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场,秦林要回公司处理事情,他也不管自己儿子怎么回去,只在临走前叮嘱他:“今天你怎么安排我不管,但明天你一定得给我去霍家见霍乔,我让可桢挑了一条项链,放在你卧室了,明天你带上送给人家。”
秦岑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只是站在原地保持低顺的态度。
这副温顺模样落在秦林眼里,已是长足的进步——毕竟高中时那个瞪着眼睛要与他老子拼命的少年,如今总算学会了沉默。
现在已经算听话了,不能在他身上奢求再多。
父子间早已摸索出和谐的相处之道:一方永远下达指令,一方永远已读不回。
秦岑接近六点才到家。
秦林喜欢用弧形线条和低饱和色调营造禅意意境,最先推开的是一扇简单的木门,里面采用水洗石地面,院里有一颗榆树,有阳光的时候,树影斑驳映衬到地上十分有质感。
沿着梯步,他进到室内,里面以白墙打底,木质家具着色。
家里保姆在厨房忙碌晚饭,客厅地毯上堆了一地玩具,不用想也知道是小侄女秦安好的杰作。
“吴妈,好好来了?”
“是的,好好先前在玩太太给她新买的积木,她玩了一会儿累了,现在正在楼上睡觉,太太说晚饭再叫醒她。”
吴妈说着给他切了一盘水果端来。
平时家里很少有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一家人能聚齐的时间不多。
秦岑上二楼卧室,轻声推门进去,看见秦安好一张熟睡的脸。
小家伙睡得酣,额头的刘海撇成两瓣,露出和她老爸一样的大脑门,微张的小嘴巴还挂着口水,秦岑赶紧抽了张卫生纸轻轻按在那软乎乎的脸颊边,心里嘀咕着这个习惯可不好,回头得告诉大哥,他闺女睡觉流口水。
他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把秦安好弄醒了,小家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没看清人是谁,就喊:“爸爸。”
秦岑跟她爸秦霁青相差五岁,虽然是兄弟,但长的并不像,秦霁青长的像秦林,秦岑长的像妈妈,加上秦霁青中年发福,两人就更不像了,也不知道小孩儿睡得有多迷糊,这都能认错。
“好好,你确定我是爸爸,不是小叔?”
秦岑难得有好心情逗小孩儿。
安好手握成小石头擦了擦眼睛,顿时眉开眼笑,扑进秦岑怀里。
“小叔,你回来啦!”
小孩刚兴奋完,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去年十月份,秦安好得了肺炎,在医院治了半个月,医生说她免疫力受损,稍微玩一会儿就会感觉身体虚弱,很容易发烧感冒。
秦岑担心地伸手感受秦安好额头的温度。
“又感冒了?”
“没有,”安好立即用两只小手包住他的手掌,孩子细嫩的掌心有些发烫。“”没有感冒,”她摇着小脑袋,像个大人似的认真汇报,“我会很听话的,不吹风,不出去玩,少洗澡...”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我不会当爸爸的累赘的。”
秦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住了,眉眼间出现一道竖纹。
累赘。
这个带着锋利棱角的词,他太清楚,绝不可能是孩子自己学会的。
“告诉小叔,谁跟你讲你是累赘的?!是吴妈还是奶奶,还是爷爷?!”
秦安好被秦岑骤然冷峻的神色吓到了,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她垂下脑袋,声音细若蚊呐:“没人…没人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
小孩是最会看人脸色的,况且安好从出生起就活在大人微妙的关系网里。
她看得懂爸爸和爷爷之间的沉默,感受得到爷爷看向自己时眼中的疏离。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里,她本能地选择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秦岑心疼坏了,他伸手把这个小小的身躯抱进怀里:“好好,认真记住小叔的话,不管爷爷跟你说了什么,怎么骂你,你永远都不是爸爸的累赘,你爸爸是因为爱你妈妈才选择离开他的家,离开爷爷,离开我们,他选择了你和你妈妈,他这样努力得到你们那个小家,好好怎么会是他的累赘呢?好好是爸爸最爱的小朋友。”
从有记忆以来,秦霁青一直都是最听话的,他是父亲亲手栽培的常青树,每一根枝桠都按照既定的方向生长,每一片叶子都规整得恰到好处。
他从不违逆父亲的任何要求,相较之下,秦岑和秦思瑶偶尔还要耍些小性子,唯独大哥永远都是那副沉稳克制的模样。
秦岑敢胡闹的那些年,不过是因为知道,家里还有大哥替他收拾残局。
可是,精密的钟表有一天出错了。
秦霁青带了个怀孕的女人回来,说要和她结婚,说要离开家,秦林反手给了他最听话的儿子一耳光,巴掌落得又快又狠。
秦霁青没有躲,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抬手碰一下迅速红肿的脸颊,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过去三十年来每一次面对父亲时那样。
秦霁青离开家不久后,他的爱人生产突发羊水栓塞,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小女儿,取名——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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