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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兄妹

顾承渊眼中寒光一闪,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道:“然后呢?”

姜婉禾挣扎了一下,但顾承渊的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她只好放弃抵抗,任由他卷起自己的衣袖。

瘦削的手臂上,赫然一块青紫的淤痕。

顾承渊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疼吗?”

姜婉禾摇摇头,眼睛突然一亮,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不过她也没讨到好!”

她仰起脸,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多亏你嘞,天天逼着我读书,我把她驳得哑口无言!”

顾承渊瞧她这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姜婉禾边走边说道:“她先是嘲笑我长得没她屋里的洗脚婢好看,我说她嘴巴毒,你没看见她那表情,活像吃了苍蝇似的!”

“还疼吗?”顾承渊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心中既骄傲又心疼。

“不疼,大夫人夸我说得好,你看还赏了我一身衣服。”姜婉禾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你呀,小心被骗了。”顾承渊手里的扇子点了点她的脑袋,道。

顾承渊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他是京城的勇毅侯,就算性子再怎么小肚鸡肠,也不该和一个小孩计较。

方才看见那臭小子往姜婉禾头上砸了一本书,嘴里还出言不逊,顾承渊鬼使神差地叫人去把那臭小子给绑了。

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心胸狭隘,听姜婉禾一说,那臭小子真是罪有应得。

巷口的喧嚣扑面而来,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正高声吆喝,姜婉禾的目光放向远处,似乎在搜寻些什么。

顾承渊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拿了顶云纱盖在她头上,道:“盖着点,别被人认出来。”

脚下忽然出现两块一高一低的石板阶,姜婉禾猛然回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路。”顾承渊虚扶了一下她手肘,没拆穿她踩空的踉跄。

裁缝店的铜铃叮当作响,老板娘从里间迎出来,顾承渊进门就看见那一匹藏青色的料子,给姜婉禾做件短褙子正好。

“这匹云锦如何?”顾承渊拿起一匹藏青绣暗纹的料子,在姜婉禾跟前比了比,“做件短褙子应当合适。”

隔着云纱,顾承渊都能察觉到姜婉禾的视线并不在这匹料子上,直勾勾地越过他的肩膀,望向街上匆匆而过人群,看见一个小孩,直起身来看了看,又失望地坐下。

“嗯,很好。”姜婉禾心不在焉地应着,脚尖不自觉地转向街角。

顾承渊眉头微蹙,放下布料,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

恰在此时,一阵咕噜声从姜婉禾腹中传出,在喧闹的市集上竟清晰可闻。

“没吃饭。”姜婉禾顿时羞红了脸,道。

顾承渊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布料子,领着她往对门的“一品阁”走去。

姜婉禾仰头看着匾额上“一品阁”三个鎏金大字,怔在原地。

顾承渊的衣袖被轻轻拉住,回头一看,姜婉禾愣在原地,漆黑的眼瞳躲闪着“一品阁”几个大字。

“这里很贵的。”姜婉禾踮起脚尖,侧在他耳边悄摸道。

顾承渊悄声道:“我有钱。”

“有钱也不是这么使的。”姜婉禾连拖带拽地把顾承渊拉走,领着他到一屉蒸笼旁,豪横道:“老板!来两个肉包子!”

顾承渊张开扇子,挡着那股呛人的水汽,姜婉禾已经从袖带里掏出两文钱递给老板,道:“这家人的包子不错,你尝尝。”

“姑娘小心烫!”摊主话音未落,姜婉禾已轻呼一声。刚出笼的包子在掌心滚了滚,烫得指尖发红,姜婉禾慌忙叼着一只包子,贝齿轻陷进雪白面皮,烫得眼角沁出泪花,另一只用袖角垫着,颤巍巍举向身侧的顾承渊。

姜婉禾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只能瞪圆了杏眼,扯着嗓子支支吾吾地催促顾承渊快点。

顾承渊捏着两根手指接着那个油乎乎的包子,不等他多看几眼,姜婉禾疼出手来咬下第二口。

包子皮厚馅薄,两口下去还未见馅。

顾承渊道:“慢点吃,吃不饱,我这还有一个。”

姜婉禾嘴里的还没咽下,道:“你吃,你吃,我一个就够了。”

“小心噎着。”

顾承渊小心翼翼地咬一口,若是这东西难以下咽,他就装作被烫到不小心丢在地上。

那包子看着白净净的,出锅时刷了一层葱油,还未沁入面里去,皮厚但松软,配上一点葱油的香味,别有一番滋味。

“走,我带你去喝茶。”顾承渊道。

松坪大街小巷都有茶坊,就是给苦力喝水的地方,一个月三文钱,坐下便有水喝。

一进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道:“小店一律谢绝外带......”

店小二看到顾承渊时明显一怔,随即恭敬行礼:“两个包子,能带能带。”

目光扫到顾承渊身后的姜婉禾时,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顾大人竟然带着个姑娘来茶楼。

这间茶楼可不是普通茶楼,是顾大人设在松坪的联络点,统共也就四个人知道。

店小二的眼神在顾承渊和姜婉禾之间来回游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铁骨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店小二立刻会意道:“二位客官,里面请。”

“二楼雅间两位!”

