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扶星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看向身侧，身侧空无一人。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他本来打算打个地铺的，结果最后两个人迷迷糊糊就挤一张床上睡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扶星登上鞋，刚开房门，就见到熟悉人影。
“醒了？”
他抬头，同温润的眸子对视，这时忽然感觉到了几分尴尬的意味。
林翰里看着扶星，失态的人反而温润如旧，可扶星瞥开目光时看见一对红耳尖，他下意识说出声：“你耳朵——”
戛然而止，对面的耳朵爆红，这边耳朵也顿时染上色彩。
林翰里心里默默念了清心咒，不过他不修仙，清心咒便没有那么大的效果，他最后顶着红耳朵没事人一样道：“吃早饭吧，今天早上吃包子，胡萝卜肉的。”
扶星连忙点点头。
吃过早饭，林翰里趁着空闲拿过扶星的手机，教他用基本的软件，又认认真真点开防诈骗宣传手册，给扶星念。
林翰里手机一声轻响，林翰里拿过来一看，是廖北，【下来，接你去你学校拿东西，然后我们准备去阴山】
林翰里回她一个“好”字，退出界面时往下一扫，又扫到那个变灰的林字头像。
里面大概有几个G的聊天记录。
他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在上面抚摸，后缓过神来，垂着眸关了界面。
他抬头迎上扶星寂静冷厉的眸子，笑：“走吧，去学校，然后去回龙阴山。想去吗？”
扶星看着林翰里的笑顿了顿，点头又静默。
林翰里得到回答，从旁边抽了两身衣裳递给扶星，“我没有同意调查局在你身边留人，所以也没有及时的新衣服，穿我的将就下，等会顺路买一套。”
他们两个身形差不多，扶星没有异议地接过，又盯了林翰里一阵，垂下眸子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开口：“你别难过。”
林翰里一愣，他看着扶星，没有想到他会戳破这件事。
扶星说出口的瞬间感觉身上写下了什么重担，他呼出口气，眸色冷酷却又似冰融。
林翰里看着他，过一会扯起嘴角：“我没有办法不难过。”
扶星愣愣看他，林翰里慢悠悠道：“我不是修士，我所追求的并非大道无情，我是红尘，我的师弟死了，我的朋友死了，我真的很难受。”
扶星不明所以，林翰里只笑：“不用担心我，一切都会过去，我不会为此而困，这并非枷锁，而是息壤。”
扶星想再问，可林翰里提起另一个他十分关注的事，“你应该明白刚开始时那个芥子空间的事了吧。”扶星便住了嘴，摇摇头。
“边走边说吧。”林翰里向窗外瞄了一眼，“北廖来了，不走要被催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以一股不死不休的劲头响了起来，林翰里一下就开了静音，两眼一闭，只当自己没听见没看见。
扶星感同身受地捂住耳朵，最后实在没法躲，两个人对视一眼，屏住气一口气跑到楼下，同张扬的廖北打过招呼，上车，开路。
车上，廖北在驾驶位开车，林翰里在后座挑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看向扶星，“你觉得这件事的始末是怎样的。”
扶星：“你一开始进入的那个空间是‘晷’在联系你，你们因此开始行动，行动的目的是摧毁‘晷’。而打从我们从公交车下来时，便已经进了‘晷’的范围。”
林翰里：“‘晷’的灵气很庞大，它需要设立很多重封印来储存它们，这些封印的表现形式就是幻境。幻境的一次次破碎是灵气的释放，而最后一层幻境破碎，‘晷’也随之破碎，而后灵气爆发。”
扶星：“我的故乡为什么会出现？”
林翰里：“我们是在游乐园，也就是倒数第二个幻境进的，这层幻境是我用宝物破开的。本该是最后一层幻境，但‘晷’醒了，它注意到你们两个，你们身上沾着或多或少‘染’的气息，因为并不严重，于是它辟出空间，为你们治疗。”
扶星呼吸一滞，垂下眸子问：“为什么要打破‘它’，或者说，为什么要引爆那么多……灵气。”
“你听说过这种说法吗？”林翰里笑下：“灵气会吸引‘染’。”
扶星一下盯住林翰里，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而林翰里在他的热忱目光中浅笑着点了点头，扶星一下就明白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轰然爆发，一直到林翰里在路上给他买了一身新衣，他才想到其它的问题。
换上黑色卫衣的青年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林翰里听见他问：“最后一层幻境怎么破的？潘娇和很多人都留在那里了。”
林翰里：“最后一层幻境已经不是外力能破的了，林奇进入内部，在内部找到一个薄弱点，他打破那个薄弱点，在外的潘队长及队员则立阵，一为透过那个薄弱点和林奇里应外合，二为暂时控制灵气的冲击，阻止爆破范围过大。”
“那个阵法是研究了几百年才研究出来的，只要潘队长他们撑得住，就没有问题。”
