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神情过于紧张,小李头被地上还热乎着的尸体绊倒,双腿直接滑跪下来,出于本能他攀在了马车外的横架上。
司徒馥举弓的手随着他身体的下移而不断向下,血色染寒夜,她明亮的眼眸格外犀利。
小李头懦懦开口:“小姐,让奴才将功补过,给您驾车吧?”
司徒馥没有理会他。
后背突然袭来一个黑衣人,他惊恐大叫:“小心!”
司徒馥眼睛眨都不眨,转身,反射一箭便让那人封喉。
为首的黑衣人,看见司徒馥拿箭、换箭最后射箭,动作又快又准,不由得气愤:“上次,竟是你的障眼法!”
司徒馥的衣裙沾满了敌人的鲜血,血迹溅满半边脸,衬得她像索命的阎罗,突然,她侧头勾唇一笑:
“想杀我?这里这么大动静,可是皇城巡逻的士兵迟迟不来,而且,周围是住宅,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屋内却有光……我不蠢。让我猜猜,你是哪位大人的人。”
这条路估计早就被人封禁了,而本就住在这里的人,八成被警告过。
在司徒馥与黑衣人周旋的时间,司徒青处理好了身上的箭矢,内力也恢复过来了许多,有了些力气,他用剑支撑着身子,慢慢起来,与司徒馥背对背并肩作战。
小李头怀着必死的决心,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颤颤巍巍跳上了马车,一把扯住了缰绳。
司徒馥假装视而不见,她对司徒青道:“马车还能再发起两次箭羽,我们搏一搏,冲出去?”
司徒青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视线除了放在黑衣人身上,还有周围的环境上,突然,一座极其高大的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我们冲不出去。而且,给你改造好的羽箭也快用完了,马车里,最多还能再转一次暗格机关。”
司徒馥有些不悦:“我们在拖他们,他们亦在拖我们。”
司徒青被喉咙里的血咳得呛出声,基本的身形都稳不住,哗地一声便单膝跪在马车板上,全靠右手上的剑稳住上半身。
司徒馥大惊:“阿青!阿青!”
元烨与司徒馥是一前一后离开宫门的,他们本是顺路,但在一个岔路口,他亲眼看着司徒馥的马车拐去了其他方向,虽然好奇她出宫不回司徒府,反而去其他地方,但知晓那个方向是在水一方,便未深想。
他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路上瞧见凉亭一盏明亮的烛火,竟是段良玉在与人对弈。
元烨想去书房办公的心思便歇,他慢慢走了过去,而背对着他而坐的那个男子,竟与段良玉告辞然后从另一边走了,二人硬生生错过。
行礼后,元烨瞧见桌上的棋盘,这分明还未下完,可见那人是故意避着他的。
他不愿见他。
段良玉放下手中的棋子,有些不开心元烨的突然造访。
“今日不是宫宴,你为何这般早回来?”
元烨道:“太子身体不适,帝后提前离开,礼部的人负责招呼使臣,徒儿担心师父,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了。”
按照以往律制,宫宴现在可能都没有结束,但元烨同段良玉讲的,也不全对,他并非在帝后离开后出宫,反而因为司徒馥多待了许久。
段良玉的脑袋突然一抽一抽的痛,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她心绪不宁。
元烨还沉浸在刚刚那人熟悉的背影上,以及桌上的棋盘,没有注意到段良玉的异常。
黑子是明显让着白子的,而白子像是毫无章法乱下,可见执白子的人一点都不懂棋法。
突然,段良玉心口一阵悸动,剧烈的疼痛,让她失手打翻了桌上的器皿,黑子刺啦啦从高处翻下散落在地上。
元烨猛得回神,旋即过去扶她,满脸担忧:“师父,可是心疾又犯了?”
近两年段良玉的身子愈来愈差,她若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坐在那,与普通贵女无异,就算说话,只要不受刺激,亦雍容大方。
但她偏走不得,偏容易受激,当年何其风光的人,滚落红尘,最后粉身碎骨。
段良玉缓了会,抬头看着元烨:“我知道,元府隔壁是司徒府。”
元烨欲言又止,开口欲解释,又听对方继续道:
“最近司徒馥可有发生什么事?”
元烨不解,她什么时候对司徒府的事情感兴趣了?
