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妧朝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对面街道人流涌动，因为是一条夜市，所以到了晚上难免格外热闹。
段洵个子不算矮，她扫寻了几眼，很快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停留在一个手工摊旁，好像是在等谁。
状况有些突然，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像是欸。”
夏念禾比她先弄明白，皱眉说：“阿妧，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有这空逛夜市刚刚怎么不去接你？”
要问吗？
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还是有这个必要的……
秦纾妧垂眼点了点头，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段洵站在夜市街边，漫不尽心打量着四周的小摊品，刚吃完饭，江璐缠着要来这边逛逛。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比起这些地方，他更喜欢夜晚安静的公园。
惬意，放松。
只是他看见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扑朔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逛到一半，江璐去上厕所，让他在原地等她。
段洵此时站在这儿，莫名觉得这地方熟悉。
刚想用手机导航看一下周围的店铺，导航栏弹出一通来电。
熟悉的备注，段洵瞧着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心脏伴随着铃响停跳了一下。
响了几秒后，他才捂着听筒接起：“喂，阿妧，怎么了？”
秦纾妧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问他：“段洵，你在春晖路吗？”
准备好的借口全都做了废，没想到会迎上这么一句，他僵住：“你、你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往四周环视，终于在一个转身，看见了街对面的人。
一时间，思绪抢先占据了惶恐。
“阿妧，你别动，我过来找你。”
挂了电话，夏念禾在一旁不满啧了声：“阿妧，你先别问他是不是在这儿啊，你直接问他在哪儿，看他怎么说。”
秦纾妧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对哦。
她刚刚为什么会那样说，有点蠢了。
“没发挥好，还能重来吗？”
夏念禾看了眼已经过完马路，正朝她们快步走来的男人，遗憾摇头：“抱歉，不能，机会只有一次。”
“阿妧！”最后几米段洵跑过来，小喘着气，换上标准的露齿笑，“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休息了。”
好一个抢先占理。
怕秦纾妧一时脑袋转不过来，夏念禾抢先她开口：“这话应该阿妧问你吧，这么晚了，平时的大忙人，下班了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
段洵一时语塞：“我……”
秦纾妧也一脸好奇看着他，她也有些想知道，平时一向不喜欢逛街这种活动的人，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段洵被盯得有些心慌，瞟了眼两人，他干笑着答：“本来是想给阿妧一个惊喜的。”
他咽了咽口水：“下周不是阿妧的生日吗，我想着过来挑款礼物。”
差点忘了这件事。
秦纾妧也是才想起来，她抱歉噢了声，扭头看夏念禾。
夏念禾撇嘴单挑了下眉，意思是她也没想到。
正过脸，她为刚刚的话向他道歉：“抱歉咯，没打扰你准备惊喜吧？”
“不会。”情况得到缓解，段洵松了口气，笑着看向秦纾妧，“阿妧，你是要回去了吗？我送你。”
“不用了，车已经来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秦纾妧走向不远处停靠的车，回头跟他们挥手说再见。
“拜拜，阿妧，回家好好休息，下次有空再来玩儿啊！”
载客的专车消失在这条街道，夏念禾这才放下挥着的手，看向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满口敷衍：“进来玩玩儿？”
虽然他是阿妧的男朋友，但真论起来，其实关系也没那么熟，自然她对付他也没什么耐心。
段洵回过神，朝她尴尬摆了摆手：“不用了。”
说完，他朝对面街道看了一眼。
江璐现在肯定在找他，好在他过来之前把手机设置了免打扰。
夏念禾跟着朝对面望了一眼，总觉得可疑，但更不想跟他像傻子一样耗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完没了。
再加上，最近她对这个妹夫的做派有些不太满意。
“既然这样，阿妧也回去了，我们也各回各家吧。”
她转身就潇洒进了Nightfall。
确认两人都已经离开看不见了，段洵急匆匆就往对街赶去。
手机里三通未接电话，全是江璐打来的。
他以为江璐找不到他就会先回去。
但是，他看到和他刚刚站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摊位旁，静静等待着的江璐，有什么东西好像在瓦解。
“段洵？你去哪儿了刚刚……”
