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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第十五章~

江水滔滔,将昨夜的厮杀与血腥远远抛在身后。郭靖与黄蓉相互搀扶着,从冰冷的河滩挣扎上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虽是初夏时节,但浑身湿衣贴着肌肤,江风一吹,仍是寒意刺骨。于是生了个火先取取暖。

"靖哥哥,我们先找个市镇,换身干净衣裳,再填饱肚子要紧。"黄蓉虽内力不及郭靖,但性子机灵,立刻想出对策。原来两人在夜里和金兵厮杀和在江里泡了一夜把衣服都弄肮脏了。

郭靖自然无有不从。两人向江边的渔民打听辨明方向,沿着江边小路而行,不多时,便见到一处炊烟袅袅的江南小镇。镇子不大,却颇为热闹。二人寻了家成衣铺,各自买了合身的衣衫换上,虽不华贵,却干净利落,顿时舒爽了许多。

腹中饥饿,便寻了间临街的饭铺坐下。黄蓉兴致勃勃地点了几样本地招牌菜,但菜肴上桌,尝了几口,她便蹙起了秀眉。

"唉,这红烧肉酱油太多,失了肉的本味;这清蒸鱼火候过了,肉质发柴;连这最普通的炒青菜都寡淡无油……"她放下筷子,撅着嘴抱怨,"比我自己做的可差远啦!"

郭靖倒是不挑,觉得有热菜热饭已是难得,吃得津津有味,见黄蓉不满,憨憨笑道:"蓉儿,我觉得挺好吃了。"

"那是靖哥哥你没吃过更好的!"黄蓉叹了口气,却也只好将就着填饱肚子。

饭后,二人信步闲逛。路过集市时,黄蓉见到摊贩上摆着各色香料和新鲜材料,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靖哥哥,刚才我们上岸的那片江滩,我看见好多肥嫩的野鸡在草丛里扑腾!还有江里的鱼和蟹也肥得很!"

她顿时来了精神,拉起郭靖:"走,咱们去买些香料和材料,再打壶酒。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美味!"

郭靖被她拉着,在集市上穿梭。黄蓉精心挑选了各种香料,又买了些上好的荷叶,还特意打了一壶醇厚的花雕酒。准备妥当后,她兴致勃勃地带着郭靖回到了先前上岸的那片江边林地。

"这里真好,"黄蓉满意地环顾四周,"有现成的野味,又清静无人。靖哥哥,你等着,我去捉两只肥鸡来!"

说罢,她身形灵动地没入草丛。不多时,便提着两只肥硕的野鸡回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她又脱了鞋袜,卷起裤脚,在江边浅水处摸了一会儿,竟又捉到一条肥鱼和几只大螃蟹。

"今天让你开开眼界!"黄蓉朝郭靖眨眨眼,手脚麻利地将食材处理干净。她在鸡腹内塞入用调料拌好的香菇等物,再用荷叶将整只鸡层层包裹;鱼身划了几刀,抹上香料;螃蟹也用荷叶包好。最后,她去江边挖来湿润的黏土,仔细地将荷叶包裹的鸡糊成两个严实的大泥团,鱼和蟹则直接架在火上烤。

郭靖在一旁帮忙生火,看着黄蓉熟练的动作,不禁赞叹:"蓉儿,你懂得真多。"

黄蓉一边将泥团放入燃好的篝火中,一边得意地说:“这叫做‘叫花鸡’,是丐帮的前辈们传下来的法子。待会儿泥巴烤干了,一敲就开,里面的鸡肉又嫩又香,还带着荷叶的清气呢!”

火焰舔舐着泥团和烤鱼烤蟹,初时并无异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湿泥被烤得逐渐干硬发白,龟裂开细细的纹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香气——泥土的焙烤香、荷叶的清新气、鸡肉的浓郁脂香、鱼蟹的鲜香以及内里调料的复合滋味——开始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随风飘荡,勾人魂魄。

郭靖闻到这越来越浓的香气,忍不住连连吸气,赞道:“蓉儿,真香!比刚才饭铺里的香多了!”

黄蓉正要答话,忽然——

**嗖——!**

一道青影快如惊鸿,从远处林梢疾掠而来,身形之快,简直超乎想象,几个起落间已掠过数十丈距离,如同飞鸟投林,轻飘飘地落在火堆旁,点尘不惊。

来人是个中年乞丐,身材高大魁梧,方面大耳,颏下微须。他身上衣衫虽然打满了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面色红润,一双眸子精光闪闪,顾盼之际,威势自生。

他一落地,眼睛就死死盯住火堆中那两个泥团和烤得滋滋作响的鱼蟹,喉头不住滚动,拼命吞咽着口水,仿佛那泥团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他搓着手,绕着火堆走了半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把鸡撕作三份,鸡屁股给我!”

黄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仔细打量来人。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气度不凡,腰间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绿玉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再看他右手——本该是食指的位置,竟是空空如也!

黄蓉心中猛地一跳,却故作天真地问道:“前辈要分我们吃的?”面上笑嘻嘻地道:“那您猜猜,我在鸡肚子里放了什么香料?”

老乞丐哈哈大笑,指着火堆道:“小丫头还想考较老叫花?这泥团外干内湿,裂纹均匀,必是叫花鸡无疑。烤鱼火候恰到好处,鱼皮微焦而肉不老。至于这烤蟹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蟹壳泛红,蟹黄香气已出,再烤就要老了!”然后眯起眼,又深吸几口气,如数家珍:“八角、桂皮、香菇……嗯,还有少许枸杞提鲜。小丫头很会搭配嘛!”

黄蓉这下彻底服气了,正要说话,老乞丐却忽然盯着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老叫化猜的对不对?”

眼看洪七公馋得几乎要伸手去夺那香气四溢的肥鸡,黄蓉却突然将手一缩,巧笑嫣然:“且慢!这般绝世美味,岂能没有个相配的菜名?”

老叫花的手悬在半空,眼巴巴盯着那肥鸡,咽了口唾沫:“小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快说快说!”

黄蓉眼波流转,指着泥团道:“您看这泥团外表粗陋,内里却暗藏乾坤,恰似某些人外表邋遢,实则身怀绝技。不如就叫它——‘璞玉藏珍’如何?”

“不好不好!”洪七公连连摆手,“太文绉绉了,老叫花听着牙酸!”

“那……”黄蓉歪着头想了想,“叫‘金玉其内’?”