“师父,您今日很奇怪,先是与不懂棋的人下棋,您处处迁让就算了,看棋势您还有自戕棋步,为了让对方赢,自断后路,自毁前路,引导对方入你局,最后像个引路人般牵着他,哪怕他手上拿着的刀是刺向您的。这一点都不像您。”
“还有,您从不许徒儿提司徒馥,今日却格外关心,师父……您刚刚见了谁?”
元烨将段良玉今日的反常归咎于刚刚那人,觉得那人跟段良玉关系匪浅。
可看背影,那明明是个年轻男子,师父会认识年轻男子,又这般偏迁他?元烨心想,任何来元府拜访的人,门房那边都会登记在册,他晚点去找秦目拿往来花名册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他算漏了,那人可能不是正规途经进来的,比如翻墙。
段良玉很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元烨知道,但一遇上司徒馥的事情,他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见她生气,元烨只好道:“确实有一件很大的事情,司徒府的养子回来了,今日还与司徒馥一起参加宫宴露了脸。”
段良玉一听,心口忍不住抽蓄,本来一张高门贵女的脸,瞬间变得扭曲丑陋,她伸手抓着元烨:“那狗东西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贱人生的果真是贱货!”
元烨知道师父平时待人温文尔雅,更不曾骂过人,不知为何一碰到司徒府的人,便全然将自己学了几十年的容忍大度与文人礼仪,全然抛诸脑后。
“师父,外面皆传,司徒青并非司徒府的养子,而是司徒馥的亲兄,但现下,司徒府的掌舵人,依旧是司徒馥,对此,徒儿不解。”
元烨还欲说,然段良玉却不想听,又一阵抽痛,元烨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了不对,平时段良玉偶尔也会犯心疾,但不会一直痛,他忙换了旁边的丫鬟去拿药。
段良玉已经许久没有吃个那药的,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这种强麻强止痛的心药。
元烨忽而想到林净,便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小斯照顾好段良玉。
他决定自己去找林净,一来宵禁,他是朝廷命官,方便行事,不会被抓去盘问,二来,已经这般晚,林净是女大夫,不一定会出诊。
元烨驾着马,万分火急,因为那药的后遗症异常大,段良玉已经断了将近十几年,才勉强维持生活,若是……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等他驾着马在大街上时,却发现平时巡逻队很密集的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
反常到让他冷汗直冒,眼皮突突直跳。突然到了他与司徒馥马车的分叉口,那里守了几队人马,显然前面有什么事,外人不得进去探看。
元烨已经隐隐约约知晓司徒馥出事,他骑着马,在原地转圈,在去救司徒馥与救段良玉的抉择中,他陷入了困境。
可他连多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内心的浮躁连带着身下的马亦不平静,差点将他从马上颠下来,好在状元不是浪得虚名的,他骑术异常出类拔萃。很快便安抚好了浮躁的马,他自己的内心亦是慢慢变得宁静。
元烨的掉头,让守在岔路口的肖恩松了口气,因为肖恩对司徒馥动私刑的缘故,元烨很不待见他。
然而肖恩却再不敢得罪元烨。
就冲肖恩看见元烨骑着马,在大街上这般醒目地存在,随便哪个巡逻的头领,看见后都不会如他那般只是看着。
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她……元烨在原地浮躁得感觉过了一个春秋,而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息时间罢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看吧,男人最终还是会选择自己的母亲。妻子死了还能再娶,母亲没了,便真的没了。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高墙青瓦后,一抹红色的身影,双眼死死盯着他,她的双手,都快要将面前的瓦片抓碎。内心却是将下面骑马的男人骂了上千遍。
元烨骑在马上,没有错过肖恩看他时,那警惕的眼神,看着身后那些士兵,显然他们不想与他冲突,原因无他,他身上正穿着正四品红袍官服。
而且,身上别着正二品才能佩戴的金鱼袋,宫宴上,官阶比他高的大有人在,还有几位出众的皇子争辉,他性子清淡,几乎不怎么与人来往,故而大家容易忽视他。
但眼下不一样,这群人中,只他一人着红袍,佩戴金鱼袋。
等骑到一定距离后,元烨俯身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骏马,细声道:
“你是我向杜黎求的,刚刚那栅栏看见了吗?我命令你,跨过去!”
他毫不犹豫调转马头,随即一声震吼:“驾!”
“大理寺办案,尔等胆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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