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九月已经过完,现在是十月。
千诗靠在电梯墙上,终于想清了刚才她手机卡网的症结。
点开橙色app充200话费,她猛吸几口奶茶,把空杯扔入垃圾桶。
算上这杯奶茶。
柏青岩一共帮了她三次,包括挽救她的吉他,借给她三块硬币,还请了她一杯12块的奶茶。
下次再碰见,她一定和他打招呼,先交个朋友,然后才能还欠他的人情和钱。
-
寝室开着灯。
千诗进门的时候,听见李小词在浴室里刷牙,洗手台上的银质小音箱放着一首迷幻风格的英文歌。
“Please don't say you deliver
When you can't keep me forever……”
(别说会为我倾尽所有,毕竟你没法陪我到最后。)
千诗慢慢从后抱住李小词,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他退出乐队,出了国,你很难过吗?”
“当然会难过。”
李小词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收拾好自己,坐到窄窄的铁架床边。
千诗取了一支冰箱里的矿泉水,倒在水壶里烧成温的。
她的耳边,李小词淡淡地说话,第一次说起小时候。
原来,李小词和白钊读幼儿园就认识了。
那时李小词的爸妈事业正盛,天天不着家,她和她哥只能寄住在司机叔叔家。
她三岁,她哥七岁,一个小学二年级的男生能顾好他自己就是奇迹,何况她哥也有事要忙,不怎么管得上她。
要不是司机叔叔的女朋友照顾她,她哪天死了,恐怕她哥、她爸妈要过很久才能发现她死了。
她性格古怪,身体又弱,在幼儿园根本没朋友,后来就不爱去幼儿园了,天天在家蹲着。
过了两年她五岁,该读大班了,事情开始不一样。
这一年,白钊一家搬到司机叔叔家对面。
白钊是乖孩子,得知李小词和他上同一家幼儿园,每天早早地来找她上学,会给她塞好喝的鲜榨果汁,和各种不知名却很美味的糖果。
再后来,小学和初中,他俩一直同校、同班、同桌。
甚至他们约好了报同一所高中,但中考之前,李小词的爸妈忽然出现在司机家,说要接她回家。
她年纪小小被爸妈送去英国,举目无亲,三天两头地生病。
感冒发烧且不提。
有回她半夜阑尾炎发作,疼得迷迷糊糊,给她哥打了个电话,结果她哥关机了。
“做完手术的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白钊,他对我说,他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一直没有消息……隔天一早,我就联系了司机叔叔,请他帮我转告我爸妈,如果高中毕业他们不打算让我回国,我就死在外面,让他们永远找不到。他们立刻同意我回国,但有一个要求,我必须读他们希望的金融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了吧。”
李小词成了粤海大学金融系的新生。
水壶跳闸了。
千诗倒来两杯水,递给李小词一杯,“宝贝,今晚要和姐姐一起睡吗?”
李小词眼睛红红的,不说话,只抓起自己的枕头,用力一抛,扔去了千诗的床上。
两个女孩喝完水,关了灯,静静地躺在一起。
李小词把手伸到千诗的睡衣里,搂着她的腰,软软地哀求。
“诗诗姐,咱们搬出去住好不好?我保证每天给你做好吃的饭菜,在家里等你下课回来。”
千诗听笑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那我们都走了,宋隽怎么办呢?”
李小词想了想,“一起搬啊!我还挺喜欢隽姐姐的。”
千诗不知怎么说。
事实上,宋隽比她家的情况更难,上大学的学费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让我考虑考虑?”
千诗巧妙地留个悬念,以免李小词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耽误了宝贵的睡眠。
她把插线耳机分给李小词一只,点开最近循环很多次的席琳迪翁的怀旧抒情曲。
“A new day has come
A new day has come……”
(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
假期第六天,千诗早起到糖果巷买早餐,怕李小词鸡蛋过敏,她对肠粉老板说要两份素的。
罗森门口贴了一款柚子糖的广告。
她进去带走了一罐,等上午乐队练习时给大家提神。
乐队群跳出新消息。
键盘手阿散在问:【队长,几点集合?】
千诗抱着双份肠粉,手占住了,只好发语音,【八点吧,你通知你室友一声。】
阿散:【OK。】
键盘手和第二贝斯手都是艺术系的,读大三,平日课不多,但已经在准备毕业演出,合练的时间有限。
回寝室,李小词起床洗过澡,正从衣柜找衣服,她全身只穿内衣裤,吓得千诗赶紧关住门。
李小词倒很坦然,左手拿白色阔腿裤,右手拿黑色系连身裙,“哪个合适?”
千诗自己也有选择困难症,“喜欢哪个就穿哪个。”
最后李小词选了黑色系连身裙,又在腕上戴一条“西太后(Vivienne Westwood)”珐琅手链,但是出发去音乐教室的路上,西太后手链被戴到了千诗的手腕里。
“它和姐姐更配。”李小词歪歪地靠着千诗,边走边笑。
-
键盘手阿散和第二贝斯阿吉已经到了。
千诗告诉他们,鼓手白钊离开了乐队。
阿散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幽暗地看着李小词,显得欲言又止。
阿吉性格比较冷,这时从包里拿出TempoPad(电子合成打击垫),放在阿散的键盘台上。
千诗顿时眼前一亮,“我昨天想到这点了,咱们没了鼓手,有电子合成器也可以的。”
阿散没说废话,插上电后,在复杂的按键上调音,“晚上演出要换歌吗?”