“你怎么在这儿？”
江璐被他问得有些懵：“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儿？你怎么还在这儿等我？”
她不懂，还是笑着回答：“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想着再等等你。”
女人笑吟吟看着他，认真回答，段洵死死看着，觉得理智在逐渐溃散。
他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快步往前走。
“那为什么只打三通？”他压着情绪问。
江璐被他拽的有些踉跄：“因为你没接，我怕打扰到你。”
好一个怕打扰到他。
他一个闲到抛下女友出来逛街的人，有什么可打扰的？
段洵拽着她拐进一个巷子，把她往墙边一推。
他手侧撑在墙面，环住她，自嘲一笑：“你就那么信我会回去？”
江璐仰起脸看他，正色道：“信。”
原来被人无条件信任是这种感觉。
他刚刚的狼狈全在这儿找了回来。
意识开始迷离，段洵渐渐低头，呼吸相织间，他问：“现在呢，还等我吗？”
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不必挑的太明白。
他甚至能看出她暗自萌生的感情。
“等。”
江璐眼神熠熠，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
周日，华苑山庄。
原本冷寂的别墅今日增添了几分热闹的喜气。
杨慧兰从一大早就吩咐佣人们打扫房间，片刻都坐不住。
直到别墅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她从藤椅上起身，急匆匆朝外走。
门口黑色锃亮的奔驰车里下来两个满身奢牌的年轻男人。
“妈！我们回来了！”
“是昱文和睿珩回来了吗？”杨慧兰激动迎上去。
看到那两张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脸，长久的相思让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冲上去抱住他们：“回来了就好，累不累啊？行李让他们收拾，快先进屋坐着。”
自从被老头送去国外，这几年他们都没再回来过。
何昱文进了别墅就往沙发一躺，想回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他挑了块儿桌上的水果，问：“老头儿呢？知道我们回来也不来接我们。”
“别乱喊。”杨慧兰皱眉看他。
“你爸他谈生意去了。”
“哟！老头儿在江临还有生意可以做呢？我还以为早被那人给堵死了。”
杨慧兰对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颇为头疼，原以为出国历练几年性子总归会有些收敛，没想到竟是愈来愈无法无天。
她正想张口教训，何睿珩环顾完周围走了过来：“妈，哥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同样是一胎所生，小儿子总叫她放心许多。
杨慧兰苦涩笑了笑：“有什么好不好的，你爸撑着，日子也不至于难过，但也确实不比从前……”
何家百年家族集团，一夕之间落魄，在江临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纠葛。
家里的事儿，何昱文在国外早有所耳闻，集团收不收购跟他没多大关系，只要流往他手里的钱别断就行，他还想回国再好好潇洒一番。
“妈，老头儿不会真把自己搞破产吧？”
“胡说什么？”她横眼瞪过去，心里却也没底，“你爸总会有办法的。”
他冷冷哼了声，朝一旁的人看了眼，何睿珩接收到，无奈开了口：“妈，我和哥想了下，这次回来我们打算找点事做。”
杨慧兰倍感欣慰，以为他们终于懂事了：“好啊，那妈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别的不说，嫁进何家这些年，她多多少少还是积攒了一些人脉。
“妈，我们……”
何睿珩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何昱文不耐烦从沙发上跃坐起来：“去去去，我来说。”
“妈，我听说大哥最近有意扩展娱乐产业，您不是认识鑫传公司的夫人吗，介绍我俩进去呗？”
杨慧兰紧锁眉头：“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顾行简告诉我的呗，他也是从顾老爷子那儿偷听来的。我那位大哥，伸手就把顾家给掐死了，顾老爷子气得现在还在家里天天念叨着要杀了他。”
他原先还不知道，从前他看上去处处隐忍的大哥，下起手来竟如此干脆利落。
既然谈起了这些，杨慧兰告诫他们二人：“顾家当年仅仅只是找了钟家一个小麻烦，就被他记恨到现在，你们两个不要蠢到去招惹他，现在整个江临，都不过他想与不想罢了。”
“放心吧，妈。”
何昱文挑唇笑道：“就算我和睿珩主动凑上去，大哥也不见得看得到我们，但如果是老头儿就不一样了。”
钟聿知那么变态的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就是在他现在坐着的地方的正前方，他那位大哥亲手将一条蛇剥了皮，挂在了客厅中央。
只因为他从小就厌恶那个东西。
他讨厌什么，就要毁掉什么。
如果是恨呢？
何昱文简直不敢想。
或许是次次放血，却又不让人彻底死掉。
吊着一口气，看人苟延残喘，跪地求饶。
让人不敢奢望生，只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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