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网络世界,他倒不似现实生活中那般客气了,连一贯的称呼都给省了去。
不过正好,秦纾妧也同样不习惯于这些大大小小的礼节,先生过去小姐过来,给她的感觉总像是两个急于完成社交任务的机器人在对话。
难得在对面的人是钟聿知的情况下感到轻松,甚至觉得可以畅所欲言,反正他不会看到她得意的表情,于是也就旁若无人,毫无负担地和他聊起来。
财神重度依赖:【已经到家了,你呢?】
另一边,钟聿知整个人慵懒地泡在浴缸里,看到她发过来一条没间隔太长时间的回信,放下手里的威士忌杯到一边。
盯着那条信息,他弯了弯唇。
他喜欢这个“你呢?”。
好似贴在他耳边亲昵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钟聿知:【在家。】
【明天的约会,我找了几家餐厅,现在推给你做个参考?】
约会?
秦纾妧猝不及防被这个词弄懵住。
对她而言,这顶多算一场答谢宴,约会这个词又暧昧又高级,想想钟聿知那样行事说话都得体的人,难道这个词在上流社会里被广泛应用于所有私人饭局?
如果这样,她也未尝不可以试着消化。
财神重度依赖:【好啊。】
对面立马利落地传来几家评分评级不错的餐厅。
当然,价格,也很不错……
请这一顿饭看来是要出大血了,秦纾妧突然有些痛心疾首,当时就不该同意让他来推荐,当初在苏城能包下一整个璟园的人,一饮一食规格能小到哪儿去。
或许应该让她来安排,人世间真正的美味都在不起眼的地方,随便一家路边的苍蝇馆子,晚上撸串吃烧烤也蛮不错的。
秦纾妧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画面,钟聿知一身精致的行头,坐在马路边吃夜摊,未免太过滑稽。
想着想着,她没忍住乐了出来。
“阿妧,你中邪祟了?”一个人对着手机傻笑啥呢?
秦纾妧不理这话,一边笑一边挑选着餐厅。
刚刚那些纯属消遣想象,真要请客吃饭,还是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夏念禾跟想起了什么似的,这时隔着一条桌子问她:“欸,阿妧,明儿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呗,你生日我还没请过客呢!”
“不了。”
请吃饭拒绝这么干脆,有鬼,夏念禾满脸怀疑盯着她。
空气突然安静,秦纾妧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笑容一下收了回去,“我的意思是……”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有约了,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夏念禾一定会刨根问底对方是谁,怎么认识的,有什么牵扯,事情太复杂,秦纾妧只好先瞒一瞒她。
思绪一转,她立马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舟舟不是没几天就要来了吗,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吃多好?”
这么讲也有些道理,夏念禾暂时相信了。
秦纾妧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夏念禾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临走前还想顺点儿东西。
看她拿起被自己放在橱柜上当摆件的东西,秦纾妧一个箭步上去和她同时把住。
夏念禾:?
“宝贝?”
她佯装不在意地摸了把头发,另一只手却把东西一把给薅了过来:“没有啊,就一个普通食盒而已,是老秦,老秦喜欢。”
对不起了,老秦。
就装吧,夏念禾配合着恍然大悟“噢”了声:“叔叔喜欢的东西啊,那我就不要了,我看看还有什……”
秦纾妧怕她又翻找到那些茶叶,于是上前挡在她身前,讨好地朝她笑笑:“小禾禾,上次送你的香水快用完了吧?这次新品打样,我第一个送你。”
“哎哟不错哦,蛮上道的哦!”
更有问题!夏念禾由着她哄走,出门前对她比了个“一直监视你”的手势。
总算是把这尊佛请走,秦纾妧转头忙起晚上餐厅的事,她昨晚同钟聿知讲中午前定好发给他,现在已然快到了约定时间。
在他发来的几个餐厅里认真对比一番后,最终选了一个环境稍显得没那么浮夸的,订好用餐位置,给他发过去邀约。
钟聿知在回老宅的路上收到了那条短讯。
秦纾妧:【位置信息】
【订了这家啦,晚上见。】
他步子放缓,唇角不自觉爬上一抹笑。
“先生,夫人在花房等你。”
前面引路的管家走到大门处侧了身,钟聿知淡淡应了声,越过人往里进,又低头回起消息。
钟聿知:【好,我会准时赴约。】
回完消息,他收了心,迈着长步往别墅外的花房走。
推开玻璃门,满园清香扑鼻而来,大片白栀子花里,一个女人被簇围在其中,半蹲在地上细心料理着枝叶。
他垂眸瞧了片刻,走上前几步,“母亲。”
花丛中的女人回头,笑着:“阿知,嚟喇?睇下我啲花靓唔靓吖?”
“靓。”他没拂兴,配合着伸手轻轻摸过手边开得正恰的花,“林叔话你揾我有事?”
