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如龙吟虎啸,顷刻间就要吞没小屋。
可是玉宵不在乎,沉溺于爱河之人无所畏惧。
来吧!让他来!她紧盯门扉,从容地聆听自己的心跳。
青棠安抚道:“抵住门,他进不来。”
然而小屋的门吹开了一条小缝,狂风猛烈地灌了进来。
这时候,玉宵听见青棠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像雨点落在琴弦时发出的颤音。
他说:“玉宵,你的秋水剑法练得如何了?”
玉宵周身一震,被他这温声表白狠狠击中心房。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竟在想自己的秋水剑法吗?
她转过脸去看他,那张脸在雪亮的闪电中洁白如玉。
风雨飘摇中,他就是浮出海面的月亮。
他这样让她心动,又这样让她心安。
门洞开着。门外的刀客止住了脚步,他微微弯下腰。
他背上的刀已被召唤至手中,泛着妖艳火红的光,宛若忘川彼岸灼烧的曼珠沙华。
玉宵激动地站了起来,流水滚落脸颊。
这时,一道黑色的人影冲出屋外,将门一合,把鬼盗挡在屋外。
是一身玄衣的青棠,他劲瘦纤细的身材在鬼盗面前似乎不值一提。
但玉宵知道,那是天底下最为锋锐的刀。
隐年故弄玄虚道:“诸位,敬请欣赏这场对决。”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甚至摆出悠然自得的姿态。
玉宵和顾君琪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玉宵故作镇定道:“怎么?你识得这位鬼盗?”
隐年笑道:“荧惑的高手,讲求的是一个神出鬼没。这位鬼盗既要隐姓埋名,自然无人能识得。”
玉宵调侃道:“想必见过他的人都成了刀下亡魂,人不识得,鬼识得。”
隐年抚掌叹道:“正是这个道理。大名鼎鼎,多半是沽名钓誉;不出世的高手才是真的高手。”
玉宵不肯放过,微笑道:“那么名满天下的玉面战神也是沽名钓誉吗?”
隐年也不是好惹的,当即笑道:“是不是沽名钓誉,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玉宵起了好战之心:“你想跟我打,随时奉陪。只不过,若想逞英雄,为何不趁现在?就这样畏畏缩缩地躲在青棠身后做个缩头乌龟,你当真好意思?”
隐年也不恼,只笑道:“等你看完这场对决,我们再来论这个理。旁的不论,我很久没有欣赏他的剑法了。此去蜃烟山,不知有没有命回来。临死之前,再看他打一场,也算不枉此生了。”
玉宵鲜少见他夸奖别人,还是这样的溢美之词,不禁心动不已。在她面前,青棠极少出手,要不就是对付一些虾兵蟹将,没什么可看的。
这一场对决,看来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二人在屋内聊得火热,门外的战事一触即发。
鬼盗率先出手,他的大刀一划,空中只余数道血红残影。
惊雷滚滚,犹如血肉涌动之声。
玉宵紧盯他的动作,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决定生死的一招。
鬼盗的动作快到无法捕捉,更无从防守,然而青棠的动作更快。
他的剑刃下劈,比闪电更快。
鬼盗不甘示弱,迎头赶上,巨大的宽背重刃犹如泰山压顶。青棠的细刃不为所动,剑刃在刀身一架,那血红的刀光瞬间消失了。
玉宵吃惊地瞪大双眼,隐年适时道:“并非消失,青棠的剑势化解了红莲业火,看上去就像是鬼盗的刀消失了。”
玉宵道:“以柔克刚吗?”
“非也,是绝对力量的致胜。这一回合拼刺刀,是青棠胜了。”
玉宵为青棠捏一把汗,更为二人的绝技深深震撼。
二人的刀光剑影越发繁密,动作也越来越快。玉宵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青棠,他矫捷如猎豹,剑势凌厉凶狠,招招致命。
青棠本人比他的剑更有杀气。他锋锐的眉眼隐在垂落的鬓发之下,只露出犀利的下颌线和冷笑的唇角。
二人你来我往,就像贴地飞行。
鬼盗的宽刃大刀飞转如龙,裹挟着腥风血雨,狂风雷电,一道道毫不留情地劈下来;青棠手中的断水剑却如秋水绵绵,兜头盖脸,幕天席地。
天边的紫雷青闪劈在地平线上,仿若千万条游龙降世。
劈砍挥刺,二人的身姿宛若天外飞仙,看得人眼花缭乱。
十几个回合下来,玉宵终于发现一件事:青棠使的是秋水剑法。
心中如春雷炸响,惊得她神思茫茫。
怪不得他问自己秋水剑法练得怎么样了,是要自己跟着学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秋水剑法和他的秋水剑法看上去有天渊之别?
明明是同一套剑法,同一个招式,为什么在他手中却那么优雅从容、游刃有余?