“更酸了!”洪七公急得直跺脚,“你这丫头,分明是存心折腾老叫花!”

郭靖在一旁看得有趣,憨憨地插话:“蓉儿,我看这泥团裂开的纹路,倒像是乌龟壳上的花纹……”

“有了!”黄蓉拍手笑道,“既然七公嫌文雅,那就叫它——‘乌龟下蛋’!”

“洪七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这成何体统!老叫花要是吃了这'乌龟蛋',岂不是成了老乌龟?"

最后在洪七公的强烈抗议下,这道菜还是保留了"璞玉藏珍"的雅号。不过等真的开吃时,洪七公早就把什么雅号抛到脑后,左手鸡腿右手蟹黄,吃得满嘴流油,含含糊糊地嘟囔:"管他乌龟还是璞玉,进了肚子都是好菜!"

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洪七公含糊不清地笑骂:“小丫头,鬼灵精!”

这时食物正好烤熟,黄蓉小心翼翼地敲开泥团,顿时香气四溢。她将最好的鸡屁股连腿、最肥的鱼腹、最满的蟹黄都挑给洪七公。洪七公也不推辞,接过来便大快朵颐,吃得满手是油,连连称赞。

三人风卷残云般,将两只肥鸡、一条大鱼和数只螃蟹吃得只剩下骨架。洪七公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解下腰间那个朱红色的大酒葫芦,仰头连喝了几大口。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痛快!真是痛快!”他抹了抹嘴,站起身来,作势便要拍拍屁股走人。

“前辈这就要走吗?”黄蓉连忙出声,眼中满是期待。

洪七公脚步一顿,仿佛才想起什么,回头笑道:“吃了你们两个娃娃一顿好的,老叫花可不能白占便宜。”说着,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阵,竟掏出几片打造精巧、金光灿灿的飞镖,在阳光下耀眼生辉。

“喏,这个给你们,”他将金镖递过来,“前些时日除掉了一个为祸一方的采花恶贼,从他身上摸来的。老叫化留着无用,你们拿去换些银钱,或是打造个趁手的兵器也好。”

郭靖见状,连忙摆手,正色道:“前辈万万不可!不过是一餐饭食,怎能收如此重礼!”

黄蓉也笑道:“是呀老前辈,这野鸡、鱼蟹是我们在江边随手捉的,学前辈‘顺手牵鸡牵鱼牵蟹’,又没花半个铜板。香料材料也值不了几个钱。您肯赏脸吃我们做的东西,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能要报酬?”

洪七公见二人态度坚决、言辞诚恳,不似作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重新坐下,将金镖收回怀里,笑道:“嘿嘿,倒是老叫花俗气了。你们两个娃娃有点意思,看你们身手不凡,不知师承何处?”

黄蓉拉了拉郭靖的衣袖,两人一起恭敬行礼。黄蓉笑道:“晚辈黄蓉,这位是郭靖。我们……我们的功夫是跟家中长辈胡乱学的,不成气候,让前辈见笑了。”她故意含糊了师承,一双妙目却悄悄打量着洪七公的反应。

洪七公听到“郭靖”名字时,只是微微点头,但听到“黄蓉”二字,再仔细看她灵秀绝伦的容貌和那双酷似故人的灵动眼眸,心中不由一动,抚须笑道:“黄蓉……姓黄……嘿嘿,你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的劲儿,你爹爹可是东海桃花岛的那位?”

黄蓉心中暗赞七公眼力,也不隐瞒,嫣然一笑:“前辈法眼无差,您认识家父?”

“果然!”洪七公哈哈大笑,“难怪,难怪!也只有那老邪怪,才能生出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你去江边照照镜子,看看你这眉眼、鼻子嘴巴,这神态,跟黄老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顿了顿,又道:“怎么,黄药师的千金,不认识老叫花?我们号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你爹爹是东邪,我是北丐,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怎么会不认识!你爹爹怎样了,还自认是武功天下第一?”

“我爹爹整天欺负我,骂我。前辈您要帮我出头!”黄蓉假装可怜地呜呜哭了起来。

洪七公不理黄蓉的‘做戏’,话锋一转,又看向郭靖,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郭小子根基扎实,内力不错,走的却是玄门正宗的路子。全真教那几个牛鼻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郭靖老实答道:“晚辈的启蒙恩师是长春子丘处机道长,后来在终南山上,马钰掌门师伯也传了我一些吐纳功夫。”

“丘处机、马钰……”洪七公点了点头,“嗯,玄门正宗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不错。”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这郭靖资质看似鲁钝,但内力精纯,根基稳固,实属罕见,更难得的是心性质朴。”

黄蓉一直在暗中观察洪七公的神色,见他目光在郭靖身上停留,似有欣赏之意,心中顿时转了无数个念头。洪七公武功已臻化境,若能指点靖哥哥的武学,必定大有裨益。若能拜入他门下,更是天大的机缘!

她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故意叹了口气,幽幽道:“七公您有所不知,靖哥哥他为人太过老实,总被人欺负。我们这次从北边逃难过来,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凶险,要不是运气好,差点就……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说着,眼圈微微发红,显得楚楚可怜。

郭靖在一旁听得一愣,心想:“蓉儿怎么忽然说这个?我们虽然遇到了金兵,但也没那么惨啊……”但他素知黄蓉机变百出,虽不明所以,也只是憨憨地看着她,没有插嘴。

洪七公何等人物,见黄蓉这般作态,又瞥见郭靖臂上包扎的布条还渗着血迹,哪里不明白这小丫头是在故意卖惨,博取同情。他心中觉得好笑,却也不点破,反而顺着她的话问道:“哦?竟有此事?看来这世道,老实人确是难做。”

黄蓉见洪七公搭话,心中暗喜,忙道:“可不是嘛!要是靖哥哥能有七公您一成的本事,天下哪里都去得了,也不用怕那些坏人了!”她眨着大眼睛,充满崇拜地看着洪七公,“七公,您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刚才那一下,简直像飞过来的一样!我爹爹常跟我说,天下武功,能与他并驾齐驱的,也就只有前辈您了,尤其是您老人家的刚猛绝伦、正义凛然呢!”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既捧了洪七公的武功,又借黄药师之口抬高了洪七公的地位,还点明了他侠义为怀的性子。

洪七公哪会听不出这小丫头在给自己灌**汤?可偏偏她说得情真意切,又提及故人,饶是他这般老江湖,心头也不由泛起几分舒坦。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绿玉棒:"小丫头这张嘴啊,抹了蜜不成?不过你爹那老邪怪会夸我?除非明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