“冇事就唔叫得你返嚟咩?”钟蔻茹拍了下手,笑着起身,怪他回来一趟总是要把目的性弄得这么强。
钟聿知站在原地笑了下,随后帮着收拾起地上的工具。
外头日头正大,晒了一会儿就直让人受不了,钟蔻茹领着头先进了客厅。
虽已年过五十,女人却保养得极好,从那张看不见岁月沧桑的脸上,依稀能知晓她年轻是有多么风华绝代,舒适的温度令她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斜坐在沙发上,钟蔻茹看着从外面推门进来的男人:“最近集团的事忙吗?”
来江临这么些年,她渐渐习惯了这儿的话,除开偶尔一时兴致,其余时候和别人闲聊通常都不怎么讲白话。刚刚正好来了个能陪她说上几句的,也就没忍住逗了下。
钟聿知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气,自从甩了集团的职务,她整日就忙于一些闲情雅致,便是养养花,打打牌,都不会过问公司的事。
今日这一出,后面怕是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走过去,解开西装纽扣后在沙发另一端坐了下来,“不忙,母亲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钟蔻茹很是头疼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说话也是从不绕弯,连对她这个母亲都是快刀斩乱麻,白白浪费了她给的这一副好面孔,不然她也不会着急到想尽一切办法,叫他今日回来听她编一出戏。
看着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钟蔻茹莫名对自己接下来的话感到心虚,她拨弄了一下前几日新烫的复古卷,尽量笑得看不出破绽:“既然不忙,后天晚上有个饭局,你替我去一趟?”
“母亲怎么不自己去?”
钟蔻茹干笑了两声:“实在是不巧,那天我要飞国外看一场秀。”
钟聿知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他偏头看过去:“我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这个爱好?”
而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您要是抽不开身,我从集团挑个人去应付就行。”
“不行!”
刚闭上眼的男人因为这一句话又倏尔睁开了眼,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激,钟蔻茹轻咳着缓下声音:“那是我从前相识的好友,这次专程从港城过来谈生意,人生地不熟的,言语也未必相通,这件事我只放心你去做。”
话说到这个地步,算是打起了感情牌,钟聿知从沙发上直起身,他看了眼腕间的时刻,并未答应:“我不一定有时间。”
听见这话,钟蔻茹觉得事情成功的机率很大,他要是拒绝一向会把话说得毫不留情面,于是赶忙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地址:“没事没事!不会占用太长时间,你到时候直接去这个地方就行。”
低头看手机里发过来的位置,钟聿知拧了一下眉。
这事,他大概率办不成。
但一抬头就对上了双满是希冀的眼,他最终没说出口,吐了口气,起身准备走。
“阿知,马上午时了,吃完饭再走啊,晚点陪我打打牌?”
“不了,一会儿有约。”说完他大步离开。
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一路走远,钟蔻茹撇了下嘴。
有约?能有什么约,难不成是满三十了自己开窍了?多半又是工作上的事,正儿八经的还得靠她出手。
*
秦纾妧匆匆赶到餐厅时,钟聿知已经坐在了餐桌一边,不知道等了多久。
“不好意思。”她满脸歉色走过去,“临时有事绊住了脚,久等了吧?”
刚坐下来,却对上男人柔和的目光:“没有,慢慢来就好,只要不逃单?”
秦纾妧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却也结结实实因为这一句话松了紧绷的弦,她笑起来:“钟先生对请客的人要求很低啊。”
钟聿知神态放松:“毕竟我是受惠的那个。”
他说话的样子像是自己占了多大一个便宜,所以可以忍受对方再怎么胡来,像极了生意场上那些圆滑的人,把招数带到了日常生活里。
有时候就是缺这么一点点的适当退步,两相得益,相处起来也不会感到为难,秦纾妧忽然间有预感,这顿饭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
或许钟聿知不是一个好的情感咨询师,但他一定是一个好的饭搭子,他们彼此有默契地去做第一件事——点餐。
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即使看到尾缀好几位的金额数字,秦纾妧也能面上风平浪静地选出几样起码分量对得起价格的菜品。
点好菜,他们又默契地同时归还菜单,彼此相视笑了下。
等规整坐好,秦纾妧落眼发现手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一点痕迹,她伸手去抽餐巾纸,低头擦拭的时候,眼前光线暗了一瞬。
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放了一束花,米黄色的做旧报纸包裹着,下面系了一条细丝带。
她错愕地将花束捧起来,得以辨认出里面花的品种。
“好像在这种氛围里,有束花会更好些。”
钟聿知适时解释的声音落到耳朵里,秦纾妧垂着眼睫,心脏沉缓地跳了一拍。她能看出手里的花束并非是花铺订做,因为没有一家店会本末倒置,用一条贵过花朵主体的丝巾去当绑带。
什么意思呢?但又真是好有意思。
她将花往怀里抱了抱,叹了口气:“是苦楝啊。”
很少有人会将苦楝做成花束,它长在树上,结的花小而密,裁枝修剪,要做得这么好看真的不容易。
“因为察觉到秦小姐好像很喜欢苦楝花。”钟聿知在她惊讶于他会发现这件事的眼神里,柔声解释,“这几次相处,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秦小姐用的是同一款香水。”
“Evanesce家的,妄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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