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台的罡风还未散尽,哪吒踩着混天绫落在云海边沿,红衣被血浸透,额间太极印黯淡无光。
“元帅!”几名天将匆匆追来,却不敢靠近——这位三坛海会大神此刻周身戾气翻涌,连风火轮都燃着幽蓝的火焰,仿佛下一刻就要焚尽九重天。
哪吒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冷笑一声:“滚回去告诉帝君,本帅今日不奉陪了。”
他转身化作一道火光,直冲元帅府而去。
……
……
……
——三日后,恰是哪吒的生辰。
北极星垣,寒玉阁。
北极星垣的雪终年不化。
敖丙正在冰亭中打坐,忽听仙侍来报:“星君,元帅府送来请帖。”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接过那封烫金帖子。展开时,一缕熟悉的火枣香扑面而来——是那人故意熏在纸上的。
请帖上只有一行字:
“七月廿六,三坛海会大神,中坛元帅哪吒生辰宴,特邀华盖星君共庆诞辰。”
“星君要去吗?”仙侍小声问道。
“……回复元帅,本君会准时赴宴。”
仙侍退下后,敖丙猛地攥紧请帖。
——他不能去。
——可他必须去。
敖丙垂眸,请帖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出褶皱。三日前诛仙台的耳光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封请帖更像是一种嘲讽。可当他目光扫过“特邀华盖星君共庆诞辰”那行字时,心脏仍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备礼。”敖丙合上请帖,冰蓝长发掩住眼底波动,“用昆仑寒玉雕一颗……”
他忽然顿住。从前每年今日,他都会送哪吒一颗东海的夜明珠。
“雕一对麒麟吧。”他轻声道。
……
……
……
元帅府张灯结彩,仙乐飘飘。众仙端着贺礼鱼贯而入,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探究——谁不知道三太子与华盖星君的恩怨?
瑶池的蟠桃熟了,众仙却食不知味。
哪吒高坐主位,火尖枪横在膝头,目光死死钉在下席的素白身影上。敖丙垂眸不语,玉冠束发,俨然一副陌生仙君的模样。
“华盖星君。”哪吒突然开口,“本帅记得,今日也是你的生辰?”
满座哗然。敖丙指尖一颤,玉液琼浆出三两点寒星。
“上来。”
敖丙惊讶地扬起眉。
不等他回应,哪吒已甩出混天绫缠住他手腕,在众仙惊呼中将人拽上主位。金椅“咔”地裂作两半,哪吒掐着他腰肢按在自己身侧:"既是同寿,何必拘礼?"
太白金星慌忙打圆场:"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哪吒掰开敖丙紧攥的拳头,与他十指相扣,今日是本帅的生辰,规矩,我说了算!”
掌心相贴处,敖丙的脉搏快得惊人。哪吒故意摩挲他的腕间,满意地看着那截脖颈泛起薄红。
侍从捧上一个锦盒,哪吒亲手打开递到敖丙面前:
“贺礼。”
盒中躺着一枚海螺,纹路入浪;底下压着一件冰蓝色长袍,袖口绣着东海浪纹。
敖丙瞳孔骤缩,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摸着那海螺。
——那是他送给哪吒的海螺。
——那是他最爱穿的衣裳。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敖丙几乎要喘不过气。他死死盯着那件衣袍,眼眶渐渐泛红。
“星君这副模样,可是对贺礼不满?”
哪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众仙目光灼灼,敖丙猛地收回手,喉间涌上一股酸涩。
敖丙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这海螺是他送给哪吒的第一件礼物。
——这衣袍是他行加冠礼时父亲亲手制作的,自己恨不得每天穿。
可现在,它们被当做“贺礼”,**裸地摊在众仙眼前,像一场公开的凌迟。
“元帅真是……用心良苦。”敖丙抬眸,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冷得像极北的冰,“将已故之人的遗物当做寿礼,是嫌本君活得太长?”
说罢,他挥手将海螺与衣袍扫落在地
“哗啦——”
海螺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衣袍被琼浆浸透。满殿死寂中,哪吒眼底猩红翻涌——
他当然舍不得还真的。这海螺是他找东海老匠人仿的,衣裳是命织女一针一线复刻的。可敖丙甚至没仔细看,就判了它们死刑。
“啧,好大的火气!,好好的宴席,怎么闹成这样?”
孙悟空不知何时挤到前排,金箍棒挑着两个酒坛,笑嘻嘻地打圆场:“三太子,俺老孙敬你一杯!”
哪吒摆手:“诛仙台的伤未愈,不宜饮酒。”
“不给面子?”猴子眯眼,“当年你偷喝老君仙酿时可没这么矫情!”