黄蓉嘻嘻一笑,也不争辩,反而顺着话头往下说:"真的!七公。爹爹常说天下武功他谁都不服,就佩服你的绝招,叫什么来着......什么掌......哎呀,"她故意蹙起眉头,装出着急的样子,"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说着还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洪七公。

洪七公瞧着黄蓉这副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郭靖,见这少年目光澄澈,神态憨厚,再回味方才那叫花鸡的绝妙滋味,心头忽然一动:"这郭小子性子质朴,倒是块好材料。这黄丫头更是机灵可爱,厨艺了得......若是能时常尝到她做的饭菜,偶尔点拨这傻小子几招,倒也是件美事......况且他们前阵子还出手救了丐帮众人,绝非奸恶之徒。 "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啦,鸡也吃了,酒也喝了,天也聊了。老叫花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不等黄蓉再开口,身形一晃,已如一道青烟般掠出数丈,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洪七公那爽朗的笑声在林中回荡:“两个娃娃不错!有缘再见时,老叫花再请你们喝酒!哈哈哈……”

黄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跺了跺脚,有些气恼:“这老前辈,怎么说走就走!”

郭靖老实答道:"蓉儿不必担心,咱们小心些便是。全真教的武功我都只学个皮毛而已,你看我师父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我会加倍努力的。别为难老前辈,我已有两位师傅了。"

他们哪知道,洪七公离开后,催动轻功悄悄藏在郭黄二人头顶的树上,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真切。但黄蓉早就猜到了一切,况且她还注意到头顶的树枝在没风的状态下微微晃动,分明是洪七公去而复返。

黄蓉见状,故意提高声音叹道:"你若是能从七公身上学得一招半式,就能克制奸诈小人了。可惜这等精妙武功,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七公这样的高人才会。"她悄悄瞄了眼树梢,继续道:"若有他这位武林泰斗指点你,做你的后盾,爹爹知道后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说着,她突然捂住脸,带着哭腔道:"我就是想不起老前辈的绝技......叫什么......什么掌。爹爹说......爹爹说......什么来着......"她"唔唔"地假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眼角却偷瞄着树梢的动静。

就在这时,树梢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降龙十八掌!小丫头,你这戏演得也太假了!"

洪七公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在二人面前,竹杖点着黄蓉笑道:"好你个小丫头!假哭还偷瞄,鼻涕泡都没见着一个!老叫花在树上蹲得腿都麻了,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演穿帮!"

黄蓉立刻破"涕"为笑,拽着洪七公的衣袖直晃:"七公您这轻功也太厉害了,躲在树上连片叶子都不带颤的!要不是方才突然有只傻麻雀在枝头蹦跶,我都发现不了您呢!"

"呸!明明是老叫花故意晃的树枝!"洪七公吹胡子瞪眼,"那麻雀早被香气熏晕在三里外了!"说着突然捂住肚子,"哎呦不行,一想到往后吃不到'二十四桥明月夜',这肚子就开始抽抽......"

郭靖这时才恍然大悟,憨憨地挠头:"原来蓉儿刚才是故意......"

"嘘——"黄蓉赶紧踮脚捂住他的嘴,"靖哥哥,看破不说破!"

三人对视片刻,突然齐声大笑起来,惊得林间飞鸟扑棱棱乱窜。洪七公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指着二人:"绝配!真是绝配!一个机灵得成了精,一个老实得掉了渣!老叫花今天算是栽在你们俩手心里喽!"

说罢他抄起打狗棒,顺势在黄蓉肩头轻轻一敲:"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生火做饭!等老叫花吃饱了,教你靖哥哥两招怎么打你屁股!"

等黄蓉煮了顿美味的晚饭,三人饱餐后,黄蓉又开始忽悠洪七公怕他反悔。

洪七公终于忍不住,睁眼笑道:"小丫头,少在这里拐弯抹角。老叫花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黄蓉立即换上一副委屈表情:"七公冤枉啊!我是真心替靖哥哥担忧。您想啊,他这般老实,又碰上梁子翁那大坏蛋怎么办,天天要吸哥哥的血?" 又继续:"要是靖哥哥能学到您老人家一招半式的'降龙十八掌',保管叫那些奸诈小人再不敢欺负他。"

洪七公哈哈大笑:"好你个鬼灵精!绕来绕去,就是惦记着老叫花的看家本领!"他转头看向郭靖,"郭小子,你倒是说说,为何想学武功?"

郭靖认真想了想,郑重答道:"晚辈学武,不为争强好胜,只盼能保护该保护的人,惩治恶人。" 停顿一下后继续说 “还有。。还有为父报仇血恨!”

洪七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仍摇头道:"降龙十八掌太过刚猛,不适合你这小丫头学。"

黄蓉立即接口:"您教靖哥哥嘛!我可以在旁边看着,顺便给您做好吃的。前几日我刚琢磨出一道'二十四桥明月夜',是把火腿剖开二十四个小孔,将豆腐削成二十四个小球分别放入......"

洪七公听得口水直流,连忙摆手:"停停停!你这丫头,分明是要用美食来换老叫花的武功!"

黄蓉笑嘻嘻地说:"那您就说换不换嘛!除了这道菜,我还有'玉笛谁家听落梅'、'好逑汤'......"

"成交!"洪七公一拍大腿,"不过咱们可说好,老叫花只教一掌,多一掌都不教!"

黄蓉心中暗喜,表面却装作不满:"才一掌啊?起码也得十掌......"

"一掌!"洪七公故意板起脸。

“九掌!” ..... "一掌!" ..... “八掌!” ..... "就一掌!"..... “七掌!” ..... "一掌!一掌!" ..... .....

黄蓉和洪七公讨价还价的。

最后洪七公受不了黄蓉的软泡硬磨:“两掌!”

"三掌就三掌!"黄蓉赶紧应下,偷偷对郭靖使了个眼色。

洪七公也不再和黄蓉继续下去,忍俊不禁:"郭靖,你将来可有得受了。这丫头精得跟个猴儿似的!"

郭靖憨厚一笑:"蓉儿都是为了我好。"

洪七公摇摇头,站起身来:“也罢!看在你们诚心诚意,又请老叫花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就传你三掌,…啊错了!是两掌…是两掌。不过…”他突然正色道,目光如电,“武功是用来行侠仗义的,若是让老叫花知道你们强凌弱,”他随手一拍,身旁一块山石应声裂开,“这就是下场!现在跪下发誓,不得老叫化同意,绝不准把这掌法传于第三人!”