这是个好问题。
李小词说,“来不及,不能换。”
阿散瞪着她,“我又没问你。”
李小词也瞪着他,“跟你说话了吗?”
千诗心想,柚子糖啊,你该登场了。
她打开糖罐,让大家轮流吃了几颗,气氛总算冷静。
练习曲是Coldplay的经典,《somthing just like this》。
阿散一人负责键盘和鼓,好几次都没跟上节奏。
李小词今天心情不太好,直接怼了他,“就你这烂水平,还想毕业?”
阿散站了起来。
男生的动作有时控制不好幅度和轻重,只听啪的一声,台子上的TempoPad砸在阿吉的鞋上,塑料壳摔成了三瓣。
“我去!”
寡言的阿吉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李小词看也没看,“这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
阿散冷冷地笑,“大小姐,你好有钱啊!”
一听他这口气,千诗捂着额,感到头疼。
乐队里每个成员都是她亲自挑的,大家个人技术没问题,缺乏的是一点团队默契。
可是照今天这种气氛,练再多也是练不出默契了。
“十点有毕业作品排练,我和阿吉先走,队长。”
两个男生先后出了音乐教室。
千诗追上去,“阿散,小词儿前几天生病心情不好,你别怪她,晚上八点,记得去QING。”
阿散没回头,阿吉倒是嗯了声,对千诗挥挥手,“队长晚上见。”
-
千诗跑回教室找李小词,发现人没了。
脑袋一嗡,感觉大事不妙。
她赶紧给李小词拨电话,前三个没人接,再打过去,关机。
下楼在附近的绿植花丛里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再去哪儿找李小词,她没主意了。
情急之下想到“糖果巷”,也许那边的人知道李小词哥哥曹佑的电话,现在人没了,至少通知她哥一声。
上午九点多,QING自然是关着门的。
千诗从玻璃窗的帘缝往里瞅,一片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
正当她要回寝室,李小词终于发了微信,【我回家里拿点东西,晚上直接去QING找你们。】
这算有了音讯吗?
千诗并没有放心,她追问李小词,【还好吗?我过去陪你吧,家里地址发给我。】
李小词没回。
千诗等了会,再打电话过去,又关机了。
下午她一个人在音乐教室练吉他,顺便录了些素材,想用在以后的作品里。
一抬头,天已经黑。
手机里乐队群的消息停在上午那几条,千诗退出来,拨李小词的电话还是关机。
事情不对劲。
晚上六点,QING开门了,兼职的学姐学长还没到,酒吧里只有昨天见过的混血姐姐Sofia。
“姐!你一个人啊!”千诗走进去,笑着开口。
Sofia在吧台边,递给她一杯刚倒的气泡水,“是不是想打听二老板?”
二老板?
千诗摇头,“不是的,我想问问曹佑学长的电话,请叫他一点事情。”
Sofia脸上一僵,“哦?你对曹佑更感兴趣?”
相比柏青岩的冷淡和神出鬼没,曹佑的确更符合一般异性的交友条件。
但千诗找曹佑,不是为了交朋友,“我是想请教一点私人问题。”
也不好直接提到李小词,只能闪烁其词。
Sofia了然地笑了笑,把微信二维码递过来,“你加我,我把曹佑推给你。”
千诗扫了码,给Sofia发一个打滚卖萌的兔子表情。
Sofia是吃这一套的,当即掐了一把她的脸,“真可爱!”
微信到手了。
好友申请通过了。
千诗边走边斟酌用词,【学长,你好,我是小词儿的朋友千诗。小词儿今天情绪不太对,我多次打电话没接通,有点担心她的状态,特地跟你说一声。你方便时联系下她就好,后续有消息可以同步我,辛苦啦。】
曹佑没回复。
这对兄妹,真默契。
千诗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心里还不痛快,想吃甜食,包里的柚子糖居然空了,只好再跑一趟罗森。
进店时,她和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对方很高,浅色毛衣飘出淡淡的香,不是香水,更像是洗衣粉的香。
她的余光掠过,看见他拿着一罐柚子糖。
“卖完了?!”
千诗对店主的话感到不可思议,“糖果也能这么火爆……”
店主耸耸肩,“你前面那个男生买走了最后一罐。”
好巧。
千诗走到店门口,下意识往对面的QING看去。
缤纷的彩灯交织在柏青岩的浅色毛衣上,宛如画廊最昂贵的中古名画。
柏青岩一脸无辜,站在Sofia身边,似乎准备要分享那罐柚子糖。
-
Sofia惊讶地发现,柚子糖被柏青岩藏起来了。
胃药太苦,她见柏青岩有糖,随口找他要一颗,结果柏青岩不仅不给她,还把糖藏起来了。
“小气的男人!”
Sofia坐在柏青岩对面,抿唇看他,“因为我上午告诉你,千诗打听曹佑,你就生气了,要这么欺负我?”
柏青岩不置可否,把巧克力糖盘推给她,平静地说,“我没有生气。”
Sofia吃了一颗牛油果巧克力,健忘地发手机语音,“老婆~亲亲~晚上给我留门啊!mua~”
有点受不了她这副和冷硬外表极度反差的嗓音。
柏青岩到QING的门口看了看。
千诗走远了,没影了。
现在七点,距离他见她还有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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