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湃死尸一样躺平在床上，难得没把整个身子都埋进被子里，他闭上眼睛毫无睡意，于是瞪着眼睛看着绕着白炽灯打转的蛾子。
手机嗡嗡震动了一声，他也没有打开看的**。
过了几分钟，又传来几声震动，他认命地从枕头下掏出手机，一打开却愣了一下。
是裴晞的消息。
“睡不着？”第一声震动来自于此。
“眼不花？”八分钟后跟着第二条。
“天花板上有明天的□□？”紧跟着第三条。
江斯湃回过神，戳开裴晞的对话框开始回复。
π：不困。
π：两只裸眼5.2，谢谢。
π：天花板上说你是我失散已久的弟弟，要不要叫我哥哥听一下。
Pay：帮你关灯？
π：不用，何旭还得学吧，我困的时候亮灯不影响，现在不困。
Pay：竖大拇指.jpg
Pay：闭上眼酝酿一下，明天叫你。
π：抱拳.jpg
裴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江斯湃在闭上眼的瞬间这样想。
裴晞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给发了几条微信，也许是看空着的对话框有点不爽，也许是看江斯湃一动不动的时候很像受了伤蜷缩在角落里需要舔舐的布偶猫。
江斯湃是掰着手指头在度过艰难的早起军训生活，在疲惫军训的对比下，夜自习的小考简直就是享受。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喝着好心人吴宇进贡的乌龙茶，吴宇霸占着徐奕晨女同桌的位置，扒着椅背跟江斯湃面对面非常有责任心地承担着班长和寝室长的职责，想带江斯湃趁早融入班集体，力求他感受不到一丝排外。
江斯湃虽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他一向无所谓游离在人群之外，本质上他和宁陌一样，十分里有九分只盯着在乎的，剩下一分随机应变，只是他从未意识到他在乎的实在很多又很少。
他过去经常想宁陌是个很淡很自我的人，认识十几年很少见他的情绪因为他人波动，看似对他人漠不关心，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一度以为这是他们能默契同行这么多年的原因。其实不然，宁陌实在真的不在乎，而江斯湃是假的。
如今不一样了，宁陌是见过他的脆弱和无力的，那一瞬间他感谢宁陌保持稳定的情绪，这让他在脆弱和逃避的时分不至于那么难堪。
这么一会功夫吴宇已经从第一组第一桌的名字介绍到裴晞这了：“裴晞就不用多说了，我们年级级草。”吴宇看看裴晞又看看江斯湃，“不过现在你来了，不知道裴晞能否捍卫级草之位。”
裴晞“嗤”了一声：“尽管拿去。”
“咳咳...”江斯湃一口乌龙茶差点没呛死自己，对着转过头来的裴晞说：“冤枉啊，这级草之位臣没觊觎。”
说完他偏头从裴晞身后的窗格看向外面的夕阳，橘色的余晖斜斜洒在裴晞的肩膀，懒洋洋的惬意。
耳边响着吴宇恪尽职守的介绍声：“对了，我跟你说晚上考英语，英语老师我们平时叫她笙姐，从德国留学回来的你懂的，她的课可得仔细着。听说十二班的语文老师在追笙姐，我看他有戏。”
“哦？咱们学校的老师都好青春，还能谈校园恋爱，真令人向往。”江斯湃捧哏似的让吴宇句句有回应。
“十二班的语文老师谁能不喜欢啊，他都不会大声跟她们班学生说话的，端的是翩翩君子做派，我听我在十二班的同学说……”
江斯湃没想到吴宇的话匣子打开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关上的，幸好有人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我靠，我刚上完厕所回来，你们猜怎么着？”
吴宇的话被一惊一乍的徐奕晨打断，他马上转移了目标，加入了徐奕晨的战场：“便秘了？谁对你上厕所感兴趣？”
“滚啊你！我是在门口听见卫来和好几个老师在那讨论昨晚考试出的满分卷！”徐奕晨不吐不快。
“满分？！”
“昨晚的卷子这难度还能有满分，选择填空和大题最后几题都是竞赛题啊。”
“就是说啊，神了神了，不知道哪个大神，反正我看卫来表情挺精彩的，喜气洋洋的。”徐奕晨一手肘勾住吴宇的脖子，一副逼问的样子：“说，是不是你啊吴宇，别给我在那装大尾巴狼啊。”
“吴宇深藏不露啊。”江斯湃弯了眼睛笑着打岔，“还有满分潜质呢。”
“你刚来不知道平时班长可是年级前三常驻选手。”徐奕晨这边还在吹嘘不已。
“死啊你，我最后一题就写了个公式怎么满分，太超标了昨晚的卷子。”吴宇一听就急眼，抬起脚踹徐奕晨这个不着四六的。
江斯湃没再搭腔，一旁的裴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斯湃，江斯湃扬了扬眉无声问他看什么看，裴晞收回目光垂头从桌洞里掏出一张卷子打算写。