郭靖毫不犹豫,噗通跪下,指天立誓后,说到:“七公放心,郭靖此生定用此功行侠仗义,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好!”洪七公脸色由阴转晴,哈哈一笑,“看好喽,第一掌——‘亢龙有悔’!”

夕阳余晖中,这老乞丐的身影陡然变得巍峨如山。他摆开架势,沉声道:“郭小子,看真切了!这‘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的根子!精髓不在‘亢’,而在那个‘悔’字!劲发三分,力留七分,意在招先,收发由心!”

他见郭靖眼神发直,知道这傻小子没懂,便拿竹杖在他身上连点几下:“气从这里起,过这里,沉到这里,最后含住……懂了吗?”

郭靖浓眉拧成了疙瘩,目光跟着竹杖来回移动,仿佛在钻研一部无字天书。他沉默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抬起头,极其认真地问道:“七公,您说的‘这里’,具体是气海穴还是关元穴?力留七分,是指将七成内力收回丹田,还是散入奇经八脉?”

洪七公被他问得一噎,胡子都抖了三抖:“呃……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先把架势摆出来我看看!”

郭靖应了声“是”,然后便开始极其缓慢地抬臂、转身、沉肩。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慢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连旁边树叶飘落的速度都比他快上几分。

黄蓉起初还觉得有趣,后来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悄声对洪七公说:“七公,照靖哥哥这个学法,等这招学会,那只鸡……”她指了指火堆旁泥封完好的叫花鸡,“怕是都能解出小鸡崽了。”

洪七公捂着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罢了罢了,慢工出细活……你继续,继续……”

郭靖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一个细微的角度都要调整许久,嘴里还念念有词:“……师父说过,欲速则不达……腰要再沉一寸……不对,半寸可能更好……”

洪七公看着他那副比老牛拉破车还费劲的架势,又想起那即将到口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天灵盖。他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黄老邪啊黄老邪,你闺女这是派了个活祖宗来折腾老叫花啊……”

眼看郭靖还在那里慢工细活,洪七公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前,按住他还在缓慢移动的手臂。

“停!郭小子!老叫花算看明白了,跟你讲什么穴道经脉,那是对牛弹琴!”他一把抢过黄蓉手里的树枝,塞到郭靖手里,“来!忘了什么亢龙有悔!你就当这根树枝是根烧火棍,前面那堆落叶是篝火,你给我用棍子把火堆拨开,别把火星子溅身上!”

郭靖茫然地接过树枝,看了看前方的落叶,愣愣地重复:“用……烧火棍……拨开火堆?”

“对喽!”洪七公一拍大腿,“就这么想!现在,照着你心里想的,来一下!”

说也奇怪,抛开那些繁复的心法要诀,郭靖的脑子反而清晰起来。他依言将那树枝当作烧火棍,回忆着平日里拨弄篝火的动作,手腕一抖,顺势向前一递一收。

呼——!一股柔和却沉厚的劲风应手而出,卷起地上那片落叶,轻巧地向两旁分开,露出中间的空地。

洪七公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哎!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儿!傻小子,你早这么来不就行了吗?!可憋死老叫花了!”

黄蓉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七公,看来您这绝世武功,还得靠我们厨房里的功夫来引路呢!”

洪七公此刻心情大好,捋着胡子得意道:“你懂什么!这叫大道至简!郭小子这性子,就得用笨……啊不,是至简的法子!”

他趁热打铁,又指着旁边一块圆石头:“看见那块石头没?别把它当石头!你就当它是颗刚出笼、烫手的肉包子,你想把它拍到蓉丫头碗里,劲儿不能大,大了包子就碎了;劲儿也不能小,小了够不着碗。你来试试!”

郭靖看着那石头,仿佛真闻到了肉包子香气,他凝神聚气,依着方才的感觉,一掌轻轻拍出。掌风拂过,那圆石头竟真的咕噜噜向前滚去,力道不轻不重,稳稳停在了黄蓉脚边。

“妙极!就是这个意思!”洪七公抚掌大笑,“今晚那‘二十四桥明月夜’,我老叫花是吃定啦!”

黄蓉捡起脚边的“肉包子”,巧笑嫣然:“七公放心,只要您把靖哥哥教明白了,莫说‘二十四桥明月夜’,就是‘三十六洞天福地宴’,我也给您变出来!”

洪七公心中畅快,但见郭靖似有所悟却未尽全功,决定点破关键。他神色一正,肃然道:“靖儿,你方才那一下,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听好了,这一掌打出,掌力排山倒海,刚猛无俦,是为‘亢龙’。但精髓和难点在于‘悔’字。记住,不是‘后悔’,而是发力要留有余地,含而不露,劲力似发未发,有余不尽。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箭在弦上,引而不发,其威慑力和后续变化才是最强的。”

他顿了顿,强调道:“这一掌打出去要有十二分力道,但关键在于,这十二分力道之后,还必须留有二十分力道的后劲!不能把力气用老,否则一掌打空,自己就门户大开了。这体现了‘有余不尽’的高深武学道理。”

这番玄妙道理一出,郭靖果然又愣在当场,面上毫无表情,眼神发直,在所站的位置一动不动,有如被人点了穴。

洪七公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傻小子怕是又钻牛角尖了。

突然,郭靖眼睛眨了一下,喃喃开口:“七公……我好像懂了。是不是就像一个水袋子,您倒出了两口水,但袋子里还得留着三口水,而且……后面好像还有更多水?”

洪七公闻言,表情瞬间僵住,他抬头望天,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向苍天诉说着无尽的感慨。最终,他放弃了挣扎,用力一挥手,仿佛要把所有复杂的道理都甩开,中气十足地朝着黄蓉喊道:

“丫头!开饭!”

~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郭靖接下来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心思全扑在这一招“亢龙有悔”上。他本就心无旁骛,这一专注起来,更是到了忘我的境地。山坡上、小溪边,只见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看似简单的动作,时而凝立不动苦思“悔”字诀的意味,时而又猛地一掌推出,带得周遭草木簌簌作响。

洪七公偶尔过来瞅两眼,也不多指点,只是眯着眼点点头,又背着手溜达开,去找黄蓉琢磨下一顿的美食。黄蓉则乖巧地变着法子准备吃食,眼见郭靖掌心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最后渐渐恢复如常,知其劲力已由外而内,渐渐收敛掌控,心中暗暗欢喜。

到了第三日傍晚,郭靖立于一棵碗口粗的野树前,凝神半晌,体内真气自然而然地依着那玄奥路线奔腾流转。他心中再无“烧火棍”或“肉包子”的念头,只觉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自丹田升起,贯通的右臂,他下意识地吐气开声,一掌挥出!

