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苗寨鼓楼前的空气也凝滞得让人感到窒息。
荣青的话音刚落，人群便骚动起来，有人怒骂，有人质疑，更多的则是将信将疑的沉默。
“你说你能救活枫息树？”阿普朗长老眯起眼睛，手中的拐杖微微抬起，似乎是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荣青迎着众人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我有把握。”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前提是，你们得先告诉我…枫息树究竟是怎么枯死的。”
嘎鲁大叔冷笑一声:“你装什么糊涂？不就是你昨夜…”
“嘎鲁。”阿普朗打断他，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疲惫，“够了。”
长老的目光在荣青和依彩之间游移片刻，终于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依彩，带她去议事厅。”
苗寨的议事厅建在鼓楼后方，厚重的木门一关，外头的喧闹便被隔绝了大半。
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照射进来，使得厅内光线足够明亮。
阿普朗坐在主位，嘎鲁和几位寨老分列两侧，而荣青和依彩，还有听闻这事后又连忙赶来的随潮生和李有崖则站在中央。
但祝姝没有跟在其中，不知去了哪里。
议事厅内气氛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枫息树……早在一年前就已枯死。”阿普朗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试遍了所有苗疆秘术，却无法挽回它的生机。为了不让族人恐慌，我们只能以幻术维持假象。”
嘎鲁听见这话，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他怎么都不知道？
阿普朗瞥了眼动静有些大的嘎鲁，摇摇头没有说话。
荣青蹙眉看向几位寨老:“一年前？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普朗摇头:“不知，某日深夜，守树人发现枫息树的叶子一夜落尽，树皮干裂如柴，被守夜人唤醒后，我们连夜查遍古籍，却找不到原因，只好赶在第二天天亮之前，用幻术将枯萎掩盖。”
依彩攥紧拳头，借着几位长老向众人坦白真相，把藏在心中一直以来的怨怼说了出来:“阿普朗长老，你也知道枫息生死双树的由来，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林蚀的源头其实是死树反噬，但仍瞒着族人，让他们无辜牺牲献祭血肉吗？”
“依彩！”其中一位站在前头的中年人指着她厉声喝道，“你是在指责我们？”
“我只是不明白！”依彩抬头看向他们，眼眶发红，“若各位长老早将真相告知族人，或许我们还能一起想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过错推给无辜的人！”
阿普朗沉默良久，终于苦笑一声：“你说得对，可依彩，族中信仰崩塌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荣青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心里明白了他的无奈，枫息树是苗疆的魂，若连魂都枯死了，人心便也散了。
她正想开口，议事厅的门却突然被推开。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所以，你们就选择自欺欺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红色衣衫的女子负手而立，只见她玉面含威不露声色，额间一枚红色印纹，更是为其添了几笔庄严，看起来有三十来岁，但周身气度不凡，又好似修行不知多久的得道高人。
而她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祝姝。
“师父……”祝姝小声唤道，眼神飘忽地瞥了荣青一眼，似是在解释自己并非故意没来。
燕惊月踏入厅内，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普朗身上:“阿普朗，多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阿普朗一怔，随即面露惊色:“燕……燕惊月，居然是你？”
燕惊月冷哼一声，径直走到荣青身旁，抬手按在她肩上，轻轻捏了下，似乎在安抚:“我这徒儿认的妹妹，亦可算做我的徒弟，既然是我徒弟，那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荣青眨了眨眼，有些意外这位素未谋面的前辈竟会替自己撑腰。
燕惊月继续道:“在场的都算是熟人，我也就不瞒着掩着，枫息树的枯萎，与你们苗疆灵脉被窃有关。而灵脉被盗…”她指尖一弹，一缕银光闪过，在议事厅内中浮现出枫息树当初如何变得枯萎的影像。
几枚漆黑的铁钉不知被什么人深深钊入树根，钉身上刻着的纹路，乃是一抹赤色火焰纹路。
“此乃窃灵钉。”燕惊月冷声道，“是赤焰盟的手笔。”
厅内一片哗然。
有几位长老听到赤焰盟时，脸上都变了神色，似乎知道些什么。
荣青盯着空中虚影里的几枚钉子，心头突然一悸，想起夜探枫息树时听到的那句，“你回来了……”
不过她还是被燕惊月口中的赤焰盟，拉回了思绪。
一路走到苗疆，途中所见之闻，皆有赤焰盟的身影。
真可谓是如影随形…
阿普朗面色灰败，喃喃道:“怎么会是赤焰盟……”
燕惊月收回法术，淡淡道:“你们族中与赤焰盟做了什么交易，我暂且不提，但我可以暂时逆转枯木，令枫息树恢复生机。”她顿了顿，把目光游移到荣青和依彩身上，“但需你以灯铃为引，依彩在以圣女血脉为媒，即可恢复生机。”
荣青听到这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燕惊月:“前辈，你怎么知道灯铃…”
燕惊月莞尔一笑:“小荣青，这事儿，就得问问你师父了。”
一股股疑惑自心中盘旋升起，荣青有些摸不透燕惊月，她怎么会知道灯铃，而口中所言，好像与师父是旧相识，并且早就熟悉自己。
想了太多，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当下之急仍然是使枫息树枯木逢春。
荣青暂时抛却脑中疑问，毫不犹豫地点头:“前辈，你即这么说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依彩也上前一步:“我也愿意。”
阿普朗望着两人，浑浊的眼中浮现愧疚。
他缓缓起身，向荣青深深一揖:“这位小友，方才鼓楼之事，是老朽……对不住你，还请见谅。”
荣青摇头:“长老不必如此，我理解您为了苗疆的苦衷，但不代表我认同这样的做法。”她顿了顿，扬起一抹坚定的笑，“不过我方才就答应了你们。现在，救树要紧。”
定下此事后，正午时分，日头高照，苗寨众人齐聚枫息树下。
燕惊月掏出腰侧与祝姝身上那把有些相似的银剑，她手腕轻转，在地上划出看不出样式的阵法。
顷刻之间，阵法中散发出银光如网笼罩枯树。
荣青立于阵法中央，灯铃轻摇，灵脉金丝从大地浮起缠绕树干，依彩随即站在外侧割破掌心，将血滴入树根。
三者灵力交汇的刹那，枯朽的树皮竟一点点褪去如干柴一般的灰败。
一缕缕新芽从枝头萌发，眨眼的瞬间绿意蔓延开来，粗壮的树干又一次挺拔起来。
与荣青梦中的样子，别无一二。
枫息树，活了。
寨民们绕树几圈跪地痛哭。
有人高呼“枫神显灵”，有人向荣青等人连连叩首。
唯有阿普朗站在人群之外，望着重焕生机的神树，眼中却无半分喜悦。
他低声喃喃:“暂时的生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形容燕惊月“玉面含威不露声色”这句，我忘记是从哪看到的，可能是金庸的小说里面吧，没啥印象了[化了]
但是用在这里形容惊月师父就很合适，嘿嘿！
我发誓今天肯定没有错字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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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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