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久吧,才一千零三十九天,”赵溪亭语气柔和,“还没到整三年呢。”
谷安安被藤蔓捂着的嘴发出幸灾乐祸的闷笑声。
原自在顾不上看戏的师兄,她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后坠去,这些藤蔓果然立刻放开她的手脚,赵溪亭眉头一紧,伸出手想要接住她。
原自在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干脆利落地以手肘将他压制在身后的树干上。
赵溪亭如她所料,不会让她受伤,也没有反抗。
近三年的时间,令赵溪亭的身高远远超过原自在,现在原自在平视只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下颌,她略抬起头,赵溪亭的目光正一寸寸地自下而上,巡视着她的脸。原自在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放开手,后退两步。
赵溪亭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抻起上衣的褶皱。他穿着嫩绿色的短袖和黑色的长裤,小臂上绑着层层白色绷带,裤脚束进靴筒,越发显得身高腿长。
赵溪亭长得好,原自在从小就知道,但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张脸还是格外出人意料,褪去稚气青涩,不再像幼时一样雌雄莫辩,依旧过分的漂亮摄人,像一副浓墨重彩的画,任何人见到后都难免心神摇曳。
他的头发不短,盖住了后颈,微卷,上半部分拢起来扎在了脑后,另一半自然散落,林间清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微微颤动,使得眉眼半遮半露。
一时之间,无人出声。
谷安安打破了沉默。
他有心继续看戏,但实在被藤蔓捂得喘不过来气了,只得割断它们,没掌握好姿势,啪叽摔倒在地。
原自在赵溪亭一齐看向他。
谷安安一边咳嗽一边爬起来:“那个,其实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继续啊。”
赵溪亭的藤蔓力道不小,谷安安小麦色的脸上被勒出几道白印,原自在果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连拍几张:“快看镜头!师哥!”
“师哥?”赵溪亭的声音插进来,目光落在原自在身上,“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师妹,万老师收徒了?”
谷安安瞟了眼原自在,又瞟了眼赵溪亭,小心翼翼:“那个,是在问我吧?是这样的……”
原自在打断他:“万叔是我姥姥的徒弟,他的学生弟子叫我句师妹不是很正常吗?”
赵溪亭冷笑:“哦,这样说来,万老师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你见了我叫句师哥也不为过吧。”
原自在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我还没考上圣金乌术法学院,轮不到考虑怎么称呼你。”
“那凭什么他就行?”
“你抓着这点不放干嘛?我乐意。”
……
谷安安第一次见这么能吵的青梅竹马,他本以为这两人是最好的朋友,好久不见会热情地寒暄、拥抱,倾诉一下彼此的近期生活,怎么吵得快打起来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但直觉又告诉他,还是不要随便插嘴比较安全。
突然,他听到赵溪亭低下声音:“对不起。”
谷安安连忙不着痕迹地向远处退开几步,仿佛突然对一片普通的叶子生出兴趣,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来。
赵溪亭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和你讲话。”他垂下纤长的睫毛,“但你一直不回我消息,一见面我也不知道该和你聊什么,口不择言。”
原自在吃软不吃硬,语气也软下来:“我那时候确实没办法联络人。”
赵溪亭沉默了几秒,微微偏头:“说好了我比你高就叫我哥的。”
原自在:“……好啊,你装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赵溪亭抬起头,眼含笑意,哪里还有一点委屈。
“咩啊!”
几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六月和二十五,她们速度略慢一点,此时才跟上来。原自在按住赵溪亭抬起的手,轻声和六月解释赵溪亭不是敌人。
赵溪亭安静地站着,悄无声息将两柄斧子握在手上,背于身后。
谷安安见情势缓和,慢悠悠走近,赵溪亭不复刚刚的温和模样,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作为一年的同学,谷安安心中了然,赵溪亭对外一直如此,并不觉被冒犯:“赵溪亭,之前没机会说,期中大考那次谢谢你。”
圣金乌术法学院除了各科老师的不定期小考外,每学期会有两次固定大考。这学期的期中考刚结束,他们便外出来实训,谷安安和赵溪亭不在一组,这是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见。
本学期的期中考其中一项,是五人一队,从学院的异兽围场中取得一株五品以上的异植,谷安安的几个队友都坐等他付出,谷安安的兼职工作又繁多,做计划时出了纰漏,差点闯入六级异兽灰齿狼的领地,幸亏赵溪亭小队的路线经过那里,提前一步阻拦了他。
赵溪亭淡淡道:“你客气了。”
谷安安浑然不在意他的态度,赵溪亭和他一样,是年级出名的怪人,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他是因为打工,赵溪亭则忙于修行。
谷安安顺着赵溪亭的视线望去,原自在正给进食的六月和二十五清理身上的尘土和碎叶。
他压抑再三,终于没忍住上翘的嘴角,无声地笑起来。
原自在不是没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灼灼跟随,她和赵溪亭是最重要的朋友,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之间存在的空白时光,若没有刚刚的斗嘴,她现在会更加无所适从,赵溪亭的长相、身高和性格都让她觉得既熟悉也生疏,赵溪亭的态度又有些奇怪,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六月和二十五身上可清理的东西不多,转瞬就干净如初。原自在见不能再拖延了,硬着头皮走向赵溪亭,没话找话:“说起来,你长得很快嘛,之前才到我鼻子这么高吧,现在是我到你鼻尖了。”
赵溪亭轻笑:“你现在到我鼻尖了吗?”