这一掌,看似不快,却带着一股沉郁顿挫的闷响,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喀喇喇——!”

那树干应声而断,断裂处木屑纷飞,竟非纯粹刚力摧折,更像是被一股无比浑厚柔韧的巨力从内部震开。更惊人的是,那断折的上半截树身,并未立刻倒下,竟被那股凝而不散的掌风裹挟着,“呼”地一声凌空飞了出去!去势之急,竟如强弓射出的巨弩,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直往远处山坡下坠去,目测竟有七八丈之遥,方才轰然落地,惊起一片飞鸟。

这一掌,至刚至猛,却又深谙“悔”之精髓,力道含藏,后劲绵长,已将“亢龙有悔”的刚柔并济之意发挥出了六七成火候!

郭靖自己都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不敢相信这竟是自己的力量。

“好!”一声喝彩自身后传来。

洪七公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手里还拎着只黄蓉刚烤好的野兔腿,他啃了一口,眼中精光闪烁,满是激赏之色:“他娘的,傻小子还真让你练出来了!这一掌,又快又猛,劲力含而不露,迫物飞远,已得老子三分真传啦!哈哈哈!”

黄蓉也雀跃着跑过来,俏脸上满是骄傲:“靖哥哥,你真厉害!七公,这下你没话说了吧?我们的‘三十六洞天福地宴’可是备好了哦!”

洪七公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郭靖的肩膀,直拍得他身子晃了晃:“好小子!是块材料!不枉老子费这番心思!行了,别傻站着了,走,吃饭!明天……嘿嘿,咱们学第二掌!”

郭靖摸着后脑勺,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无比欣喜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七公!”心中对这位看似游戏人间的师父,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郭靖已在昨日击断大树之处演练了数十遍“亢龙有悔”。掌风过处,虽不再有昨日那般石破天惊的威势,但劲力运转却愈发圆转纯熟,收发自如有如臂使指。

黄蓉捧着清水和干粮过来,见他如此勤勉,又是心疼又是骄傲:“靖哥哥,先歇歇吧。七公还没起呢,你这般练法,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郭靖接过水囊,憨憨一笑:“蓉儿,我不累。七公肯教我,我……我不能偷懒。”正说着,只见洪七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破庙里踱步出来。

“嗯——睡得舒坦!”他揉了揉眼睛,瞧见郭靖额角的汗珠,满意地点点头,“臭小子,劲儿倒是足。看来昨天那掌是吃透了?来来来,让老叫花看看你忘了没有?”

郭靖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面对另一棵碗口粗的树,沉肩坠肘,一掌推出。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树干剧烈摇晃,枝叶乱颤,虽未折断,但树干上已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深入寸许,边缘处木质丝毫无损,劲力全然透入其中。

洪七公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极!劲力透而不爆,这‘悔’字的味道算是真正揣摩到几分了!不错,不错!”

他走到郭靖身边,神色一正:“这第一掌‘亢龙有悔’,是教你如何‘留力’,是咱们降龙十八掌的‘体’。今天这第二掌,名叫‘飞龙在天’!” 他抬头望了望初升的朝阳,语气中带着一股昂扬之气:“这一掌,是要教你如何‘发力’,是咱们掌法的‘用’!”

“看好了!”

话音未落,洪七公身形微蹲,双掌在胸前交错,猛地一声长啸,声震四野!啸声中,他身形陡然拔地而起,竟如一只巨鹤凌空,跃起足足有两丈来高。升至最高点时,他身形一拧,头下脚上,右掌居高临下,猛然击向地面!

“轰!”

一股刚猛无俦的掌力如泰山压顶般轰然砸下,并非击实地面,而是隔空发力。掌风笼罩之处,地面上的尘土、草屑、落叶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按压,瞬间以他掌力为中心,形成一个清晰的圆形凹陷,气流激荡,吹得远处的郭靖黄蓉衣袂猎猎作响。

洪七公轻飘飘落地,气定神闲,指着那处凹陷道:“瞧见了?‘飞龙在天’,取其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之意!与‘亢龙有悔’的沉稳含蓄不同,这一掌讲究的是一个‘势’字!要借助身法、步法,凌空下击,将全身的力道,连同下坠之势,于一瞬间尽数倾泻而出,沛然能御之!”

他见郭靖目光灼灼,似懂非懂,便知光说无用,又道:“忘了那棵树!来,你把我刚才那下子跳起来拍地的架势比划比划。”

郭靖依言,努力回想洪七公方才的动作,沉腰坐马,然后奋力向上一跃。他内力逐渐深厚,这一跳也有一人多高,但身在半空,却只觉得无处借力,手脚似乎都有些多余,莫说出掌,连保持平衡都颇为勉强,落下时更是踉跄了几步,姿态颇为笨拙。

黄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靖哥哥,你这样子,不像飞龙,倒像只……像只扑腾的大雁。”

洪七公也乐了,却不恼,反而点头道:“跳得是够高,就是身法太僵。你以为‘飞龙在天’光靠跳得高就行吗?蠢材!看好了!”

他这次不再跃起,而是脚下踩着玄奥步法,身形忽左忽右,如游龙般在地上穿梭,同时解释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这‘飞龙在天’的身法,要的就是这份灵动和变化,并非直上直下!”

他一边说,一边在郭靖身边游走,时不时出手在他膝弯、腰眼处轻轻一托、一引:“这里松!这里活!意随身走,气随意行!别光想着跳,想着如何‘腾’起来!”

郭靖只觉被洪七公触碰之处,一股暖流注入,原本滞涩的身形似乎豁然开朗了一些。他试着不再用死力向上蹦,而是学着洪七公的样子,以腰为轴,带动全身,脚步变幻间,身形果然轻盈灵动了不少,虽远不及洪七公那般潇洒自如,却已不再是那笨拙的扑腾模样。

“有点意思了!”洪七公赞道,“现在,再跳一次,别想着拍地,就想着你是一条龙,要从云里探爪,去抓……去抓蓉儿丫头手里的那个鸡腿!”

