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弦青醒来后,发现她正好好地躺在床榻上。
昨日没睡好,又吹了冷风,有些头痛。她又忽然想到昨日的事,立刻坐起身来,再一看房间中,哪里还有宴止涧的影子?
房间内的摆设与昨日并无不同,唯独桌上多了几瓶未开封的红酒,还有一张附着着熟悉灵力的字条。
苏弦青拿起那张字条,字条上的内容便立刻显现出来:片刻便回,勿急。
宴止涧的字给人的感觉磅礴大气,又带着十足的沉稳。
而这纸条上的字迹却带着凌乱,宴止涧向来心如止水,若是有足够的时间便不会急躁,应是匆忙间写下的。
正在她思索着,忽然听见房门被叩响。整个客栈都设了结界,又有寻灵戒保护,她无需担心书画妖找她的麻烦。
她打开门,居然是客栈的掌柜。
掌柜见了她,面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连忙开口道:“您就是京城苏家的苏翎小姐吧?”
听见对方准确无误地道破她的身份,苏弦青心头一紧,立刻打起了十成十的警惕心。
苏家虽是京城名门望族,声名显赫,可书世界毕竟是个没有广播报纸,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远在边境的书画城人又如何能知晓她的来历?
最令她不安的是,她分明已用灵力易了容,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苏小姐不必惊慌,这易容术原是出自预言世家的术法,小人正巧识得,会破解此法,您的真容旁人是看不见的。”掌柜三言两句便解答了她的疑惑,“小人几年前去京城时曾见过您的模样,据说您与捉妖师宴大人成婚了,小人名唤宴乐,说来和宴大人还有些缘分……”
宴乐?这人竟也姓宴?
在原书的设定中,极其重视家族礼法与血脉传承。唯有同属一系血脉的族人,才可是同一姓氏。
也就是说,宴乐与宴止涧皆出自预言世家。
预言世家曾盛极一时,是京城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但与其他世家不同的是,预言世家的人天生拥有灵力,族人大多继承了几分预言的能力。京城都传言,这是老天爷给的偏爱。
预言世家更几乎代代有天赋卓越者,能够成为整个世界最强大的神级捉妖师,享受数不尽的金钱与名誉。
正因如此,预言世家才招致了三大妖的忌惮。
三大妖虽然彼此水火不容,但终究同为妖族,在面临共同威胁之际,他们竟然罕见地联起手来,设局将整个预言世家封印到了海底,并施加了强力的封印。所有被困到海底的族人都无法醒来,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长眠。
可宴止涧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海底逃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宴止涧是怎么出来的,等别的世家的人得到消息赶到时,只在海边寻到了奄奄一息的宴止涧。
待宴止涧醒来后便换了一副模样,原本爱笑活泼的孩子变得沉默,甚少说话。而每当有人提及到那日的事,宴止涧便会极力制止,甚至为了让旁人闭嘴刀剑相向,以命相搏。
其他家族的长老也耐心询问过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他们使出什么手段,宴止涧就是不肯将那日的事道出。
也是自那日以后,宴止涧便一改往日的散漫,没日没夜的练习术法,增强灵力,终于成为了能震慑一方的神级捉妖师。
这期间他也曾想破除预言世家的封印,可三大妖合力的封印实在太强,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只可惜预言世家早已没落,主族也只剩下宴止涧一人,其余的不是隐居便是没于世人之间,极少数有宴乐这样上来就自报家门的。
“小人有一事相求!”正在她思考着,宴乐竟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明日……明日小女就要被献祭给那书画妖了,可她刚满五岁,还那么小啊……”
他声音哽咽,再次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已然殷红一片:“苏小姐,小人清楚宴大人是不好相与的人,可若是您的话一定能劝动他!求宴大人救救她!若是不成,我愿代替献祭给那妖物,只求宴大人与苏小姐能救小女的性命啊……”
见他如此恳切,苏弦青不免动容。
据宴乐所言,被献祭的人都是书画妖亲自挑选的,谁也不清楚书画妖选人的具体条件。每晚凌晨时分,书画妖都会入到梦中,出现在谁的梦中,那人就是她选定的献祭人选。
待到了午时,书画妖便会派她麾下的小妖拿轿子来接,轿子是凭空出现在门前的。而这书画妖还有个癖好,凡是被当做祭品的人,前一日都要有新娘的打扮,再送上轿子,这些年来都是这个规矩。
她只与书画妖接触过一次,书画妖给她的感觉疯疯癫癫的,这种献祭方式确实很像她的风格,随意而又残忍。
苏弦青则蹙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书画妖占据书画城已久,你们没试图探查到一些规律么?”
