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那天见到小小她落在地上的样子后，我就有感觉到，您和她长得其实很像。”
“只有这个理由吗？”
“当然不不止如此——自从尹小小跳楼的消息出来以后，您找我谈话的频率就高了。我记得您有一次和我说过，希望‘再小的浪花也能掀起一些波澜’，我很难不联想到您和她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然后当我知道她真的有一个姐姐之后，我就知道应该是您了。”
“很抱歉，我想我利用了你。”
“您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们也是在各取所需。”
白声站在路口。凌晨的冷风从宽阔的街道间吹来，花花绿绿的植物倒伏在建筑上，就像一个个陷入沉眠的巨人。经过几个小时的混乱，几乎所有的市民都已经被城市安全中心的广播强行赶回了室内。街道上的铲车却还没有离开——这些凭空生长出来的植物彻底毁坏了城市的道路和不少楼房，不少道路被翻起，彩色的植物正好拦在它们面前，除了行走的人，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能通过。
他在一个轻轨站旁边遇见了肖其然，于是自然而然地开始和她谈话。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小小说的救世主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自己是——”
“不，我一点都不知道。”白声无奈地摊开了手，苦笑道，“不过我的确因为运气使然救了几个同行。实话实说，虽然我已经见过甚至习惯了所有的超自然现象，但我还是不太相信太过宿命论的东西。”
“不管怎样，我必须对你说一声抱歉。从小小和我提起你以后，我的确有意把你拉进这个事件。”肖其然说道。
“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
“去城外看看小小种的花。”肖其然淡淡地笑道，“虽然现在这里到处是她种下的花......但她想让我去城外看看，那我会去的。”
“但城市外面是荒野，不是吗？”白声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但是小小让我去那里看看，所以我会去的。”肖其然重复道。
白声总感觉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那些灵感在他的头脑里一闪而过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路顺风。”他最后说道，看着那列还在运行的轻轨往城市外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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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声独自走在残破的街道上，彩色的植物将街道变成一片奇异的梦幻世界，仿佛商店的霓虹灯光转移到了这些树木身上。不一会儿他看到了慢慢出现在道路上的沈浩。他在无数细小光点中渐渐显现出人形，如仿佛由无数星光模拟成的人体——如果此时周边有其他正常人类在，大概率会看到就会晕过去。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只有白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还在想要怎么来找你，城市的通讯系统已经彻底坏了，城市安全中心都得靠广播来播报通知。你感觉还好吗，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能变成人的？”白声开玩笑似的问道。
沈浩却没有理解他的幽默：“你升四星了？”
“是的。”白声苦恼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我猜测，有可能是因为我帮尹小小完成了愿望，而她这个愿望的威力足够巨大......”
“这会带来很多麻烦。”沈浩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我想晋升的。”
“我知道。”沈浩垂下了眼睛，思考着什么，“晋升四星后，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开始注意到你，有些小团体会找上你......这是次要的，更多的活动和节目都会也会向你发出邀约，你之后的日子恐怕会很忙......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一位也会看着你。”
沈浩话刚说完，白声就能感觉到背后似乎若有若无地有一道视线。
他回过头，看到一家商铺门口贴的海报上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男明星，他的眼睛不只是凑巧还是有意，正看着白声的方向。
白声无声地笑了一笑，走过去将那张海报揭下来，在手里揉成一团。
那若有若无的视线瞬间消失了。
“事实上，我在上台前被他找到了。”
沈浩猛得瞪大了眼睛。
他很少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反应，沈浩忍不住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是那张海报，那时候吴小满的房间里有一具尸体，它穿着那具尸体离开了那个地方，然后又套上了一个玩偶的外套跟着我们......这个能力有点像之前新选舞台上的那位阿蓝，你还记得吗？”
沈浩还是怔怔地望着他。
“怎么了？”
“它对你说了什么吗？”
“它什么都没说。反倒是我想问了它问题，但它一点都没有回答。”
沈浩看起来更加担忧了。
“别想这些了，难得街上没有人，我们散散步吧。”
白声抓住了沈浩的袖子，没等他发表意见，领着他走上了更宽阔的一条街道。
两个人缓慢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街道上响起，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恍惚的寂静中，只有拔地而起的巨大树木闪烁着钻石散射般的彩色光芒，奇异又美丽，周围漆黑的房子在它的映照下轮廓变得绚丽起来，而当白声和沈浩踏入它的光芒之中时，他们的脸也笼罩上了一层浅浅的彩色光晕。