黄蓉闻言,笑嘻嘻地把手里吃剩的鸡骨头高高举起。

郭靖凝神,依着方才领悟的身法,纵身一跃。这一次,他身在空中,只觉气息流转顺畅,腰力勃发,自然而然便是一个转折,右掌顺势向下虚按!虽然依旧没什么掌风,但那姿态、那气势,已隐隐有了几分神龙夭矫,凌空下击的影子!

“不错!”洪七公喝道,“就是这股劲儿!记住这感觉!‘飞龙在天’,势比力更重要!等你能把‘亢龙有悔’ 的雄厚掌力,用这‘飞龙在天’的势头发出去,这第二掌,就算成啦!,来好好的练” 他拍了拍肚皮,对黄蓉笑道:“丫头,看来今天老头子我又得费不少口水,中午那‘玉笛谁家听落梅’,分量可得足点!”

郭靖落回地面,胸口起伏,眼中却充满了兴奋和领悟的光芒。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望了望天空,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条翱翔九天的神龙。他知道,又一扇武学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他缓缓敞开。

好的,我们延续这个场景,聚焦于郭靖独自悟招的过程:

洪七公见郭靖已摸到“飞龙在天”身法与运力的门槛,知道接下来需要的不是更多讲解,而是他自己去体悟、去沉淀,将那份“势”的感觉融入骨子里。过犹不及,这傻小子心思纯粹,反倒最适合这种“放养”式的悟道。

他打了个哈欠,像是忽然对教学失去了所有兴趣,拎起自己的破葫芦,对黄蓉招招手:“行了行了,傻小子你自己在这儿慢慢扑腾吧。丫头,走!眼瞅着快晌午了,咱们得赶紧琢磨琢磨那‘玉笛谁家听落梅’去,火候差一刻钟滋味可就不对喽!”

黄蓉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七公的深意,冲着郭靖狡黠一笑:“靖哥哥,你好好练,我和七公去给你准备最好吃的犒劳!”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跟着洪七公往破庙方向去了,留下郭靖一人在空旷的山坡上。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郭靖心中并无半分被撇下的失落,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面对洪七公时,他总怕自己领悟太慢,辜负期望。此刻独自一人,他正好可以毫无压力地反复咀嚼、尝试。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闭上眼睛,仔细回味洪七公那如游龙般的身法,以及凌空下击时那种俯瞰天地、劲力一往无前的气势。“势……势……”他喃喃自语。

他开始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步法。起初依旧生涩,但他毫不气馁,只是不断地调整重心,感受腰腿发力与身形变幻的配合。他跳得不高,甚至很少完全跃起,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上盘旋、转折,体会那种“隐介藏形”、“能升能隐”的灵动。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他的世界里,只剩□□内真气的流动与身体姿态的微妙调整。时而,他会猛地向上跃起,尝试将那种盘旋积蓄的“势”在瞬间爆发出来,凌空按下一掌。虽然掌风依旧微弱,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尝试,身法与掌力之间的衔接就顺畅一分。

他就像一块质朴的顽石,在时光和心血的打磨下,逐渐显露出内蕴的光华。没有取巧,没有捷径,唯有最纯粹的专注与重复。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再次将天边染红时,郭靖终于停下,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沉静,也更加明亮。他虽未能立刻掌握“飞龙在天”的精髓,但那“势”的种子,已在他心中深深扎根,只待日后实战的浇灌,便能破土而出,化身为真正的飞龙。

他转头望向破庙方向,那里已有袅袅炊烟升起,伴随着隐约的香气。郭靖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憨厚而满足的笑容,迈开步子,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郭靖揣摩着“飞龙在天”的余韵,正大步往破庙方向走去,心中还在回味那身法与气势结合的微妙感觉。就在他走到一片林间空地时,忽听得身侧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吼,如同夜枭啼鸣:

“臭小子!原来你躲在这里!老子找了你一个多月,还我蝮蛇宝血!”

话音未落,一道红色身影如疯虎般从树丛中猛扑出来,十指如钩,带着一股腥风,直取郭靖咽喉与胸口要穴!来人正是参仙老怪梁子翁!他苦寻郭靖多时,今日偶然在此撞见,想起自己耗费无数心血养大的宝蝮蛇被这小子吸干了血,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出手便是杀招!

郭靖猝不及防,但他如今武功早已非吴下阿蒙,加之日夜苦练,反应快极。眼见梁子翁来势凶猛,他不及细想,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正是那招已融入骨髓的**“亢龙有悔”**!

他沉腰坐马,不闪不避,右掌一圈,迎着梁子翁的来势猛地推出。这一掌含愤而发,体内那股得自宝蛇的深厚内力,混合着降龙掌法的刚猛真谛,沛然涌出!

“嘭!”

双掌(爪)相交,发出一声闷响。梁子翁只觉一股前所未遇的雄浑力道排山倒海般涌来,不仅将他这凌厉一扑的劲力尽数抵消,更有甚者,那掌力之中竟还蕴含着层层叠叠、似无穷尽的后劲,震得他手臂酸麻,气血翻腾,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卸去这股巨力。

梁子翁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月余不见,这小子的内力竟然精进如斯,更可怕的是这掌法刚猛绝伦,“你……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这么雄厚的掌力都是我宝血的功劳。还我宝血来。”

郭靖一掌退敌,心中信心大增,朗声道:“梁老前辈,宝血之事确是机缘巧合,晚辈并非有意……”

“放屁!纳命来!”梁子翁哪里肯听,怒吼一声,再次揉身扑上。他知郭靖掌力刚猛,不敢再硬接,施展开自己的绝技“辽东野狐拳”,身形飘忽,绕著郭靖游走,专找空隙进攻,指掌间劲风凌厉,尽是攻向郭靖要害。

郭靖初逢这等灵动的对手,一时有些应接不暇。“亢龙有悔”善于以静制动,以力破巧,但梁子翁根本不与他正面交锋,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有几下,梁子翁的掌风几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险象环生。

情急之下,郭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刚刚揣摩的**“飞龙在天”**!这掌法不正需要身法配合,抢占先机吗?

眼看梁子翁又是一爪从侧面袭来,郭靖不再固守原地。他脚下猛地一踩,依着白日所悟的身法步法,身形如游鱼般滑开半步,不仅避开了这一爪,更顺势抢占了一个更高的地势。他借着这踏步上升之势,身形微腾,居高临下,右掌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猛然向梁子翁头顶拍落!