还未落座,店小二端着两碗茶汤进来,看见顾承渊亲自为姜婉禾拉开椅子,赶忙低下头。

那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让顾大人亲自为她动手。

雅间内,雕花窗棂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在红木圆桌上,影子落在地上都是芙蓉花的模样,看着就金贵。

姜婉禾没想过顾承渊说的喝茶,竟然是来这种地方。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茶一碗多少钱?”姜婉禾小心翼翼地问道。

“客官,茶不要钱,但是要点些茶点。”店小二笑道。

“茶点?”

姜婉禾看了眼顾承渊,显然不知道茶点是什么,难不成喝茶也要掐着时间?

顾承渊轻笑一声,道:“先来梨花糖藕和杏仁豆腐,再沏一壶碧螺春。”

店小二临走时又深深看了姜婉禾一眼,目光里说不出的怪异,姜婉禾被看得浑身难受,思绪又被顾承渊拉了回来。

“县太爷家的小公子多大了?”顾承渊为她斟了杯茶。

“十岁,哦对了,今年该十一了,今天穿着一身蓝袍子。”姜婉禾接过茶杯,道:“县太爷平日待百姓极好,这次全城百姓都自发帮着寻找。”

顾承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小二端了点心进来。

精致的瓷碟在桌上摆开,碧螺春的香气顿时盈满雅间。

“客官,请慢用。”刘叔放下最后一碟点心,却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站在一旁,目光闪烁。

顾承渊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到姜婉禾面前的小碟中:“尝尝,这是师傅的拿手菜。”

姜婉禾看花了眼,莲藕的小孔里还能塞进去糯米,新鲜采摘的松坪梨花泡在蜂蜜里,半晌之内捞出,淋上一勺梨花蜜,与京城的桂花糖藕完全不同的风味。

“这一桌要多少钱?”姜婉禾拘束地问道。

“放心,付得起。”顾承渊夹了一块糖藕放在她跟前的碟子里。

还未动筷,店小二又敲开门,道:“姑娘,这是特制的五红茶。”

说着将一杯褐色茶汤放在她手边,黑糖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顾承渊眉头微皱,正奇怪他们今日为何如此多事,却见姜婉禾已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甜的!”

顾承渊看她这副样子,手中的扇子一顿,这里是他的地盘,手底下的人应该不会自作主张。

一杯见底,姜婉禾觉得小腹热烘烘的,烤得她脑子也一团热气。

啪!

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姜婉禾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手臂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顾承渊握紧铁骨扇,霍然起身,却见姜婉禾已软软地倒向一侧,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接住。

门外的人听见响动立刻闯进来,铁骨扇面翕动,几根银针钉在门框上,把来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店小二扑通一声跪下,颤抖道:“大人恕罪!小的以为......”

“以为什么?”顾承渊脸色铁青,一把抱起已经昏迷的姜婉禾。

“以为是您诱骗回来的细作。”

刘叔闻言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对付细作,顾承渊从不手软,手底下的人也尽数效仿。

“茶里放了什么东西?”顾承渊急迫道。

“看她还是个娃娃,只是一点**药。”

顾承渊低头看了姜婉禾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多灾多难。”

姜婉禾的睡相并不算好,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床此刻只剩一点边角的位置,烟紫的衣袖滑到臂腕,偏生出一团刺目的青紫。

顾承渊被她逼退到床角,修长的手指蘸了药膏,轻轻点在伤处。

药膏微凉,指腹缓缓揉开药膏,姜婉禾无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他一把扣住腕骨,力道不重,似安抚,又似某种无言的占有。

肖锶齐抱站在门边,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一圈,欲言又止。

顾承渊头也不抬,淡淡道:“什么事。”

肖锶齐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侯爷您,不该在此耽搁。”

顾承渊手上动作未停,语气里多了几分犹豫,道:“你多虑了。”

肖锶齐眉头微皱,目光落在姜婉禾身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嘴角泛着莹光,好像一只不谙世事,单知道酣睡幼犬。

“侯爷若是真心喜欢,到时候带回侯府纳做小妾也未尝不可。”

“胡说什么?”顾承渊骤然打断,声音冷厉,可手上力道却下意识放轻,生怕弄疼了她。

顾承渊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肖锶齐,眸色沉沉,反驳道:“我与她,不过是兄妹之谊,救命之恩。”

欲盖弥彰之词,肖锶齐看得出来,顾承渊可从未对哪位如此上心。

桌上摆着青瓷药瓶,分明是丹参化瘀膏,瞧姜婉禾手臂上的伤,只是一点青紫,根本用不上这么好的药。

肖锶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侯爷,顺子在问,早上抓来的小孩怎么办。”

“那小孩腰上挂着几个香包,掺些寻踪香进去,把人全需全尾地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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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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