“我在想，会不会世界原本就应当是一个原始森林。”白声自然而然地凑在沈浩身边，仰望着那些拔地而起的巨大植物，轻声说道，“混乱无序，寂静沉默，却又璀璨无比；而城市的钢筋水泥与繁华灯光，只是用来掩藏真实的幻象。”
沈浩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边。
“我很想知道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白声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是指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沈浩推了推眼镜，“我可以暂时放弃人类的外形，帮你呈现出你想要看到的、现在正在发生的任何事件。”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白声淡淡地一笑，否决了沈浩的提议。
“我比任何人类都更早察觉到这个问题，也试图去探寻过它的真相。”沈浩转过脸盯着白声，“它不是一个谜题，也不是一个挑战，甚至不是一个概念。我也无法理解，这不是摸一个人类能够去注意的。”
“沈浩——或者其他任何一个能够代表你的名字，”白声笑道，他的脸颊在光芒之下显得熠熠生辉，“我会永远感激你那时候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条件，成为一个艺人，成为一个偶像，走向这群人的顶峰——我很高兴，是你让我活了过来。”
“白声？”沈浩不解地看着他。
“但我现在已经活过来了，我就会有其他需求——你明白，人类总是贪婪的。”白声无奈地一摊手。
“人类的确是贪婪的。”沈浩微微皱眉，还是不明白白声在讲什么。
“这就是我想探寻这个问题的原因，”白声缓缓说着，“就像旧时代所描绘的古人，他们为了温饱在地上埋头耕耘，然而一旦获得了些许闲暇，他们就会开始仰望星空，思索星空里的一切究竟有何规律，有何意义......而我现在就和那些古人一样，这座城市与我而言就是那片星空。”
沈浩沉默地看着白声。
“而且现在的我不仅拥有了探究真相的渴望，”白声伸出手，握住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堵碎墙，“我也拥有追寻真相的能力。”
随着他话音落下，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堵墙突然碎成了粉末，而被墙挡住的彩色植物根系顿时松弛地舒展开来，在两人的头顶下撒下一篇艳丽的光辉。
“你愿意帮我吗？”白声突然抓住了沈浩的手腕，
沈浩突然怔住了。之前的某些时刻，当他望着白声的时候，他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老板。他的老板和白声很像，或者说，在在某个被他屏蔽的思考力，他的确怀疑过他们是同一个存在。
但在这一刻，沈浩破天荒地没有想到老板——并不是白声不再像老板了，而是他们的相似与否并不重要了。
他回想起第一次获得意识看到老板，那个拥有人类外形的存在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就是这个世界的观察者与守望者......我祝福你，愿你在守望中看见坚韧而美丽的心灵，即使心灵于你而言并不重要。”
什么是坚韧而美丽的心灵？
也许他面前的这个就是。
明明还在不久以前，他还要用各种方法激励白声去完成他的要求，以此来一步步走向他目标中的“顶流”。但如今，主导权似乎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诚然，去追寻所谓的真相，其实和走向顶流并不相悖，甚至可能是重合的，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完成他和老板的赌约——而是他选中的人类正在企图说服他。
如果放在以前，他也许会觉得，这是他的“实验对象”脱离控制了。但现在并非如此。
他沉静的血肉因为他的话语而开始涌动。
“我之前说过，我从被你救走的那一刻就是一无所有的，也一无牵挂，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联系只有你而已。”白声握着沈浩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慢慢靠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如果说这座城市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幻象，我相信你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沈浩再次睁大了眼睛。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的胸腔里蔓延——长久以来，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我”这个概念，他是收集信息的存在，他并不需要有“我”。然而白声的话，让他飘飘然间有了种突然被人牵住的感觉。
他来不及思索他今晚情绪起伏的原因，手已经不听使唤地将眼前的人抱住。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和白声亲吻。
彩色植物组成的霓虹森林散发着璀璨光芒，它们盖过了惨淡的破晓，温柔地笼罩着街道上两个孤单的身影。
终于赶在12点前......
我知道这个告白写得不像告白，但是我认为（只是我认为）他们俩之前其实很难有人类正常的告白。反正故事还要写下去嘛，之后还会有发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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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霓虹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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