这一下变招大出梁子翁意料之外!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郭靖已不在原位,反而一股凌厉的掌风从天灵盖压将下来,仿佛真有一条飞龙自云端探爪!他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进攻,怪叫一声,使了个“懒驴打滚”的难看身法,狼狈不堪地向旁滚开。

“轰!”郭靖这一掌拍在地上,尘土飞扬,在地上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虽未击中,但那凌空下击的威势,已彻底将梁子翁震慑住。

梁子翁又惊又怕,心知今日绝难讨好,这小子掌法太过厉害,刚猛时如铜墙铁壁,灵动时又如泰山压顶,简直无处下手。他绕着郭靖游走,口中污言秽语不绝,却再也不敢轻易靠近那刚猛无俦的降龙掌力范围。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娇叱传来:“老怪物,敢欺负我靖哥哥!”

原来是黄蓉久等郭靖不归,寻了过来,恰好看到梁子翁纠缠不休的一幕。她见郭靖虽能自保,但一时也难以取胜,当即纤腰一扭,施展出洪七公所授的**逍遥游拳法**,如一只轻灵的燕子般插入战团。

这逍遥游拳法乃是洪七公少年时所创,招式精妙,身法轻盈,与降龙十八掌的刚猛霸道截然不同。黄蓉天资聪颖,将这路拳法使得飘逸出尘,身影晃动间,仿佛化身数个,拳掌指爪,虚虚实实,专攻梁子翁周身穴道与视线难及之处。

梁子翁本就被郭靖的降龙掌逼得手忙脚乱,全靠身法周旋,此刻再加上一个身法更妙、招式更奇的黄蓉,顿时左支右绌。他刚躲开郭靖一记势大力沉的“亢龙有悔”,黄蓉的纤掌已到了他肋下;他慌忙回身格挡黄蓉的虚招,郭靖那带着“飞龙在天”之势的掌风又已压到头顶……

一时间,只见郭靖掌风雄浑,如长江大河;黄蓉拳影翩跹,如蝴蝶穿花。这一刚一柔,一拙一巧,竟配合得默契无间,将梁子翁牢牢困在中间,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道袍被掌风扫得破烂不堪,头发散乱,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梁子翁心中叫苦不迭,知道再打下去,老命非要交代在这里不可。他虚晃一招,拼着后背硬受了黄蓉一记不太重的掌力,借着推力,头也不回地朝树林深处仓皇逃去,只留下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两个小贼,给老夫等着……”

就在梁子翁如丧家之犬般即将窜入密林,以为逃出生天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呜”的一道破空之声,一根通体碧绿、温润如玉的竹棒,仿佛自虚空而来,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携带着一股看似柔和、实则磅礴无匹的劲力,不偏不倚,正正点向他的额头!

这一棒,看似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但棒未至,那股凝练至极的罡风已压得梁子翁呼吸骤停,周身气机仿佛都被锁定,竟连一丝闪避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果子落地。

梁子翁只觉得额间仿佛被一道温润的暖流拂过,并无想象中的剧痛。然而,下一刹那,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雄浑力道,如同平静海面下潜藏的万丈海啸,轰然爆发!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又像是被无形的巨神挥臂扫中,完全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这一飞,竟是掠过了树梢,越过了山丘,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都化作了模糊的流光。足足飞出了十多里地,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道才渐渐消散,让他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落在一条陌生的溪水边。

梁子翁被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他心中骇然欲绝,这是何等功力?简直非人力所能及!

他挣扎着爬起身,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出手。目光所及,却见那根将他震飞十数里的碧绿竹棒,正静静地躺在他身旁的草地上。

梁子翁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竹棒拾起。入手微沉,竹身光滑,透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借着月光,他看得分明——这哪里是普通的竹棒,这分明是……

是**打狗棒**!天下乞丐之首,北丐洪七公的信物!象征着丐帮帮主无上权威的打狗棒!

“打……打狗棒……”梁子翁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所有的愤怒、不甘和惊疑,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梁子翁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那根重于泰山的打狗棒,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额头上被棒端点中的地方依旧残留着一丝温润的触感,但这触感此刻却比烧红的烙铁更让他恐惧。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洪七公那足以擎天撼地的身影和神鬼莫测的武功。

“洪老帮主……饶命……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宝血……宝血小人不要了,献给少侠,献给少侠补身子……”他语无伦次,磕头如捣蒜,额头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也浑然不觉。

郭靖见他这般前倨后恭的狼狈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觉得有些可怜。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白日里苦练的“亢龙有悔”与“飞龙在天”犹在眼前,能与梁子翁这等高手周旋并将其逼入下风,让他对洪七公的感激之情更是澎湃如潮。

黄蓉挽着他的胳膊,巧笑嫣然,声音清脆如黄莺:“靖哥哥,你瞧见了么?七公传授的武功,当真厉害得紧!这老怪物刚才多凶啊,现在被你打得像只过街老鼠,东躲西藏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懒洋洋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般,自破庙方向悠悠传来:“蓉儿,给我好好地教训那老怪!让他长长记性,以后把招子放亮点儿!”

这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夜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黄蓉闻言,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应了一声:“好嘞,七公!蓉儿保证让他印象深刻!”

她莲步轻移,走到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梁子翁面前。看着他这副跪地求饶、丑态百出的模样,想起之前自己被他追赶擒拿的狼狈,以及在赵王府受的窝囊气,心中那股憋了许久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狐假虎威地清了清嗓子,伸出纤纤玉手,毫不客气地从梁子翁颤抖的双手中取回了那根碧绿的打狗棒。打狗棒一入手,梁子翁更是浑身一僵,头埋得更低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黄蓉掂了掂手中的棒子,脸上露出一个小恶魔般的狡黠笑容。她也不运什么内力,就这么抡起打狗棒,朝着梁子翁的背上、屁股上,“噼里啪啦”地敲打下去。

“叫你追我靖哥哥!”

“叫你想要宝血!”

“叫你为老不尊!”

“叫你吓唬人!”

