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不舟走了,医务室只剩下了她和医生。
空气里微妙的气氛随着他出去,一起飘散开。
体温计取出,医生捏在两指间,朝上细细凝看。
“38.5度。”
许安榆静静看着医生,没有动作,等着她下一步。
隔着口罩她也能看出医生笑了。
“真烧呆了?昨天不舒服,今天才过来,再耽误下去恐怕更严重。”
“我昨天以为只是小感冒。”许安榆小声辩解。
体温计被医生放回盒子,她取出一小条药。
“吃点退烧药,得先把温度降下去。”
许安榆点点头。
撕开退烧药,倒进一个玻璃杯,热水溶药几秒后搅拌。
深褐色在水中渐渐升起。
医生把玻璃杯递过去:“小心烫。”
许安榆接过玻璃杯,两手捧住杯子上边,轻轻吹气。
水温太烫,现在还不能入口,趁着这个时间她问了一些问题。
“喝完后,能马上退烧吗?”
对方隐隐猜到她意图:“通常来说半到一个小时就会开始生效。”
许安榆放心下来,安静吹着水面又不动了。
“但是我不建议吃完药马上去上课。”医生说。
“为什么?”
“虽然体温降下来了,但是药效一过,可能还会升高。毕竟细菌和病毒感染还在。”
许安榆浅浅抿了口药:“那我还能去上课吗?”
医生:“这个也不是我说的算,但是我还是比较推荐回家休息。身体跟学习比起来还是身体重要,不能一味把学习看作最重要的东西。”
药还是很烫口,许安榆一口一口慢慢吞着。
夏天温度高,液体温度下降速度很慢。喝到后面,不那么烫了,许安榆一口全咽进了肚子。
跟医生谢谢道别后,她离开了医务室。
许安榆有一个毛病,对她好的人,说的话她会格外的听。从医务室出来,可能是液体温度或许是发烧原因,身体暖洋洋的。
她请了假,打算在家里休息半天。
请假前,许安榆先回来一趟教室拿书包。把抽屉里的物理卷子和一张数学卷子塞进书包。
沈栗序看见这一幕做出唇语——厉害。
吃了药虽然还是晕乎乎的,但是原先不适感好了很多,没有随地都想睡觉的想法。
出校门时,许安榆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视力从小就好,上学期视力表测试,数第二排都能看清
四楼一间教室门口,寂不舟背对着她靠在走廊。脑袋微偏,一动不动,似在思考什么。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也不急着进去。
这好像是最近第五次见他了,许安榆记得以前很少会见到他。
回去路上,许安榆还是坐公交。
到家后是她的理想状态。爸爸出去工作了;许宁在上课;关于顾盼盼也不在家,大概是出去闲玩了吧。
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想在客厅做过多停留。
客厅里大大小小的充斥着他们的气息,垃圾桶里的垃圾也没有一件是她丢的。
许安榆把矿泉水瓶接了满满一杯,回到房间。
她去换了一条睡裤,做回床面。卷子还是放在床铺边凳子上,她要优先攻略完物理。
一张张写完,比东写一张西写一张让人舒服。
脑袋胀胀的,许安榆握着笔的手有想放下的趋势,她想歇一会。
可是在这个家她想要破局,唯有好好学习,考上心目中的大学,她一定一定要完成这个目标。
至于前几天冒出的另一个念头,简直是太荒谬了。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动了那个念头,它也只能在好好学习下面当成辅助。
脑袋里还在想事情,顾盼盼从外面回来了。
各种脚步声——高跟鞋、平底鞋……混在一起,有好几个人。
顾盼盼声音最大,带着笑意向上扬。
“快进来吧!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盼盼,你家里那位呢?”
“他呀——现在在上班呢,家里现在就我们,姐妹们今天可得好好聚聚。”
“拖鞋在哪里?”
