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馥伸手挡了挡,终于适应好外面的环境后,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元烨,她朝他笑了笑,雪花簌簌簌地飘落在众人肩头。
元烨与云琼皆披着狐裘大氅,司徒馥在二人之间显得形单影只,单薄瘦弱,地牢比外面暖和,她出来没多久便被风雪冻红了双手还有鼻尖。
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喷嚏,让两个男人慌了神:“阿馥!”
几乎是异口同声,动作也出奇一致,解开身上的狐裘大氅,二话不说便往司徒馥身上披去。
终归是云琼快了一步,元烨看着披在外面的狐裘大氅,有些失落地从司徒馥身上取下。
一步晚便步步晚。
她既已经披了一件,又何需另一件?
云琼有些好笑看着他,不悦道:“她现在还是关押的犯人,你拿你的披风给她是觉得你的披风比本王的披风更能保她?”
元烨正是知道,所以才收回来了自己的大氅。他盈盈一拜:
“多谢宪王提点。”
司徒馥看着二人之间暗中的硝烟,默默低下头来。
云琼说的不错,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披风,背后所代表的是权势与地位,而她的处境,需要这份权势与地位。
所以,当云琼伸出手来时,司徒馥顺势,当着元烨的面,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大殿上不似外边那般冷,云琼看着司徒馥披着自己的狐裘大氅踏入殿内,最后也没有出声让她脱下。
殿内的气息异常诡异,听着通传太监的“宣”后,所有人回头,视线落在司徒馥身上。
面上的表情,在看见她身上披着的大氅后,而变得意味深长。
符年刚来不久,司徒馥走近后才发现他的身上亦落满碎雪。她看了一眼他,而后才缓缓将目光落在云诘身上。
云琼不动声色走过去,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司徒馥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人。虽盖着白布,但她也猜出来了几分,她朝着高位上的人,直直跪下。
“罪民司徒馥,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道:“司徒氏,有人自首,说当年你父亲系被害身亡,你如何看?”
司徒馥听到这句话后,眼泪簌簌簌就往下掉:“现在不知罪民能不能活,但有生之年若不说句实话,怕是下地狱父亲也不会放过我。回皇上,罪民虽然嘴上说着父亲病逝,但心下其实也有过怀疑,可人死不能复生,罪民一介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皇上若有所思,继续道:“倘若今日,朕若为你昭雪呢?”
司徒馥愣住:“皇上要给罪民撑腰?”
皇上没回答,看着徐公公道:“带上来!”
徐公公看了一眼符年,随后才将目光落在大殿门口:“宣,肖统领觐见。”
白茫茫的大门外突然冒出一抹黑影,众人齐齐望去,只见身着铠甲的人,一步一步走来,脸上一股肃杀之气,因着之前伤了眼睛,刚愈合没多久的粉色疤痕留在上面,使他添了几分可怖。
“臣肖恩,叩见皇上。”
“回皇上,臣不辱使命,苏府上下确贪污,全府一百零八口,另苏府嫡子苏赟不知所踪,其余等全部捉拿入狱。”
司徒馥愣了一下。
这些话犹如晴天霹雳,大理寺卿苏尚,贪污受贿?
肖恩继续道:“臣在苏府,共搜出白银三千万两,珍贵珠宝二十余箱。黄金,七百万余。”
在场的朝臣脸色大变。大理寺卿,贪污,还贪这么多。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苏尚身上的事情,玩笑罢?可皇上并未否认,朝臣觉得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皇上看向司徒馥:“苏尚说,当年之事,是他贪图你父亲的财物,动了贪念,而今见你回来,当年牵扯官员,已被他暗中解决,朕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司徒馥愣住了:“所以,皇上是说,当年罪臣父亲的死,都是贪官贪图罪臣父亲的财物,因为得不到,所以就对罪臣父亲下手,毒死了他?那也就说,罪臣父亲根本不是像外界说的那般不堪,对吗?罪臣也根本不是贪商之女,罪臣本来就清清白白的,没有罪,对不对?”
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一字一句言“罪”,最后却是无罪。
云琼与云诘云子衿三人齐齐看向司徒馥,担心不已,可没过一会,她非常淡定地直视前方,简单擦拭了几下眼角的泪水。
又恢复先前模样。
符年道:“皇兄,苏尚是否还有其他交代?”