随着上课铃响起来，江斯湃下巴支在乌龙茶的瓶盖上看着吴宇嘴里的笙姐走进教室，用卷子拍了拍讲台带起一阵粉笔灰，眼风透过金边平光镜扫过吴宇和其他还站着说话的同学，大家就老老实实地该闭嘴闭嘴该回位置回位置去了，江斯湃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好，开始考试，我看看你们一暑假又退步多少。”田笙一开口台下就响起一阵起伏的叹气声。
江斯湃初中的时候经常跟着宁陌满世界跑，听演奏会、参观剧院和音乐厅，聆听和观摩顶级音乐家的演出对从前的他来说不可或缺。得益于此，英语向来是江斯湃的舒适区，广播里放出的听力就像开了0.75倍速，他下笔如有神地选出正确答案。
英语小考时长照旧是两个小时，江斯湃写完作文看了眼表还剩下四十多分钟，他没有检查英语的习惯，人坐直往椅背上一靠举起右手挥了挥，等田笙走到他位置旁。
他和田笙这一举动显然引起了很多同学的注意，前排有不少人往后看，裴晞侧头看他一眼，江斯湃感受到裴晞的目光，以牙还牙地故意支起右手挡着自己卷子。
裴晞：“......”幼稚。
“笙姐，提前交卷，o不ok？”江斯湃小声说。
“写完了？”田笙把他的卷子翻到背面，略微惊讶的眼神扫他一眼，“那我收走了，还没下课你先自习吧。”
江斯湃比了个ok的手势，从桌下掏出语文教材，估摸着明天是考语文，打算临时抱佛脚巩固下古诗文言文，已经一暑假没有碰过语文，他心里也没底。翻了翻教材，在心里默背，一边抬眼看着裴晞在作文答题处写了一行又划掉，一个单词改来改去。
讲台上的田笙拿着她的卷子，一题一题看过去一时之间没看见失分点，连作文都逻辑清晰，语法运用得炉火纯青。她眼里闪过惊艳，顿时觉得有点意思，得意地想英语顶级苗子终于降临理科班。
时间一到交卷铃声响起，田笙站起身：“都停笔了不许再写了，这次考试不难吧？还有没写完的啊？最后一桌同学收下卷子。”
“难，怎么不难了啊？”徐奕晨抬杠第一名。
“好难，读听力这男的每次是生怕我听清。”
“还有着阅读理解，天书啊？！一半单词不认识。”
底下的大家瞬间炸开了锅，似真似假地抱怨起来。
“好了，暑假玩野了吧。”田笙拍拍手，看着江斯湃收齐卷子交给她，调侃：“新同学可是提前50分钟就写完了。”
“哎！可别捧杀我，笙姐饶命。”江斯湃笑笑往座位走，“看看大家这想刀了我的眼神，我的小心脏受不住啊。”
众人顿时笑开，田笙也故意模棱两可地说：“快是快，准确率可没有保证。”江斯湃闻言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虽然江斯湃明知自己的水平，但是在一切没有确定的时候还是不要拉仇恨来得好，他对田笙递的台阶心知肚明。原本也不打算提前那么久交卷，不过高三了分秒必争，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五十分钟拿来干点什么不好。
江斯湃回到座位上坐下，徐奕晨立马转过头问：“小江，英语是你的强项？”
“不是啊。”江斯湃比了个“嘘”的手势指指讲台，就看见田笙正对着他们这露出一个微笑，徐奕晨灰溜溜地转回头。
“装。”裴晞嘴唇一张一合吐出评价。
“真没装呀。”江斯湃眨眨眼没得到裴晞的回复。
江斯湃继续背语文古诗词，想到裴晞英语小考的样子，拿笔戳了戳裴晞手臂。“哎，要不我教你....”
“不用。”裴晞头也没抬，打断江斯湃。
江斯湃翻了个白眼，谁想教你，给钱也不教。他继续默写文言文，等把所有必背的都过了一遍之后，下课铃凑巧响起。江斯湃没打算早回寝室，高考一日一□□近，在陌生城市陌生学校留两天的放松感足够了，再多就说不过去。
他抬起头往两侧压了压脖颈揉了揉太阳穴，发现大家都还维持着自习的纪律，除了几个人在低声讨论问题外，没人说话，高考是系在每个人脖子上的细绳，无人松懈。
裴晞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跟英语卷子作斗争，江斯湃知道他起码还有一半没写完。这个效率还嘴硬不用人教，江斯湃“啧”了一声继续刷自己的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同学们陆续回寝，慢慢就剩下零星几个人，连徐奕晨都转过头夸张地哇塞了一声发现没人搭理他，说自己先走了。江斯湃还是保持着刷题速度，不知疲倦，连裴晞看了他有一会了也没察觉到。
“叩叩”两声响起。
“嗯？”江斯湃还在草稿纸上演算着笔下的题，没得到回复，他又问：“怎么了？”
“不走？记得关灯。”裴晞提醒道，“十一点锁门。”
“啊？好的。”江斯湃这才发现教室居然只剩下他们俩了，他分神看眼表已经十点半，“那一起。”他写完最后一个步骤放下笔。
“嗯。”裴晞拍了手边的灯，又绕到前排关了前面的灯，江斯湃走出教室关上门，两个人踩着月光一前一后往寝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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