那么简单的招式被他舞出了千般变化,只是万变不离其宗。
那一刻,她被深深吸引了。并非因为他是她的情郎,而是他精湛的剑法。
她内心深处更刻骨铭心、振聋发聩的声音是——
何时我才能舞出这样的剑法?何时才能成为他的对手?何时能打败他?
比爱他更吸引自己的是打败他。
她被这个想法惊得捂住了唇。
比起爱人,她更想成为他的对手。
那绚丽多姿、肆意绽放的刀剑之花,更令她心醉神迷。
几番相持,鬼盗渐渐不敌,那惊悚燃烧的红莲业火不复烈艳,闪着苟延残喘的光,正如鬼鬼祟祟的灵火,挣扎着不肯熄灭。
而青棠越战越勇,剑招越发疯狂,四面八方,密不透风。
隐年惊叹道:“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了,遇强则强,渐入佳境。”
顾君琪诧异:“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明明只是秋水剑法而已,怎会如此千变万化。”
玉宵更是紧蹙眉头,只是看着是不行的,她恨不得冲出去操练一番,又怕青棠分心,拖了他的后腿。
她紧咬着唇,一瞬不瞬,将剑招的应对牢记于心。
鬼盗穷途末路,被秋水剑法逼至死角。青棠一进再进,双指一挑,一个剑花划过,利落斩落鬼盗的手臂。
红莲刀应声而落。只是那刀一触地,就化为一地血色妖莲,向地底蔓延。
青棠不理会,剑指鬼盗咽喉。
鬼盗仍未说话,只会发出“咯嗒咯嗒”的诡异声响。
青棠缓缓道:“也是,魔怎么会说人话呢?”
鬼盗周身死气散去,露出一张被布条包裹严实的脸。他双目被蒙住,实在令人惊异。
“看来你不需要眼睛,也能视物。”青棠冷冷地说,“魔就是魔。”
他刚说完这一句,鬼盗就化为了一滩软肉,妖莲们一拥而上,疯狂啃噬鬼盗的血肉。
玉宵走出小屋,冲向狂风中的青棠。
她由衷地说:“好厉害的剑法。”
青棠听见她的声音,霎时戾气尽散,他回头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
身后是她,他不想输,也不能输。
森冷的天,狂暴的风,野兽般的男人素手挽剑,雪白的手臂如刀剑般闪着冷峻锋利的光。他伫立在一地妖莲中,断水剑上的血一滴滴滑落下来。
天地间一把完美无缺之剑。
足踏红莲业火,一身鲜血淋漓。
良久,待风雨洗净剑身,他收剑入鞘,风雨初歇。
这时妖莲消化了鬼盗的尸体,餍足地趴伏蔓延,接着光芒大绽,化为数千朵红莲,将二人团团围住。
青棠不慌不忙,抓住一朵妖莲,信手一捏,冷厉道:“碍事。”
妖莲似有所察,忙颤抖着臣服,通身凝成一枚小小的红莲戒指,静静躺在青棠掌心。
青棠向玉宵伸出手,玉宵半信半疑地把手指伸给他。
他为她戴上了这枚戒指。
玉宵自是爱不释手,她满眼放光道:“这是什么?”
青棠温言道:“这是红莲刀所化,如今是你的了。”
“可是,我方才所见,红莲刀不是认你为主吗?”
“我把它送给你了,你就是它的新主人。若你不喜欢,就把它卖了吧。”
玉宵喜不自胜:“我喜欢。”
青棠苍白如雪的脸上挤出一个憔悴的微笑:“喜欢就好。”
玉宵跟着他回到了小屋,亲自将门关紧了。
“怎么回事?”玉宵的心砰砰狂跳,“是结界破了吗?”
无人应答。青棠吐出一口鲜血,脱力倚在墙边,看来此战已让他精疲力尽。
玉宵忙冲到他身边,关切地扶住他软绵绵的冰凉身体,道:“怎么了?”
青棠靠在她怀里,眼睛却转向隐年,冷冰冰道:“是你把门开了一条缝。”
隐年不说话,唇角衔着不置可否的笑。
青棠坐起身来,霍然将断水剑抽出七寸,寒光照亮他皎若秋月的脸。
隐年敛容正色:“你待如何?”
“你说呢,你差点把我们都害死。”青棠没好气地说,“我在想,斩断锁链,把你扔出去。”
隐年闻言变色,却不再言语。
青棠凶狠地瞪了他半晌,重重合上剑鞘。
砰的一声,逸出几分骇人杀气。
顾君琪为青棠把了脉,摇头道:“气息紊乱,本该静养,只是眼下……”
他顿了顿,道:“我来助你运功疗伤。”
他来到青棠身后,玉宵将青棠扶起正坐,二人一前一后襄助青棠运气。
顾君琪将真气注入青棠后背各处大穴,玉宵为二人护法。
然而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场惊天对决,犹如神魔大战,不逊于惊雷狂风之势,排山倒海,荡气回肠。
一招一式,都令她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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