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莹坐在河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就在下午她还在忙学校的事情,开学只有三四天,不再续聘的消息就发来了。脑子还没过一遍消息,手上“收到”两字就发出去了。她眼睛有点酸,又哭不出来,这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早知道...,早知道今天...”知莹喃喃道。
河水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往前淌,日头好的时候,水面晃晃的,能照见岸边的草叶。平时看着平平无奇,今天好像憋着什么秘密,不声不响的,往深处沉。可能是灯光的缘故,倒像是藏着个“魔神仔”,河水的影子也晃了晃,一下子被囫囵吞去了。
有脚步声近了,带着手电筒的光扫过来,“没事吧,看你一个人坐着。”是两位神色关切的警察,知莹一下清醒了,“没、没,我摸石头呢。”
年纪更大的警察瞄了她湿漉漉的手,“快别在外面吹风了,你家里人呢,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
知莹一下变得局促了,失业了,怎么敢告诉家里人?至于朋友,毕业了这么久,早就不联系了,单位的朋友,今天之后也不会再联系了...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叫弟弟来接,
弟弟来得很快,姐弟两沿着河边走啊走,弟弟考上的大学很远,弟弟做事情非常有执行力,姐姐呢,老大不小了也没结个婚,才交了一年社保又回到解放前了。知莹尴尬得不敢多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知莹脚下一滑,差点又摔了,知莹莫名想哭,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伤生过病,上半年上着班呢伤了韧带,弄得这么狼狈。
弟弟蹲下来看脚踝,“还好姐,你没有崴到。”知莹想捡个石头做纪念,“平时这个时间我已经在床上躺着了,难得出门一趟。”
突然手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捞起一看,是一面仿古镜。弟弟叫嚷起来:“真好运,还刻着铜钱,看来你要转运了。”知莹撇了撇嘴,“可惜这个看着跟塑料一样,不然上交了那就真是来财了。”两人溜达着回去了。
知莹缩回卧室,折腾了一天一滴眼泪也没下,“我也是练出来了,脸皮厚得很。”
这么多年都是教培、学校,根本没有其他技能,随便找个活吧,又怕简历上不好看,她又想哭了。手机上划了半天,都是零零后的天下了,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年轻人都不好找工作,这以后可怎么过呀。
“说来说去,还是学历的问题。”知莹喃喃道,“以前觉得学历不重要,现在体面点的工作根本够不上。”
看了几篇洗脑帖,“只剩一百多天了,有没有办法全世界文学水平倒退一百年,让我考个研究生吧!”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一边的铜镜,镜子幽幽地冒起了绿光,“别是有辐射吧”知莹戴上一张口罩,这镜子居然真能照出人影。
知莹有点害怕,她不爱化妆,前几天熬夜也有点憔悴,怕看见自己的脸,又想悄悄瞄一眼,镜中人戴着口罩,眉眼却很清晰。知莹想臭美一下,摘下口罩,下巴冒着许多痘痘,头发也没有扎好,低低垂着。
她低下头想要重新扎好,镜中人却眨了一下眼,变得高大了。
“你谁呀,怎么会在这。”知莹有点害怕,镜中出现了一个束发的男子,那个青年男子并不回答,像是发现了新奇品种的犬类,目光灼灼地盯住她。
“小姑娘,你看起来真郁闷呀。”对方嬉皮笑脸的,知莹一下就恼了,“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郁不郁闷呢?”
“我看你的神态模样,就像乌云遮住了太阳,气韵沉闷凝滞,所以感觉你很郁闷,世间万物都有外在表现,内心有感触就显现在外表。”他顿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我并非凭空猜测,而是顺着这些外在表现来推断,从而知晓你内心的状态,怎么能说我不知晓呢?”
知莹有点慌张,仿佛镜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蹦出来,她的手按在了紧急拨号,可是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手指重新变得红润。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实在是觉悟太晚,做事又瞻前顾后,不知道前路怎么走。”
“你看那混沌开窍的故事,南海之帝倏与北海之帝未报中央混沌之帝的善待,想帮他开窍,却好心办了坏事。”镜中人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不紧不慢地,“前路如何,就像混沌未知自己命运,顺应内心,随心而行,不必忧虑。”
“我听不明白。”“且行且悟,其道自明矣。”
知莹本来想静下心好好思索一番,怎奈刚一沾上枕头,困意便如潮水汹涌而来,不由自主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她慌里慌张搜集信息,匆匆定下了目标便找学姐买了资料。
可算是开了眼了,网盘一下就满了。知莹不由地退缩了,“要不别和爸爸妈妈吵架了,相亲结婚算了,我不行的......”买来的资料一下都不敢翻动,短剧倒是翻看了不少。
“魔镜呀魔镜,请赐予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敏捷的思维吧!”知莹翻来覆去地摆弄镜子,却没有半点动静,“唉,万事开头难呀。”
知莹硬着头皮点开课程,可惜了,多少年没有读书了,又不敢不急,只认识《论语十则》。现在看着这些大师课程,她恨不得把手机吞下去。
“且行且悟、且行且悟......真是要命,根本读不了一点。”知莹满脑子都是歌词,不过话又说回来,学的不就是古代歌词和明星吗!
上古时期,经济就不用说了,简直是“小可怜”,大家都愁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填饱肚子,为了口吃的,漫山遍野的找吃的,累得半死,哪还有工夫搞文学呀。音乐和文学都和生存息息相关。
打猎靠啥,不就是喊口号呀!一喊不就喊出了节奏。至于那些神话故事,这大晚上的讲讲故事,不仅解闷,还把老一辈的经验传授了下去。大家边歌边舞,好不快活!
这样一梳理,冗杂的知识点好接受多了。
“善哉!随心而往,道自显也。[ 《新儒家三圣》马一浮]”知莹被这突然一句吓了一激灵,不过她此刻觉得自己渐入佳境,所以还有心情调笑,“南华真人好无礼。”
“消消气消消气,我并非有意冒犯,要是行为有所唐突,您多多谅解,我没有半点轻慢的意思。”庄子拱手笑道,“就是南华真人,不知是谁呀。”
“你不知道?是后世唐玄宗给你的封号。你们真该聊聊,他们以李耳为先祖,道家学说很受推崇。”知莹神采飞扬,“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为贾师雄发明古铁镜》吕岩]。巧了,我们正是结缘古镜。”
庄子微微颔首,“小姑娘,你似乎对道家学说很感兴趣。”知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最近在学习呢,觉得很有意思。”
庄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难得。且问姑娘,你为何而学?”知莹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为了充实自己,也为了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庄子点了点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离骚》]能有此心,已是难得。”知莹有些犹豫,“可我,并不知道......”触到那沉静、睿智的双眼又不敢再说下去了。
庄子站起身来告辞,“时候不早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记住,随心而行,道自显也。”
知莹望着庄子消失的身影,呆立良久,恍惚间想起那句“随心而行,道自显也。”翻开《论语》,“闻斯行诸?闻斯行之。[ 《论语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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