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再度扬起了雪。
云清逸抬手轻轻擦掉了洛兮落在脸颊上的泪水,“仙女姐姐,你是在为我哭吗?别为我哭,我是在帮百姓除害,死得其所。”
洛兮阖上双眸,痛心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你已经保护了我二十年了,没有你,云清逸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云清逸自作主张要乌恙将他变作洛兮的模样去迷惑柳寒山,想以救柳寒山一命为由让柳寒山劝说百姓离开。
柳寒山肉眼凡胎,识不得面前的女子是云清逸,只当是洛兮,心底不由地发慌。除了幻梦之术,柳寒山并无其他本事能与神仙对抗,他刚从九毒那里逃了出来,如今更是深陷焰血阵中,他自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深知柳寒山如此心理,云清逸将自身气势伪装得毫无破绽,柳寒山想要跟随太阳神出城以求活路,不得不按照云清逸所要求的去号召周围的百姓去往城南,两人合力把这一处的百姓尽数轰到了城南方向。
就在柳寒山也欲一同去往城南时,云清逸突然拔下发间的冰簪,那本是他发冠上的簪子变幻的,他紧握着簪子凭借一身孤勇趁柳寒山不备捅进他的胸口。
柳寒山是这一切苦难的根源。因为柳寒山,有数不尽的同乡人葬身火海化作枯骨;也因为柳寒山,云清逸从小长大的地方化作断壁残垣。
既然老天爷不开眼不肯惩戒柳寒山,那他云清逸就要做这惩恶扬善之人,杀了柳寒山,也算对得起过往二十年以及今日死去的亡灵,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
只可惜柳寒山不是酒囊饭袋,云清逸的簪子虽然陷进柳寒山的皮肉,但也给了柳寒山想反抗的本能,既然都是死,他何不拉着这个女人一起死?
二人都是凡人,手无寸铁之力的云清逸自然不是心狠手辣的柳寒山的对手。
拉扯之际,柳寒山当然感知到面前“女子”此时的实力,猛地想到焰血阵,柳寒山阴鸷地笑了。
“是我糊涂了,焰血阵之下,你还能有什么本事?”
柳寒山拔出身上携带的匕首,毫无犹豫捅在云清逸的身上,“九毒不肯救栖梧,你们都不肯救栖梧,你们都该死!都去死!”
他一刀又一刀捅向云清逸,又不肯给他个痛快,只等着云清逸受尽痛苦折磨失血过多而死。
云清逸不后悔,对云清逸来说,是洛兮让他多活了二十年,是洛兮教会了他勇敢,教他一路向阳,自由地做自己,而他也不负洛兮的期望,做了一个好人。
洛兮睁开双眸,却只能看着云清逸的生命从她面前慢慢流逝,此时云清逸躺在她左臂的臂弯处,她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朵用他心魂滋养才得以绽放的欲之花。
第一次,她第一次觉得这花仿若千钧之重。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洛兮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云清逸的瞳孔已经渐渐扩散,他只是道:“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
断断续续的话语并不完整,却是云清逸能说的最后一句话。
臂弯上的重量沉了下去,洛兮眼中的泪再次不自觉涌出。
二十年前,他们初遇,她救了一时想不开选择跳湖自杀的他。没想到二十年后,他们重逢,她还是绕不过他的死亡。
洛兮双手攥拳,指节泛白,咬牙道:“柳寒山……”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杀了他!
洛兮将云清逸的尸身平放在地面上,站起身来直奔圣主府。
城南并无柳寒山的身影,景煦也不可能会救柳寒山出城,所以一定是九毒带走了他,毕竟以九毒的性情,他不可能会放过柳寒山。
可还不等洛兮走到圣主府,十数道身影倏地自拐角而出,截住她的去路,为首一人身着银甲持剑缓缓走进她的视线。
“洛兮公主。”那人语调拉长,似笑非笑道:“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他虽称她为公主,可语气并没有丝毫尊敬之意,反而是充斥着讥讽与挑衅。
洛兮定睛看向那人,眉心微蹙,“重扬将军?”
重扬淡淡一笑,道:“洛兮公主还记得本将军呢。”
“当然记得。”洛兮面无表情道。
“既然记得,不妨随我去九重天叙叙旧吧。”
重扬抬手示意,随他而来的手下尊令将洛兮团团围住。
说什么叙旧,显然是来抓她的,来凡间之时,洛兮并非没有防备,凡间不比仙界,一旦她在凡间使用法力,天上诸神仙就能感应她所处位置,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在她为救宴城百姓受伤之时,趁虚而入。
洛兮轻嗤道:“你身为天帝的护法神,对宴城众生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身陷火海,却对抓我一事殷勤无比。”
面对洛兮的冷讽,重扬根本不放在心上,轻飘飘地道:“凡人一生的命皆由天定,我等遵循天道又有何错?倒是你,手上沾满我天族的血,还想逍遥快活?”
