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看不清彼此,却又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看向的就是彼此。
黎漾还是出门了。她撑着一把伞再次走进了华沙的雪夜,将伞撑在沈骊的身上,为她挡去纷扬而下的风雪。
看着整个人似从雪水中捞出来般的沈骊,黎漾抬起手,摸过她湿漉漉又冰冷的面庞,似笑非笑地嘲弄道:
“你现在是在扮演什么深情角色吗?沈骊,你的戏瘾未免也太重了。”
黎漾带着温度的掌心抚摸着她的面庞,竟让她滋生出一丝贪恋。沈骊前世的生命如履薄冰,她习惯了生命是一场又一场的寒流,也习惯了通过伪装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包括重逢之后,她也习惯了伪装自己去试图重新取得黎漾的信任,但是,黎漾没有如她所愿。
来之前,黎荟跟她说,唯有真心才能换取真心。怎么给出一颗真心?这对沈骊而言,确实是一个世纪难题。
此时此刻,沈骊看着眼前的黎漾,面庞往她的掌心贴紧了几分,不在意黎漾对她的讥讽,敛住思绪,语气轻缓地说:“黎漾,你生气的话就再骂骂我,怎么样都行。”
“怎么样都行?”黎漾狭长的眼尾微扬,她边说着,边朝着沈骊靠近,直至唇瓣凑在沈骊的耳边,吐出的气息变成飘渺的白雾,“那我要你现在……离开这里。”
黎漾说完,沈骊抬眸看着黎漾,这一次她彻底褪去了重逢之后表现出来的温顺与懊悔,眼神里满是偏执的冷光,和飘落在她们身旁的飞雪一样缠绵又薄凉。
她也抬手抚摸上黎漾的面庞,两只薄凉的手掌贴合着彼此的肌肤,谁也不想放过彼此。
沈骊一边动作柔和地抚摸着,一边执拗地说:“我会离开的。不过,离开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黎漾,你以为我离开之后,你就会看不见我吗?不会,你会反复地在你的心里看到我。就算你恨我,就算你来到了离槟城如此遥远的城市,你也做不到忘记我,也做不到放下我。”
一字一句地落下,落在黎漾的身上,像她无法摆脱的谶语。
闻言,黎漾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看着终于在她面前裸露出本色的沈骊。黎漾没有回应,只是收回了抚摸沈骊面庞的那只手,并将伞递给了沈骊,随后转身离去。
沈骊握着黎漾留给自己的黑伞,笑意愈发肆意。她看着黎漾融入黑夜的背影,继续笃定地说:“所以黎漾,我们下次见。”
下次见?
黎漾觉得她和沈骊不应该再相见了。作为体面的情人,她们的故事最好埋葬在这场华沙的雪里。
这样,她就不用再反复地想起她曾经错付的一切。
-
后面一段时间,黎漾都没有看到沈骊,她以为沈骊已经启程返回槟城了,不会再来找自己。想到这,她也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对沈骊抱有任何期待的。
然而,黎漾路过某盏路灯时,总会下意识地多看几眼,并想起某个雪夜里沈骊曾站在这盏路灯下,望着自己说:“黎漾,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确实又好久不见了。
路灯下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不出意料的话,她们的人生从此是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交集。
黎漾收回了眼神,拐进了旁边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
她走在异乡的街道上,和街上行走的大部分行人一样,过着普通、按部就班又闲适的生活,也是一种和她过往人生截然相反的生活。
恍惚间,黎漾觉得她在槟城的一切都似是被一场雪覆盖在她心底了。她那些富丽堂皇、尔虞我诈的记忆都是一场正在消融的大雪,在渐渐流失着。
唯有关于沈骊的记忆,是一块顽固的黑石。
日复一日,她却无法忘记沈骊。爱与恨杂糅在其中,让她分不清具体的情感。
也曾有一天,她和苏缨出去喝酒,异国的陌生女人走过来搭讪她,女人伸出手指勾住黎漾的一缕发丝,目光缱绻地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黎漾侧眼看着这个陌生女人,眼前却浮现出沈骊的身影,她勾唇答道:“虚伪,狡诈,很坏,薄情,喜欢挑逗人,很爱演戏……像毒蛇一样的女人。我喜欢这样的。”
闻言,搭讪的女人讪讪地收回了手,留下一句点评与祝福:“好独特的口味……虽然但是,祝你成功。”
旁边的苏缨被逗笑了,趴在桌台上笑得一颤一颤的,摇晃的灯光在她的身上跳舞。笑停了后,她抬头问依旧面无波澜的黎漾:“我都分不清你是恨她还是爱她了?”
“如果还爱的话,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赶她走?”