“自然有探查过!可是……可是书画妖性子本就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选祭品全凭心情,的确没有任何规律啊……”
许是没想到苏弦青竟是如此好说话的人,宴乐又继续恳求道:“求苏小姐大发慈悲,救小女一命吧!”
“实在不巧,我不同意。”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弦青抬眼望去,只见房门被宴止涧轻轻推开,他冰冷的目光径直落在跪在地的宴乐身上,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宴乐,你早已不是预言世家的人,为何又以预言世家的身份自居呢?”
“少主……”宴乐恳切开口,唤他一声少主,可宴止涧丝毫没有动容。他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比的表情,像一块永远无法融化的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预言世家已经没落,我也早已不是少主。”
听此,宴乐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他又对着二人拜过三下:“小人明白了,多谢宴大人。”
宴乐拜过后便离开了,只留给二人一个落寞无助的背影。
苏弦青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宴止涧的话直接打断:“不必开口,我明白你要说些什么。”宴止涧对上她不解的目光,语气已然温和了许多,“在这个世界上,善心是最无用的,它只会害了你。”
“可是……”
“没有可是。弦青,你要记住,无论结果如何,我本意上都不希望你受到一点伤害,旁人的事情我们无需去管。”他随即话锋一转,“我已用灵力探查到书画妖的据点,设下了诛妖阵,再歇息一日,明日我们便出发。此次出发诛杀书画妖,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弦青当然记得,那日宴止涧忽然谈及,只有她才能除掉书画妖。可尽管她有个外挂系统,来到书世界后的种种迹象也代表着她不是普通人。
但从事实上来讲,她和普通人根本没差别啊!
苏弦青憋着一口气,没有应他,推开门也跟着离开了。
她心中一直惦念着宴乐说的事,只是一瞬间便下了决定。左右宴止涧决定的事无法改变,她一定会去和书画妖打交道,不如答应下宴乐的请求,顺手救个人。
若是成功了便是积德,失败了就算她倒霉好了。
她这条命本就不值多少钱。
于是她找到了宴乐,目光坚定地望向他,语出惊人:“我代她去。”
在她的坚持下,宴乐派人将她带去了私宅,请最好的人替她梳妆更衣。
既然是给书画妖献祭,准备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宴乐经商多年,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这身鲜红的嫁衣竟比她出嫁那日穿的还要隆重一些。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成了刚穿进书世界的模样,不免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命运安排好的结果。
她又忽然想到宴止涧的模样,若是她又遇到了危险,他真的还会如初见一般救她么?
毕竟她这次是自己跑出来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一切都准备完毕时,宴乐忽然推门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见到宴乐的反应,苏弦青心中已猜到了几分,淡然问道:“宴乐,你实话告诉我,在你的预言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苏小姐,您……”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绝不会反悔的。”见宴乐还是不答,苏弦青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告诉我,我会死么?”
宴乐立刻低下头去,慌忙应道:“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自会平安无事。”
很快便到了午时,一辆花轿果然凭空出现在客栈门前。
轿子里忽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准确无误攥住了苏弦青的手。那只手十分冰凉,根本没有活人的温度,这些宴乐早已对她讲过,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一切真实发生时,那冰冷的触感仍让她脊背发凉。
她听见花轿里传来清脆的声音:“可怜的有缘人,和我走吧。”
话音刚落,她立刻动弹不得,身体不受控制地朝花轿里走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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