言毕,他一声令下,围在洛兮周边的天族众将齐齐拔刀。
“抓活的!”
焰血阵还未彻底散去,这些人也都施展不出法力伤人,只是洛兮刚刚重伤,根本没有力气打斗,没出一个回合就被这群人打倒在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重阳大喜,随即抛出捆仙索意图将洛兮捆住,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捆仙索即将触及洛兮时,远处一把利剑飞将过来,直接将捆仙索斩得粉碎。
而后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掠至洛兮身边,稳稳握住剑柄,将围拢住洛兮的天兵打散。
洛兮抬首望向那人,霎时怔住。
风无遇,竟然是风无遇……
她不是让景煦带他离开了吗?
洛兮紧张起来,方才风无遇能将他们打散,不过是因为这些人没有防备,加上风无遇手上的灵剑护主,然要是真正面对面抗衡,哪怕天兵因为焰血阵使不出伤人的法力,吃亏的那人也只会是风无遇。
已经有一个云清逸死在她面前了,她不能再让风无遇因为她出事了。
“快走!”洛兮强撑着站起身。
风无遇紧抓着她的手腕,持剑对着那些天兵,执拗地不肯离开。
重扬不屑道:“一个凡人,也敢阻挠天兵,拿下!”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骤然出现,令重扬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化作真身救百姓脱困的景煦竟会现身于此。
景煦挡在洛兮与风无遇身前,天兵一见是他,顿时收了刀刃,面面相觑迟疑不敢向前,齐身恭敬唤了声:“殿下。”
景煦没理会这些人,回头对洛兮无奈道:“实在抱歉,他和你一样执拗,不肯独自逃命。”
洛兮闻言侧头,正对上风无遇投来的目光,他道:“要走一起走。”
声音不高,又字字清晰。
洛兮收回目光,又望向前方的景煦,只见景煦右手已将他的金色烈空剑握在手中,景煦持剑指着重扬道:“你可知,伤了我是何罪?”
“小神不敢。”重扬垂头道。
有景煦拦住他们,洛兮没作停留,带着风无遇直奔圣主府而去。
此时的圣主府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圣主府临近城南,无城墙环绕,如果不是八层楼阁之后布下毒障以及幻梦,那从后门出就可直达城外相思河岸。
九毒把柳栖梧的身体放在相思河的水面上,诉尽衷情后又任由那身体沉入水底。
“曾经我以为让她活过来是爱她,我甚至想不通,明明我就在她的身边,她为何就是没有求生意识呢?”九毒站在岸边,目光落在柳栖梧坠下的那处河面,他的身影如水中之月清冷孤寂。
先前天色昏暗是因为景煦元神归位,此刻上空已缀满星星,明月高挂,已然是真正的夜晚了。
“现在我才明白,放她自由,让她的魂魄去往冥界能够转世重来,才是真的为她好。”
九毒说完转过身去,看向被法术禁锢不得动的柳寒山。
柳寒山虽然想虐杀“洛兮”,但他更想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惨状,他想亲眼看着她死,就在柳寒山站在一旁欣赏云清逸的痛苦时,九毒出现带走了他。
“知道为何你从圣主府逃走时我没有阻止你吗?”九毒讳莫如深道:“因为我压根就没想用焰血阵来对付你。”九毒手指指向远处,柳寒山顺他指引望过去,就见百姓聚集在远处密林中,不约而同望着俨然快成为废墟的家。
柳寒山的脸上满是惊恐,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了,这世上最疯的疯子不是他自己,而且面前这个叫九毒的男人。
可九毒已经用法术封住了他的嘴巴,他什么话也出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摇头。
九毒发出一声闷笑,又道:“我刚刚看到太阳神又飞去了宴城,在他飞回城外之前这段时间,够我们算这笔账了。”
九毒的双眼变成血红色,两只手的掌心乍现两条深深的伤口,柳寒山知道九毒要施展幻梦之术了,通常施法者用精血开幻梦迷阵时,就说明他要杀人了。
无数的脚步声朝他们奔来,没错,来的正是被景煦救出的那些百姓,当九毒使出他的幻梦之术,那些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双目空洞齐齐跑向九毒与柳寒山所在之地。
他们每个人都张开嘴,疯了似的扑上去,一口口咬在柳寒山和九毒的身上。
这种痛苦,比凌迟更甚,柳寒山疼得想嘶吼,可他的身体被法术控制,根本挣扎不得,牙关既不能张开也不能咬紧,只能任由那些失去神智的牙齿不断撕扯他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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