脆弱的问题和纪颜珺近乎表白的回答，似乎都被紧急事态暂时掩盖。但纪颜珺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就像观景台上的夜风，虽然看不见，却真实地拂过她们之间。
"关于徐世楷，"快到市区时，童昭茉突然说，"我会谨慎对待他的建议。但请你...也对他保持开放态度。"
纪颜珺不情愿地点头："我会尝试。但我的直觉很少出错。"
"我知道。"童昭茉的嘴角微微上扬，"你的直觉救了昭煜多少次，我都记不清了。"
这个小小的认可让纪颜珺心头一暖。也许，她暗自希望，今晚的对话和那个未竟的时刻，会在适当的时候继续。
处理完工厂危机已是凌晨三点。回家的路上，纪颜珺收到私家侦探的新邮件——徐世楷最近频繁联系的一个号码，经查属于昭煜主要竞争对手的CEO助理。
她将手机锁屏，望向车窗外渐亮的天色。直觉告诉她，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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