皇上沉默:“没有,除了一份罪己诏,便什么都没有。”
江淹这时站出来:“皇上,老臣觉得事情有蹊跷。苏大人本可死后风光大葬,为何现在跳出来承认自己是贪官污吏?这般自掘坟墓的做法,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司徒馥早已顾不得尊卑,她气道:“除了怕了,良心发现了,还能因为什么?家都被抄了,黄金白银,真真切切摆在大家面前,不是遭报应,也是风水轮流转。”
云琼上前一步,止住了司徒馥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皇上沉思一会:“江爱卿说的,正是朕当时想的。既如此,便公开苏尚的罪己诏吧。”
符年道:“皇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苏尚的身后事。”
江淹附和:“回皇上,不管苏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此事是他自己承认的,他本可以斩草除根杀了司徒府后人,但却没有,显然,他是有苦衷的。”
司徒馥道:“一个贪官,会有什么苦衷?嫌贪得不够多?还是临死前的良心发现?亦或是见大势已去不得不自首?”
江淹被司徒馥激得无法反驳,诚如司徒馥所说,黄金白银,真真切切。总不能是皇上派去的人,将银子放在苏府,然后嫁祸吧?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江丞相难道想包庇?难不成你们有一腿?不然,总不会是皇上命人抬了几十上百箱金银,放在苏府,然后让肖统领去诬陷吧?”
话音刚落,大殿上的人,突然就慌乱起来。
“放肆!”
皇上一开口,所有人都听出来这是生气了,于是朝臣不知是生谁的气,通通全部跪下。
“皇上息怒!”
江淹身子俯得最低,因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为苏尚说话的人。
“江丞相,你是在质疑朕吗?”
“老臣没有,只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
“朕刚知道时,也觉得过于蹊跷,不然也不会下旨彻查,若真有赃款,便下狱,直接传了抄家圣旨。”
皇上与江淹一来一回间,江淹便不敢再进一步为苏尚说话。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苏家人?”
江淹刚说完,符年便接话:“臣弟刚刚也是此意,苏尚已经去世了,赃款臣弟也已经清点,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放缓,毕竟,苏赟现在是皇上钦点的驸马。”
皇上道:“既是家族有污,如何再做驸马?此事容后再议,先将人关去大理寺吧。秦少卿何在?”
一位瘦弱的官员,颤颤巍巍出列:“回皇上,臣在此。”
“朕令你与江寺正,二人负责此案,大理寺卿一职空缺,来日再议。退朝吧,朕乏了。”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云琼抬头望着皇上,在对方发怒之时,他道:“司徒馥如何处置?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高台上的人,非常不耐烦,摆了摆手:“暂时先关在大理寺。此事容后再议。”
“父皇!”
这回叫住皇上的是云诘,很明显,皇上愣了一下。
“荥王,你也认为现在应该放了司徒氏。”
不是疑问,是肯定。
云诘点头:“父皇,儿臣与司徒馥相交甚深,当时她救助儿臣有功,但儿臣却为了自己的前途对她不闻不问。今日,若是儿臣再如之前那般,那儿臣便称不上仁义二字,将来如何服众?”
云琼冷笑出声:“司徒馥会被放出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时候皇兄知道求情了?怎么不见皇兄,在她被万人唾时开口求情呢?”
符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伸手揪住云琼的衣袖,偷偷掐了掐。
痛感自手臂传来,云琼脸色成了猪肝色,偏偏他还不能站起来与符年打一架,气得他不再开口说话。
符年见目的达到,松开放开了他。
皇上没有立即做决定,而是看向符年:“肃王以为,司徒馥应该放吗?”
众人从皇上口中司徒氏变为司徒馥的称呼,而面面相觑,深知事情不简单。
也更加好奇,符年最后会怎么选。
只听见他沉默许久后道:“回皇兄,苏府的事情虽有疑点,但司徒馥却是最大受害人,这点毋庸置疑。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民心。”
皇上叹气:“罢了。”
遂挥手让徐公公退朝,这下不给朝臣任何启奏的机会,徐公公嗓音还未落下,皇上便离龙椅几步远了。
“恭送皇上。”
云琼一喜:“司徒馥,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朝臣见几位王爷起身,才敢陆陆续续起来,只有几位皇子敢留在殿内,其余皆提着衣摆快步走出殿外。
很快,殿内就剩符年、司徒馥、云诘、云琼以及云子衿等人。
司徒馥听见云琼这般说,盈盈俯下身子拜了拜。
“多谢宪王。”
符年最先离开,而后是云子衿。
云诘看着司徒馥,不多时,有个宫女端了件宫装过来,他温柔开口:
“你若要回府,这身衣服恐不适合,本王为你挑了件合身的,还望司徒小姐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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