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夜,是被灯火强行撕破的黑。
绣贞站在画舫栏杆旁,宝蓝色旗袍紧裹着身子,像是另一层皮肤。陆靳选的衣服总是这样——料子名贵,剪裁精准,将她每一寸曲线都勾勒得恰到好处,却从不过问她的喜好。
“别离我太远。”陆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今日换了深色西装,左肩的枪伤被完美遮掩。只有绣贞知道,那挺括布料下缠绕的纱布,以及他偶尔微蹙的眉头。
“我不会。”她轻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全场。程致远说过会来,张经理也在暗处。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陆靳的手忽然搭上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浑身一僵。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药味和不容错辨的警告。
绣贞垂下眼帘:“只是觉得秦淮河的夜景,比传闻中还要繁华。”
“繁华之下,尽是污浊。”陆靳冷笑一声,手指在她腰间收紧,“就像你此刻的心思,绣贞。”
她心头一颤,强作镇定地别开脸。
画舫上觥筹交错,南京城的权贵名流齐聚于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言辞间却暗藏机锋。
“陆参谋,幸会。”白司长端着酒杯走来,身旁跟着一身艳红洋装的白凤兰。
绣贞注意到陆靳的身体有瞬间的紧绷,尽管他面上依旧从容。
“白司长。”陆靳微微颔首,将绣贞往身边带了带,“这位是沈绣贞小姐。”
白司长的目光在绣贞身上转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原来是沈世钧的千金,令尊近来可好?”
这话问得恶毒,绣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微笑:“劳白司长挂心。”
白凤兰娇笑着挽住陆靳另一只手臂:“靳哥哥,陪我跳支舞吧?我爹地想和沈小姐单独聊聊呢。”
陆靳的眼神骤然转冷,但白司长已经上前一步,状似亲切地对绣贞道:“沈小姐,借一步说话?”
绣贞看向陆靳,他微微颔首。
在画舫的僻静处,白司长收起伪善的笑容:“沈小姐,令尊在狱中染了风寒,情况不妙啊。”
绣贞的心猛地一沉:“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司长冷笑,“陆靳是怎么对我白家的,我就怎么对沈世钧。”
“你...”
“别急着生气。”白司长打断她,“我可以让你父亲得到更好的照顾,甚至可以帮他减刑,只要你...”
“只要我背叛陆靳?”绣贞接上他的话。
白司长满意地笑了:“聪明。告诉我陆靳查到了什么,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绣贞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一边是父亲的安危,一边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别无选择,沈小姐。”白司长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陆靳对你不过是玩玩而已。等他对你失去兴趣,你和你父亲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像一把尖刀,直刺绣贞心中最深的恐惧。她想起那个叫婉清的女子,想起陆靳书房里珍藏的照片...
“考虑好了吗?”白司长催促道。
就在这时,陆靳的声音冷冷传来:“白司长在与我的人聊什么,这么开心?”
绣贞回头,看见陆靳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白凤兰跟在他身后,一脸得意。
白司长立刻换上笑脸:“不过是闲聊罢了,陆参谋怎么不跳舞了?”
陆靳大步上前,一把将绣贞拉回身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我的女人,不劳白司长费心教导。”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白司长皮笑肉不笑:“陆参谋说笑了。只是沈小姐似乎很担心令尊的安危,我不过是安慰几句。”
陆靳的眼神骤然转冷:“白司长消息很灵通。”
“南京城里,还没有我白某不知道的事。”白司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绣贞一眼,转身离去。
陆靳紧紧攥着绣贞的手腕,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绣贞疼得蹙眉:“只是说我父亲病了...”
“还有呢?”陆靳逼问,“他要你背叛我,是不是?”
绣贞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陆靳冷笑一声,将她拉近,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记住,绣贞,你是我的人,若是敢背叛我,我会让你父亲生不如死。”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一盆冰水浇在绣贞头上。
舞会继续,绣贞却如坐针毡。陆靳始终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像是在宣示主权。白凤兰几次想接近,都被他冷冽的眼神逼退。
趁着陆靳与几个军官交谈的间隙,绣贞借口透气,悄悄走向甲板。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船舷边,她意外地遇见了程致远。
“绣贞!”程致远快步上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我长话短说。周慕云就在画舫底层的储物间,他被白家的人看守着,张经理已经混进去了,这是地址。”
他快速塞给绣贞一张字条:“千万小心,陆靳的人也在附近。”
绣贞慌忙将字条藏进手套:“程学长,我父亲...”
“我知道。”程致远打断她,“张经理已经打点过了,令尊暂时无碍。但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证据。”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程致远脸色一变,匆匆离去。
绣贞转身,看见陆靳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得可怕。
“看来我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耐心,绣贞。”
“我只是...”
“闭嘴。”陆靳打断她,拽着她向船舱走去,“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他将她拉进一个空置的包间,反手锁上门。绣贞被他推倒在沙发上,还来不及起身,他已经俯身压了下来。
“你做什么?”绣贞惊恐地问。
陆靳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眼神却冷得骇人:“我在想,该怎么让你记住,谁才是你的男人。”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脖颈,停留在旗袍的盘扣上:“或许,我该让你真正成为我的人。”
绣贞浑身僵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要...”
“不要?”陆靳轻笑,手指微微用力,扯开了第一颗盘扣,“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第二颗盘扣应声而开,绣贞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求求你...”她哽咽着,“别这样...”
陆靳的动作忽然停住。他凝视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眼神复杂。
“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她不懂的情绪,“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绣贞别开脸,泪水滑落:“你囚禁我,威胁我,这就是你说的好?”
陆靳沉默片刻,忽然松开她,起身背对着她:“整理好衣服。”
绣贞慌忙坐起,颤抖着系好盘扣。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陆靳没有回头,“把程致远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绣贞的心猛地一沉,他连这个都知道?
犹豫间,陆靳已经转身,眼神凌厉如刀:“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绣贞。”
她知道,这次再也瞒不过去了。颤抖着手,她从手套中取出那张字条。
陆靳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冷笑:“果然如此。”
他将字条收起,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敢背叛我,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沈世钧受尽折磨。”
他的眼神如此冰冷,绣贞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枪声。陆靳脸色一变,迅速将她拉到身后。
“待在这里,不要动。”他命令道,随即拔枪冲出包间。
绣贞蜷缩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枪声和尖叫声,浑身发抖。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息,陆靳推门而入。
“没事了。”他简洁地说,伸手将她拉起,“我们回去。”
他的手上沾着血迹,不知是谁的,绣贞不敢多问,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出包间。
画舫上一片狼藉,几具尸体横陈在地。绣贞注意到其中一具穿着张经理常穿的长衫,心头猛地一紧。
回程的车上,两人沉默不语。绣贞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凉。
张经理死了,程致远不知所踪,唯一的线索也被陆靳拿走。她就像一只被折翼的鸟,困在这个男人编织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害怕了?”陆靳忽然开口。
绣贞没有回答。
他轻笑一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早该如此。记住绣贞,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他的触碰让她浑身僵硬,却不敢躲避。
车子驶入中央饭店,陆靳亲自送她回房间。在门口,他停下脚步。
“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或许能让你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处境。”
绣贞抬起头:“去哪里?”
陆靳的唇角微扬,笑容里没有温度:“监狱。让你亲眼看看,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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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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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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