气氛正僵,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接过酒坛。
哪吒指尖一颤——敖丙是一杯倒,他最清楚。
他其实早就与大圣商量好了。
但当看到敖丙真的为自己挡酒时,他突然有点舍不得。
哪吒还未来得及阻拦,敖丙已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沾湿了本就单薄的衣襟。
——他在赌气。
——他在自虐。
“这一杯,赔罪。”敖丙放下酒坛,冰蓝的眸子泛起雾气,“为那个巴掌……也为今日扫兴……”
哪吒太清楚敖丙的酒量。果然,不多时,那人就踉跄着扶住案几,冰蓝长发散落肩头,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星君醉了。”哪吒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在众仙暧昧的目光中打横抱起敖丙:“诸位尽兴,本帅先失陪了。”
哪吒揽着醉倒的敖丙回到内室时,窗外正刮着风,元帅府的纱帐被风吹起。
怀中人乖顺得不可思议,仿佛与那天扇自己耳光的不是同一人。
冰蓝长发散在他臂弯里,像捧着一泓凝固的海。哪吒小心翼翼将人放在榻上,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心,然后慢慢撩开他的衣襟,看着那如今空空如也的左肩——那里本应有三片逆鳞,可是因为洗魂术,敖丙丧失了龙族之身。
“疼不疼?”他喃喃自语,“经历洗魂术的时候……”
敖丙忽然睁开眼。
醉意朦胧的蓝瞳里金纹消退,恍惚间竟似当年模样。他伸手抚上哪吒脸颊,指尖冰凉:“……你这里……还疼吗?”
——问的是诛仙台伤,还是三日前的耳光……
哪吒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比不上这里疼。”
敖丙缓缓闭上眼,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对我说对不起,我要听你说你爱我……”
敖丙的唇瓣张张合合几次,始终没说出那句话。
哪吒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俯下身,托起敖丙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瓣。
敖丙没有反抗,颤颤巍巍地去迎接这个吻。
哪吒慢慢松开了敖丙。
他不敢再奢求太多了。
他怎么样无所谓,只要敖丙可以回来……只要他能回来……
敖丙醉得厉害,蜷在榻上像只虾米——这是他的习惯,醉酒后总要找个角落团起来。哪吒坐在床边,指尖虚虚描摹他的轮廓,却不敢真的触碰。
哪吒垂下眼,思绪回到从前。
那天他第一次见敖丙喝酒,也是第一次见敖丙醉酒。
那一天的敖丙心事重重,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他当然发现了敖丙的异常,但敖丙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那天一起吃饭,敖丙罕见地要了酒。
“学坏了?”哪吒忍不住打趣他,“还学会借酒消愁了?”
敖丙瞪了他一眼,将杯中的酒灌下。
哪吒也不介意,拿起酒壶把空了的杯子倒满,将酒杯递给敖丙,对方却迟迟未接。
哪吒抬眼看过去,发现敖丙居然睡着了。
更准确点,应该说是喝醉了。
哪吒是第一次见识到一杯倒的人。
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自己把自己灌倒。
哪吒无奈地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敖丙打横抱起,走进一家客栈要了间房。
走进房内,哪吒将他放在床上,一只手扶着敖丙的身体使他坐在床上,另一只手解敖丙的腰带。
衣襟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
哪吒的眼皮跳了跳,喉结滚动。
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不过若对象是敖丙,那么一切说不准了。
哪吒托起敖丙的下巴,对着他的唇咬了下去。
睡梦中的敖丙吃痛,眉间微蹙,发出一声哼响。
哪吒适时松开,此时敖丙的唇早已殷红一片。
他捧着敖丙的脸,指尖轻轻擦过,.脑海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用膳的那一幕。
哪吒的直觉在告诉自己:敖丙绝对瞒了他什么事。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出像敖丙这样的乖宝宝到底能瞒什么事。
想到敖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哪吒猜则:莫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花光了他的钱?无所谓。
败坏了他的名声?也无所谓。
怀了他的孩子?
荒唐的想法冒出,哪吒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
他和敖丙……至今还是朋友……
越好的朋友,对这种事就越难说出口……
他怕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正当思索之际,耳边传来敖丙的声音
“哪吒……”
“我在。”
哪吒温声回应。
他看着敖丙,觉得他醉酒后的样子十分动人。
敖丙的双唇一张一合,好像说了一句话。
“什么?”
哪吒没听清,凑近了些。
敖丙又重复了一遍。
这会他听清了——
“我喜欢你……”
哪吒的心跳漏了半拍,恍惚回应。
“我也爱你……”
“啧啧啧,小哪吒,你这是对着睡着的人告白呢?”
孙悟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将哪吒的思绪拉了回来。哪吒忙一把扯过被子盖住敖丙的身体。
刚刚的话,他不经意间说出口了……
哪吒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宴席上的蟠桃不够你吃吗?”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你这人忒不厚道,酒是俺老孙逼你喝的,人是俺老孙灌醉的,到头来做尽坏事,还要被你赶?”
“你干的坏事不差这点。要我对你说谢谢吗?”
孙悟空正要回怼,见敖丙缓缓起身,便立马消失不见了。
哪吒打量着敖丙。
看他现在这样……应该还是在醉酒状态……
哪吒伸出双臂将敖丙揽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敖丙嵌入自己的体内。
“疼……”
哪吒闻言一惊,忙收了力道,轻轻的抚摸着敖丙的头发,温声道:“我的错。”
可怀中的敖丙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忙挣脱开哪吒的怀抱,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随后行礼道:“刚刚醉酒,可能多有失礼,望元帅见谅。”
哪吒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突然明白了何为凌迟——
最痛的从来不是敖丙忘记他,而是明明记得,却不得不装作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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