“这呢!我给你们拿。”
许安榆停下写作业的手,她听出是顾盼盼和她的朋友们来了。
顾盼盼在外面有一对要好的姐妹,虽然她不知道是从哪里认识的。但她们总是聚着一起去打打牌,逛逛街。
说来也奇怪,顾盼盼每次到一个新地方,都能和那里的年轻女子或者是中年女生处上朋友。
这点许安榆打心底还是挺羡慕的。
一墙之隔,顾盼盼还不知道许安榆已经回来了,她的视角里是绝对安全的。
“嘶……嚓”姐妹中一个大眼睛皱起眉看着眼前茶水,含在嘴里要吞不吞。
旁边穿着白色吊带的一个中年女生一眼看出,缓解气氛笑了两声。
“这是在嫌弃主人家茶水不好了?这可怪不得盼盼,要怪就怪许国。”
顾盼盼脸上露出的一丝尴尬,在姐妹出声缓解后,仿佛找到了口子。
“他就是这样,抠门的很,平时跟他说他也不听。”
大眼睛最后还是吞下了茶,她往上扯了扯丝绸衣领:“盼盼不是我说,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嫁个……”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大家都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许安榆在房间里把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们声音放的又亮又大,完全没有一点顾忌。
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或许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许安榆放慢呼吸,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
“哎,你还提这个干嘛,要不是那个不争气的死了,我用得着嫁给许国吗。”顾盼盼说。
又是一道不同于前面两人的女声:“你以前过的是什么好日子,现在呢,还要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家庭。”
“盼盼要是年轻那会,别说之前那个不争气的了,就是男大学生都可以握在手里吧。”
许安榆想到之前看过顾盼盼年轻时的照片,一头乌黑海藻头发披在肩头,脸是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极具攻击性,艳丽的脸上野心快要冲出照片。
顾盼盼现在快要四十岁,但是依旧能看出美人的外形,皮肤虽然松垮,但全靠骨头撑着。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你们别一个劲打趣盼盼了,盼盼年轻时能拿下市区大老板儿子你们能吗?”
外面又是一阵笑。
顾盼盼:“别说以前了,现在哪还能回答以前,要怪就怪我眼拙,押错宝了。”
大眼睛拍了拍她肩膀:“这也不能怪你,谁知道他家后来会倒台。”
吊带女生附和:“也是个没出息的,倒台后就自杀了,算什么男人。”
“就算不这样也起不来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东山再起吗?”
顾盼盼眼里恨意越发清晰:“要不是怪他,我至于现在只能嫁给许国这个没出息的吗?!”
手机按下红点,门后手机录音开始。
“盼盼,那也没办法了,不过好在许国对你还算不错。”
她用力拍了一巴掌茶几,边边震了震:“对我好有什么用,兜里掏不出几个子。我想要的东西都买不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的生活!”
关于这点,许安榆知道些大概。
许宁是顾盼盼跟她前夫的孩子,在顾盼盼还没有进门时,许宁还叫路宁。是嫁给许国后,才跟着改姓为许宁。
关于顾盼盼以前的生活,她是模模糊糊从许国那里听来的。
顾盼盼嫁过来时,她大约十岁。一个星期后,许国来到她房间语重心长告诉她,平时要多让着盼盼阿姨还有妹妹。
盼盼阿姨以前生活很好,可能会不习惯,我们要多包容她们,让她们融入我们家。
前几年许国和顾盼盼吵架时,她也依稀能听到顾盼盼说——她嫁到他们这么贫苦的家里,什么都不求,许国还要逼她。
关于更多的,许安榆就不知道了。
“还有他家里那个拖油瓶,不会自以为努力学习就可以改命吧”顾盼盼突然提到她。
许安榆喉咙一紧,听的更加仔细。
“反正现在高三了,如果她考不上一流大学,那我就有正当理由让她直接去工作了。”
大眼睛:“这样不好吧,我听说她挺争气的,应该没问题吧。”
“你到底站哪一边,争气有什么用,考上大学又要花这么多钱,宁宁怎么办。反正关于高三资料、补习费用,我是不会给她交的。”
“这……那许国呢?”
她嗤笑一声:“那边还不是我说的算,他怂的很,这个家我做主。”
姐妹们中有两人劝解几句,但终归是人家的家务事,也是不了了之了。
门后的手机越握越紧,许安榆下唇快要咬出血来,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红色按钮紧跟着结束。
后来,顾盼盼和她姐妹的聊天声她都听不进去了。
凳子上的卷子越看越刺眼,通往希望的知识仿佛蒙上一层灰,怎么也看不懂。
如果不买资料会落下别人很多,但是这些她都可以补回来。
可是课必须要补。
夏城一中高一到高二上学没有晚自习,从高三开始才进行晚自习。
但是晚上习要付相应费用,上个学期支付了二千元。
这个学期相应,再加上还要赔二千元。
许安榆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光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她必须要闯出一条路来。
目标没有变,但是在努力学习的路上必须要想出一个稳固方法了。
或许可以暂且利用那个人,可是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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