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不在的第一年,陆濛和意大洛斯政府私下达成了协议,把陆家的医院与大半医疗技术上交,为了处理卡米果的善后事宜,陆濛首次代表公司公开了伊阿索的使用权利。
第二年,陆濛在侯赛因的帮助下把新式抑制剂与阻隔剂推上了市场,华尔盛正式与奥普赛王室所属的药企进行相关合作协定,同年,陆濛把自己沉在了公司实验室,专心与技术骨干们学习。
第三年,华尔盛宣布新型信息素阻隔药物立项,陆濛愈发深居简出,每天几乎都是两点一线在公司与家之间,除非一些重要的交际场合,否则鲜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第四年,人们好似渐渐淡忘了陆濛的存在,米陆两家分崩离析曾导致意大洛斯的医疗系统一度瘫痪,可就像是这件事给人们带来的影响一样,逐渐完善的制度与药物升级使得人们慢慢忘记了当初的隐痛,这四年来意大洛斯的信息素犯罪率下降了接近百分之四十五,差距虽然仍旧存在,两边的日子却肉眼可见比过去好过了许多。
第五年年末,陆濛把公司交给了执行副总,以合作交流的名义前往奥普赛,彼时已然是国王的萨勒曼低调接见了她,在王室的安排下,陆濛在奥普赛首都利雅得住了下来。
......
眨眼到了新年。
这是陆潜不在的第六年。
奥普赛是一个宗教国家,这里的历新年其实是在年中,从六月初到六月底,往往会持续几乎一个月时间,但每年的元旦当地人也会和世界各地一样庆祝,并且大摆排场,很是热闹。
这几年随着萨勒曼国王雷厉风行的新政落地,新式抑制剂与阻隔剂作为基础医疗服务普及全国,这个措施不仅进一步调解了阶级争端,也为两边调和的代表都缓了一口气。萨勒曼国王一边推进国内的公共卫生体系改革,一边大力打击贪腐,发展信息素医疗技术研发,不仅和世界几大药企达成了战略技术合作,还在东亚某大国购入了一大批先进仪器,投放到基层和各大公立医院使用。如今在奥普赛,人们可以每月从相关机构领取一定比例的信息素药剂,但凡是腺体相关的疾病看病都有定额的国家补贴,一些疑难杂症不再像过去一样难以治疗,手术的成功率也增加了许多。
陆濛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看烟火,奥普赛财大气粗,烟花像是不要钱似的燃了一整晚,等陆濛看累了都还没放完,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陆濛看了一眼,随后回房洗澡睡觉。
她好似早已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气氛都冷冷清清,过去五年除了索娜菲,陆濛都会让所有佣人都放假回家,索娜菲就像是她的家人,只要她在身边,陆濛就不会觉得太寂寞。
然而今年连索娜菲都不在,陆濛躺在床上,无意识搓着手上的戒指,缓缓闭上眼睛。
熟睡状态下的陆濛仍然微微皱紧着眉头。
陆潜为她注射的药剂起初为她带来过不小的副作用,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容易做噩梦,后来第二次注射时身体虽然有了抗药性,即使没有失忆,睡眠质量却也大不如前了。
大概是今晚外面太吵闹,陆濛在梦里也觉得胸口很不舒服,漆黑的视线中时而闪过米凯莱狰狞的面目,时而闪过一个小小的,沾满了鲜血的背影,年幼的陆潜手里握着枪,面前的桌案上倒着一具模糊男人的尸体。
陆濛流着汗,渐渐地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她想要蜷缩起来取暖,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到了,只觉得恍惚间,她忽然有了一个坠地的感觉,梦中的她汗涔涔地跌入了一个怀抱,身侧的篝火燃烧着,一贴近这个人,陆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渴。
陆潜坐在地毯上,他的面目在暗处让人有些看不清,只留那双眼,专注地望着她,让人无法忽视。
梦中的陆潜把她整个人兜在怀里,她在他的抚摸下,冷汗化作了煮开的沸水,渐渐浸湿了全身,却舍不得放开丝毫,只能在泪眼婆娑间,依赖又依恋地把自己嵌入他,向上索求着他的吻。唇瓣粘连间陆潜缓慢地起落着,陆濛听不到声音,只觉得自己在低泣和呻·吟,他们在那栋老房子里又一次长在了一起,好似回到了最原始的母胎里,骨肉不分,筋脉相连。
一切都是无声的,直到陆濛浅浅地叫出来,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就醒了。
床单湿了。
自从来了奥普赛,陆濛经常会做这样的梦。
陆濛眼里都是泪,身上还酥麻着,让她无法分辨那是梦里的余韵还是大脑皮层残存的错觉,过了一会儿她埋在被褥里,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再碰自己。
次日白天,有人敲响了陆濛住处的门。
一个高大英俊的Alpha站在门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像个贵公子。见陆濛出来,Alpha递上名片,说了一句:“侯先生让我来的。”
陆濛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外文名,翻译过来叫罗根。
“陆小姐新年在异国他乡,如果想出去逛逛,我可以充当保镖和地陪。”罗根很绅士,一直站在门外,他有一双灰色的眼睛,深棕色的卷发,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年龄自带的成熟儒雅。
陆濛手里拿着名片,注视着那双眼睛,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麻烦你等我一下。”
罗根微微躬身:“乐意为你效劳。”
陆濛回房间洗漱,换好衣服,罗根仍然站在门外。
他似乎是有别的工作,戴着一边耳机,就算没人在身边也依旧站得很直,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事情,一边漫不经心地看表。陆濛一出客厅他就察觉到了,朝她笑了笑,状态还挺松弛。
陆濛出门和他一起走向电梯。
到停车场的时候Alpha径直走向一辆大G,陆濛坐上去后就知道车子改装过,当时她和萨勒曼国王见面,也是坐在这样改装过防弹车身的车里,玻璃的质感明显和普通的不太一样。
“想去哪里?”
