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之中,烛火摇曳,将墨影跪地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与那滩未干的血迹融为一体。他的誓言低沉而坚定,在弥漫着血腥与药味的空气里缓缓沉淀,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三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交错。
墨影缓缓起身,动作因内伤而略显滞涩,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深深看了一眼并卧的王爷与王妃,以及那支放在萧凛手边的染血玉簪。那不是装饰,是信念,是未冷的锋芒,更是他誓死守护的象征。
他迅速行动起来。
首先处理地上的血迹。他撕下内衬衣角,蘸了桌上冷掉的茶水,极其快速而用力地擦拭金砖上的血点,直至痕迹模糊难辨,只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绝不能让任何一点可能的破绽,在下一波未知的窥探中来临时暴露王爷的真实伤情以及他自己的虚弱。
接着,他走到殿门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围安全,而后轻轻打开一条缝隙。一名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是墨影最得力的副手。
“统领!”黑影见到墨影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衣襟上残留的血痕,瞳孔一缩。
“无碍。”墨影摆手打断他的询问,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禁军虽撤,暗桩必增。将我们的人手分为三线,一线明哨,守住王府各出入口,依最高仪制,做出王爷无恙、王府森严之态;二线暗哨,反向侦查,找出所有皇城司眼线的位置,监控其一举一动,但有异动,格杀勿论;三线死士,隐于内院之外,非我亲令,不得现身,此为最后屏障。”
“是!”副手领命,毫不迟疑。
“还有,”墨影补充道,眼中寒光一闪,“查!今日御驾来得太快,太准。王府内部,必有鬼祟。从经手过王爷伤药、接触过内外消息的人查起,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明白!”黑影再次点头,身形一动,便欲退去。
“等等,”墨影叫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瓷瓶,“将此药化入水中,令所有明暗哨兄弟服下,能暂压疲惫,提振精神。今夜,绝不能有半分松懈。”
“统领,这虎狼之药……”副手略有迟疑。
“执行命令!”墨影语气斩钉截铁。
副手不再多言,接过瓷瓶,悄然隐入黑暗。
殿门再次无声合拢。
墨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再度翻涌的腥甜,走回内室。他并未停留在萧凛床边,而是转向软榻上的沈青黛。
王妃依旧昏迷,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墨影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上,那里似乎锁着无尽的忧思与痛楚。他想起她毫不犹豫刺向自己颈侧的那一幕,那份刚烈与决绝,与王爷何其相似。
他取来干净的温水和软巾,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颈间早已凝固的血痕。他的动作专注而恭敬,不带一丝杂念,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为她掖好被角,将室内即将燃尽的烛火换上新烛,让光明持续守护着这片艰难维系的小小天地。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萧凛床前的脚踏上,就那样直接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床沿。他不敢远离,更不能躺下休息。那支染血的玉簪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散发着幽冷的微光。
他闭上眼,调息凝神,试图缓解内腑的灼痛,但耳朵却捕捉着室外最细微的风吹草动——夜枭的啼叫、更夫遥远的梆子声、风吹过檐角的呜咽……任何一丝不谐的音符,都可能预示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皇帝的“恩赐”是毒药,是试探,更是悬顶之剑。撤走的禁军如同暂时收拢的爪牙,那冰冷的猜忌和杀机却已渗透王府的每一寸砖石。这是一个信号,宣告着表面的平静已被彻底打破,接下来的,将是更深、更暗、更凶险的漩涡。
王爷未醒,王妃重伤。
内忧未除,外患环伺。
他墨影,便是这风雨飘摇之夜中,最后那根擎柱。
他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内息的紊乱让他气息微促,但他的意志却如同百炼精钢。
夜,还很长。
渊底的暗流,正在积蓄着下一次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而在这死寂的等待中,萧凛垂落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极其轻微,轻得如同蝴蝶振翅,却未能逃过紧靠床沿的墨影那超乎常人的感知。
墨影猛地睁开眼,霍然转头,目光如电,紧紧锁住萧凛那只手,以及手边那支染血的玉簪。
寂静的内室里,心跳声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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