“至于我，那么庞大的灵气冲击，不会有人生还的，但我例外，那是‘我’的灵魂，我去到那里，也是因为如果林奇不能打破薄弱点，我会帮他。”
扶星不明所以，“灵魂？”
林翰里安静了一会，“你听过这种说法吗——轮回。”
“我拥有一些前世的记忆，虽然像一场大梦，并不真切也并没有带入感，但确实有。”
“那些灵魂，是一世一世的‘我’供上的。却和这世的我又彼此排斥，所以我之前身体一直不太好，前几日更是差到极致。”
晷见过一世又一世的林翰里。
扶星于是懂了，却不明白林翰里是怎么用淡然的语气说出这一切。
他瞥了眼前面的廖北，偷偷摸摸握住了林翰里的手——不要难过，不要害怕。
林翰里低头，他念了念轮回二字，走了神，想林奇是轮回之外的人，而他是轮回之内的囚徒。
他们师兄弟有意思。
他在扶星的注视下回神，扶星认真许下誓言，“林翰里，我会一直帮你，你要跟我说。”
林翰里好笑地点头，恰好车停，两人同时下车。
他们重回校园，这群最清澈的群体里仍藏着蓬勃的生机与懵懂，他们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扶星想起自己上次来还没有身体。
林翰里想的是速战速决，拿好东西就走，却碰上了熟人。
女孩面容皎洁，犹疑停下，“林，翰里。”
林翰里也犹豫着停住脚步，“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女孩颇有些异样地点头。
林翰里眼神落到对方的身后，忽然停住，他神色一变，有些突兀地问：“你最近身体不适？”
女孩有些疑惑，她最近是遭遇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以至于身体也有些异样，她答道：“是有些，不过没什么大问题。”
林翰里：“多喝点热水，最近别去人少的地方。”
“哦，好。”女孩应着，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嗯，再见。”
“再见。”
女孩一走，林翰里目光一移，准确无误地放在一道渺小的身影，一道微弱稚嫩的声音从那传来，“你能看见我？”
那是一只乌龟，确切讲，是一只龟妖。
“我是归宁派的，你什么时候醒的？有多少妖醒了？你是哪一脉的？”林翰里少有急切之时，旁边扶星意识到事情不对。
“归宁派……林道友……廖大人。你是归宁派的。”这只龟妖一下扑倒林翰里身上，呜呜咽咽一边哭一边说，“他们都没有醒，我不认识这儿，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身上沾灵气的女生，结果她不是修士，我还把她身体弄差了呜呜呜呜呜……”
“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身体调过来，我只有一个妖，我真的好害怕，呜呜呜……”
它哭的涕泗横流的，要把这几日受的委屈全哭出来，还是幼崽的小龟妖实在狼狈。
林翰里蹲下身，一边安慰，一边问：“你是从哪醒的？”
“墨鸦崖，我是墨鸦崖的，我睡之前被魔修偷袭，身体里有一丁点魔气残留。”小龟妖抽抽涕涕地问：“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染’消灭了吗？”
林翰里在龟妖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最后一步了，别担心，一切顺利，跟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管理局。”
龟妖一下傻住了，它更害怕了。
林翰里抱起僵硬的龟妖，转头拉过扶星手腕，“走。”
林翰里到车里，把那龟妖往廖北面前一放，廖北眼皮一跳，抄过联络器就往哪里头喊：“我靠，都醒醒，去找局长，我要接通局长！”
那边刚接过，廖北就和癫疯一样喊：“局长——！我这儿有一只龟妖。”
“是一只年纪较小的龟妖，沾染魔气，系墨鸦崖一脉。”
林翰里从廖北手里拿过通讯器，沉稳冷静道：“我是归宁派林翰里，提议现在开始回龙阴山的任务，动用传送阵法，相关人员一小时内在各个集结点集合，三小时内到达相关回龙阴山任务点。”
对面说了什么，林翰里应下，他抬眸对廖北说：“把我送到最近的传送阵，然后你带着它回到总局。”
廖北已经摸出自己的作战耳机，她冲林翰里扬扬头，脚下猛踩油门，一瞬间飞出去。
扶星看向林翰里，希望他能解释。
林翰里明白扶星的意思：“妖魔极易被‘染’感染，且感染后破坏力极大，因而几千年前便全部被镇压以防意外。”
“如今‘染’高度活跃，我们必须要在大批妖魔醒来前解决一切。”
“‘染’被吸引后，极容易溃散，我们需要锁链锁住它们。这一程便是去拿锁链的。”
扶星刚张口，林翰里就止住他：“这一程不同于上一遭，很危险，想好再说。”
扶星一只手糊住林翰里的嘴，温热的呼吸喷在手心里，他硬着头皮道：“闭嘴！”
林翰里也没再犹豫，他拉住扶星手腕，同返程的廖北挥手，两人一同迈进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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