原自在大怒:“怎么没到?你看起来也就比我高十几厘米吧,又不是两米!”
谷安安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闪到一边,腾出空间给他们两个继续吵架。
蓦地,赵溪亭身上有东西传出声响,原自在听出那是圣金乌术法学院的传讯器。
赵溪亭在裤袋处按了一下,一个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传出:“赵溪亭同学,请问你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吗?”
“你突然关闭视讯画面,定位也一直停留在一处,没有变化,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了吗?”
赵溪亭看了眼原自在:“没有,景老师,可能是我不小心误碰了。”
那个声音静了一瞬:“这样啊。那么,赵同学,希望你打开视讯,继续按路线进行实训,不要影响最后的结果。”
“我明白了,景老师。”赵溪亭确认景长嘉关闭联络,才和原自在解释:“我们这边的安排是分组完成任务,这处是我前几天的休憩地。”
原自在明了,他这组和万姬康带队的高自由度不同:“行,你快走吧。”
赵溪亭垂在身侧的手指无人察觉地动了动,看着原自在:“帮我给伏奶奶带句好。”又向谷安安友好一笑,“再见。”
谷安安一惊,条件反射堆出大大的笑容:“再……再见!”
赵溪亭的斧子出现在手中,他离开前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原自在,最后没说什么,很快便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不愧是景老师啊。”谷安安啧啧称奇。
“这位老师很严格吗?”原自在好奇。
“不不不,师妹,你有所不知,景老师不是严格,他实力很强,人也好,”谷安安连连摇头,“但是他有强迫症。”
“你懂吧?重度强迫症那种,导致控制欲有点强,最好是一切都按照既定计划进行。如果你偏离计划,他也不会发脾气,只是会温和平静地问你为什么改变行动,能否继续遵照原计划。当然了,会问很多很多很多次。”
“问到你按计划行动为止。”
原自在目瞪口呆。
谷安安继续铺起防水布:“咱们圣金乌啊,最多的就是怪人了,景老师这点小习惯算什么,哎哟,我这腰啊,好像刚才闪了一下……”
原自在扔给他几贴药,向后靠在赵溪亭做过记号的树上,后肩膀突然被一个硬物硌了一下。
她伸手摸索,在外套的帽子中掏出一小罐药膏。
原自在拧开闻了闻,和万叔叔配的一模一样,基本可以断定为圣金乌出品的祛疤膏。
原自在脸上的伤已几乎看不出痕迹,只有鼻梁上掉肉最深的部分看起来颜色略浅。
赵溪亭在她脸上停留的目光,以及临行前未说出口的话,大概是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又怕有隐情,想等她自己主动提吧。
原自在轻轻一笑,将药膏收起来,倚着那棵矮树坐下,无视谷安安“哎哎哎你能不能坐在我这布上,你这样都把衣服搞脏了”的唠叨,闭目全身心进入修行之中。
她一心二用修行时,速度也会减半,因此,还是要尽量全神贯注。
关于圣金乌术法学院的事情听得越多,她的心就越充满坚定与渴望。
既然有想要达成的目标,就该为之付出全部的努力,她向来不是个运气好的人,更不能等待命运垂怜。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提高等级,通过圣金乌术法学院的入学考试。身负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还要独自寻找解决办法,可以预见未来的路多么难走,但是都比不上不能修行的痛苦。
她一直深深地记着,在为不能修行痛苦时,读到的书中那句劝慰无法成为术法师的人们的话:“日光不会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的确。
也或许,日光只是不会照在她的身上。
但是原自想的是什么?她想,我要摘下那枚太阳。
第一卷最后一章啦!第二卷“进入学院”即将开始!
我是第一次写文,术法师这篇文的大纲、主要人物、剧情主线以及第一卷都是将近四年前写的,当时脑子里虽有想法,但是现生正处在爬坡狂奔之路上,难以为继,只给朋友和父母看过。直到今年,脑子里突然冒出越来越强烈的想法:一定要写完这个故事。
所以为了不留退路,我直接申签,发文,狂写。真的非常感谢每一个收藏这篇文的小天使,我一定会把这个故事好好写完。[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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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要摘下那枚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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