“她之前也赶我走。”黎漾淡定地说着,耳边是酒馆里常播的那首歌。
“So tell me when you're gonna let me in,I'm getting tired and I need somewhere to begin, ”告诉我,何时你才会对我敞开心扉,我日渐疲累,需要重新开始。
黎漾听着歌,低垂着眼眸,看着不知不觉间被她喝空的杯底,顿了一会,继续说:“而且我没说错,她确实虚伪又狡诈,很坏又薄情。”
苏缨望着黎漾落寞的神情,轻缓地笑了,言语和沈骊上次说的一般无二:“可是你忘不了她,也放不下她。这广袤的人世间,你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她。”
听着耳边苏缨的话语,黎漾想起了那个雪夜,沈骊来找她时也是这样说。黎漾不禁捏紧了空酒杯,有些不甘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嗯……因为我有时会发现你在想起她。思念是一种爱,不是吗?”苏缨用手撑着脸侧眼看着黎漾,窗外迷朦的灯光落下,她觉得黎漾的眼睛也被橙黄色的光照得像两枚矛盾的月。
“就像刚才,你听到我的话,就又想起她了。”
-
但即便如此,黎漾还是相信思念早晚会过去,没有一种记忆会永远地与她共存,
黎漾在华沙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结果没过多久,她就在公司里听到苏缨对她说:“你知道吗?最近有一个槟城的集团在准备收购我们的公司。”
“槟城的集团?收购我们的公司?”听完之后,黎漾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黎漾半眯着眼,想着:“除了某个别有居心的人之外,谁会收购一家离槟城近一万公里的公司?”
果不其然,公司被收购后,黎漾就被叫去了新董事长的办公室。
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沈骊。沈小坏猫含笑着看向自己,狡黠与挑逗之意溢出,正朝自己挥了挥手,有些不怀好意。黎漾闭眼,宁愿自己幻视招财猫。
很快黎漾就睁开眼,看见沈骊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毫不掩饰要与她继续这一场游戏的兴致:“这位黎小姐,请进来谈一下你对公司发展前景的想法,以及你的调岗安排。”
黎漾关上了门,朝沈骊办公桌的位置走去,她刚在桌前站定,就察觉到沈骊的鞋头抵住自己的脚踝。黎漾不动声色地挪开了,问道:“老板是要找我谈公事,还是私事?”
见黎漾挪开,沈骊倒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递给了黎漾一份调岗通知:“把我当什么人了?当然是公事。从今天起,你的职位是我的秘书。听见了吗?黎秘书。”
黎漾看着调岗通知书上的说明,不禁笑了:“所以,沈骊,这场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沈骊站起身,抬步朝着黎漾走来,拖曳着晦暗的影子,一步步地逼近。如同蛇妖拉米亚,带着裸露的野心,在向她的猎物靠近。
沈骊紧挨着黎漾,凑在她的耳边低语:“黎漾,只要我想,这场游戏就只会继续,不会结束。”
接着,沈骊抬起手,用指尖在黎漾的身上轻点了两下:“而且这不是玩弄。这是因为我赏识你的能力,才想让你做我的秘书的。这怎么能是玩弄呢?黎秘书。”
黎漾听到沈骊叫她“黎秘书”就头疼,偏偏沈骊还故意要用那种缱绻的语气唤她:“黎秘书,从今天起,你的办公桌就在那里。”
黎漾顺势看去,那是办公室内用玻璃隔开的一个空间,坐在那个办公桌上,一抬头就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沈骊。
见状,沈骊还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好,我们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彼此。”
黎漾一时哑然,但也对沈骊的顽劣与厚颜有了更具象的认知。
看着黎漾蹙起眉的模样,沈骊含笑调侃道:“黎秘这表情,是对你的办公地点不满意吗?”
“没有,老板喜欢就好。”黎漾面无波澜,淡淡地应道。
闻言,沈骊的眼尾上扬,颇为认可地说:“嗯,我确实很喜欢……你。”
黎漾装作没听见,并转身就想走。
然而刚转身,就听见沈骊悠悠地说:“黎秘怎么这就要走了?我工作还没交代呢。而且提醒一下,你的办公桌是在这边。”
黎漾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给自己发了张心平气和的莲花表情包后,这才再次转了身,对上沈骊炽热的目光,淡定地说:嗯,那您吩咐。”
这次沈骊没有再调侃黎漾,而是一本正经地给她安排了工作。
办公期间,沈骊抬头欣赏着不远处黎漾认真工作的模样。确实太久没看到黎漾了,沈骊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很喜欢。
直到她收到了黎荟发来的消息。
“姐姐,今日追妻进展如何?”
沈骊向她的军师黎荟简要地汇报了一下今日的追妻进展。
过了许久,黎荟才一言难尽地回她:“怎么感觉你不像是在追妻,更像是千里迢迢过去挑衅人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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