她一边打,一边数落着,与其说是在执行师命“教训”,不如说是在发泄之前积攒的怨气。那棒子落在身上并不如何疼痛,但每一下都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和黄蓉娇俏的斥责,对梁子翁这等成名人物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梁子翁此刻哪里敢有半分反抗?莫说洪七公就在左近,那神鬼莫测的武功让他心胆俱裂,就是眼前这郭靖的降龙掌他也招架不住。他只能死死咬着牙,趴在地上,一声不吭,硬生生承受着这如同教训顽童般的敲打,心中只盼着这噩梦快点结束。

黄蓉打得兴起,几十棒下去,只觉得神清气爽,胸中块垒尽去。看着梁子翁那副逆来顺受、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比吃了蜜还甜。

直到感觉手臂有些酸了,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用打狗棒戳了戳梁子翁的肩膀,学着老气横秋的语气喝道:“老怪物,今天算是给你个小教训!以后若再敢胡作非为,欺负我靖哥哥,小心七公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打断你的狗腿!滚吧!”

梁子翁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也顾不上一身尘土和火辣辣的痛感,更不敢抬头看郭、黄二人,朝着虚空连连作揖:“多谢洪老帮主不杀之恩!多谢黄姑娘手下留情!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说罢,施展出生平最快的轻功,头也不回地窜入林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怕这辈子都不敢再找郭靖的麻烦了。

夜色渐浓,破庙里篝火噼啪作响,映得洪七公红光满面的脸庞更加惬意。他正捧着一根肥得流油的桂花翡翠大鸡腿,啃得满手是油,见郭靖和黄蓉一前一后走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哟,英雄们回来啦?”他含糊不清地打趣道,“你们俩那没把老怪物的骨头给拆了吧?”

黄蓉像只欢快的小鸟,几步跳到洪七公身边,将那根碧绿的打狗棒双手奉上,俏脸上满是得意:“七公,您的宝贝棒子!那老怪物呀,胆子比老鼠还小,被靖哥哥的降龙掌打得东躲西藏,见到您的打狗棒,更是吓得魂都没啦,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呢!” 她绘声绘色地把方才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尤其重点描述了自己如何用打狗棒“教训”梁子翁,说得眉飞色舞。

洪七公接过打狗棒,随手插入一腰间,仿佛那只是根寻常的棍子。他啃完最后一口鸡肉,满足地咂咂嘴,目光这才落到郭靖身上。

郭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惭愧和感激交织的复杂神色:“七公,多谢您老人家出手相助,又救了弟子一次。只是……只是弟子愚钝,学了您的掌法,还是没能独自拿下那梁子翁,还要劳烦您老人家……”

“嘿!”洪七公打断他,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肚皮,“傻小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打架不光靠力气!那老怪滑溜得像条泥鳅,你初学乍练,能把他逼得只有逃命的份儿,已经大大出乎老叫花的意料啦!”

他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抹抹嘴,眼中闪着精光:“不过嘛,经此一战,你是不是对那‘飞龙在天’有点感觉了?是不是觉得光有蛮力,打不着人也是白搭?是不是觉得抢占了高处,巴掌拍下去都格外带劲儿?”

郭靖仔细回想方才战斗中的情景,自己情急之下运用“飞龙在天”的身法抢占高地,凌空下击,确实让梁子翁措手不及。他老老实实地点头:“是,七公。弟子好像明白了一点‘势’的意思了。只是运用起来还远远不够纯熟。”

“明白一点就行啦!”洪七公哈哈一笑,“武功嘛,就像做饭,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来了。急不得!你今天能把他打跑,明天就能把他打趴下!来来来,别傻站着了,蓉儿,快把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端出来,老头子我活动了一下筋骨,这肚子又叫唤啦!”

黄蓉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端出一个食盒,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弥漫在破庙之中,将那淡淡的血腥和尘土气都驱散了。

郭靖看着洪七公那满足的吃相,又看看身边巧笑倩兮的黄蓉,心中一片温暖。外面的江湖风雨,似乎都被这破庙里跳跃的篝火和诱人的香气隔绝开了。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力量,对未来的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时光荏苒,这么一番折腾,竟快两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来,洪七公教郭靖的法子颇为随性。每教完新的一掌,便把郭靖往林子里一撂,让他自己对着树木流水琢磨去。老人家则揣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回破庙打盹,或是溜达到灶台边,看黄蓉又变出什么新花样。

这日清晨,洪七公正欲传授第三掌,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竹哨声,三长两短,反复三次。洪七公面色一正,对郭靖黄蓉道:“帮中有些琐事,老叫花需得去料理一下。傻小子,你正好将前两掌好生揣摩,务求纯熟。丫头,剩下的叫花鸡给老子留着!”说罢,不待二人回应,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林外。这一去,便是三两日。郭靖心无旁骛,日夜苦练,将这两掌反复锤炼,体会愈深。黄蓉则琢磨着新菜式,以待七公归来。

说好的两掌,何以变成了十五掌?这自然是黄蓉的“功劳”。这两个月里,她将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玉笛谁家听落梅”等等看家本领轮番使出,又辅以新琢磨出的各式佳肴,时而撒娇恳求,时而以“断炊”相威胁,软硬兼施,软磨硬泡,直把洪七公这位老饕拿捏得死死的。洪七公每每吃得心花怒放,一抹嘴,看着旁边眼巴巴的郭靖和巧笑倩兮的黄蓉,那“最后两掌”的底线便一退再退,直到这日,将第十五掌的精要也尽数传予了郭靖。

待郭靖将第十五掌演练完毕,洪七公猛地站起身,脸上那惯常的嬉笑神色收敛得干干净净。他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行了!就到此为止!十五掌,足够这傻小子受用一生了!再教下去,老天爷都要看不过眼,嫌老叫花泄露的天机太多啦!”

他顿了顿,目光在郭靖和黄蓉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语气依旧斩钉截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叫花我逍遥自在惯了,也是时候走啦!咱们就此别过!”

黄蓉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见他说走就走,心中还是涌起强烈的不舍。她眼珠一转,立刻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拉住洪七公的破袖子:“七公!您……您这就要走?也太突然了!就算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嘛!”

她不等洪七公反驳,立刻祭出杀手锏:“您看,我为了给您饯行,特意准备了好多稀罕材料,就想着做最后一顿好吃的,让您老人家吃得高高兴兴地上路呢!东西都备齐了,您要是不吃,岂不是全都浪费了?这可不是行侠仗义之举哦!”

洪七公脚步顿时一滞。这两个月,他的肠胃早已被黄蓉的厨艺养得无比挑剔,“浪费”二字更是戳中了他的要害。他咽了口口水,强作镇定道:“……真的?材料都备好了?”

“千真万确!”黄蓉见他意动,立刻打蛇随棍上,“而且啊,今晚这道菜,保管您从来没吃过,连猜都猜不到!”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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