上车后罗根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地库。
陆濛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骤然亮起那刻,她说:“我喜欢海。”
罗根打了方向盘:“那去西边?”
“人多吗?”
陆濛问。
罗根明白了,他笑了笑:“没人的地方也有,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西海岸有利雅得著名的海滩,绿水黄沙,虽然是新年,但在海边玩的人仍旧不少。在马路上驶过的时候陆濛看了看,窗外阳光很好,奥德赛的冬天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的温度很舒服,不少家庭和情侣都手牵着手在海边散步,在新年的第一天一起晒着太阳。
罗根继续往前开,越往西,周围的人烟越少。陆濛看了一圈,才发现这周围居然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古城区遗址,四处散落,黄色的砖楼破败苍凉,而不远处,平静的海岸面露出了高饱和的绿色,让人看了心里反倒静下来。
罗根找了一个距离海滩不远的位置停车,下车后他对陆濛说:“侯先生说陆小姐以前是学艺术的,我猜这地方你应该会喜欢。”
“叫我陆濛就可以。”陆濛走在前面,慢慢踱步,她看着这些被风沙腐蚀的墙皮,脸上缓缓露出怀念的神色,这里让她想起Finale,她的确一直就喜欢这种风格,“已经很久没碰这些了。”
这五年来陆濛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和公司,其他爱好上的东西已经不怎么碰,那件事过后她一直被意大洛斯的警方监视,因此不得不担起责任,藏起思念。她让自己忙起来,但那样也很好,忙起来就不会花太多精力想他。
“你其实调查过我吧?”
冷不丁地,陆濛问出这么一句话,她甚至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
罗根没有诧异,甚至连表情和语气都没怎么变:“稍微了解过。”
“猜到了,”陆濛没有戳穿这个稍微的程度,“侯赛因这些年为了我的感情生活一直很费心思。”
罗根陪着她继续往前走:“他没有恶意。”
“我知道。”陆濛看着前方,“我们去海那边看看吧。”
傍晚,罗根把陆濛送回了家。
临走前他说:“明天还想去哪?”
这边的年假挺长的,陆濛想了想:“还有别的海滩吗?”
“周围都有一些。”罗根说,“稍微远一点的,开车三四个小时。”
“会麻烦吗?”
罗根笑了笑:“我明天来接你。”
望着那双灰色瞳孔,陆濛点了点头。
这一晚陆濛梦见了浅滩。
她和陆潜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像是离开了那些纷乱很久很久。她往后靠在陆潜的怀里,看着夜晚寒霜飞渡的海面,偶尔只有一只不知名的鸟掠过,她却感觉不到冷。下一秒他的吻落在后颈上,珍重地,微微喷洒着热气。
那种被环抱的感觉很清晰,很真实,陆濛早上起来的时候摸了摸脖子,这一次她没有出汗。
陆濛跟着罗根出门了几天,每一次都是去不同的海滩周围走走,当天来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让她觉得累了,亦或者是那双相似的眼睛,加深了她感官的刺激,之后的每一晚,陆濛都会或长或短地梦到陆潜,噩梦虽有,但更多却是关于他们亲热的梦。
这具身体已经被陆潜养得太叼了,陆濛知道,这六年来,她一次都没有主动碰过自己,过得像是一个断绝情爱的老人,可思想能控制,身体的本能却很难遏制,她在年复一年的饥饿中残忍地把自己吊在空中,就像是过去陆潜也是这么对自己。
但陆濛知道,自己并没有陆潜那么深重的耐心,六年,**已经烧得她快要油尽灯枯,她太饿了。
陆濛在一次夜里喘息着醒来,望着天花板,安静且绝望地想。
第二天罗根来接她,扫了一眼她的眼睛,等上车后才问:“昨晚没休息好?”
陆濛说:“有点。”
罗根把空调调高了一些:“今天路程比较久,你可以睡会儿。”
陆濛的确有些困,闭了闭眼睛:“是去延布吗?”
“对,一个港口城市。”相处了几天,两人聊天也适应了彼此的节奏,罗根把车开得很稳,一路驶出城,“那边水质好,虽然做原油输出,但国王在位这几年一直对海洋淡化和清洁能源这一块很看重,延布在这方面发展最快,因此吸引了很多潜水爱好者,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你好像什么都会。”
这几天他们也不是没出海玩过,陆濛发现不管是什么交通工具他都会开,并且一看就是老手。
罗根说得很谦逊:“技多不压身,做我们这行的就是什么都得会一点。”
陆濛笑了笑,没问他具体做得是哪一行,她闭上眼睛眯了眯,一路半睡半醒到达目的地。
他们今天出发得有些晚了,到达时已经快到傍晚,的确如罗根所说,虽然利雅得作为首都十分繁华,延布作为邻近的港口城市,各种基建设施的水平却也与之相差无几,只是和利雅得的热闹不同,这座城市看上去人们生活更朴实些,街道上的装饰并不多。
罗根把车往海湾开,一路经过港口,路上陆濛一直看着远处堆叠的集装箱,不知道在想什么,罗根也一路没说话。
他们特意把车停在了一块人比较少的地方,远远望去,豆大的人影稀松躺在悠闲的海滩上,也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陆濛今天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兴致,她看了远处一眼,随即脱掉了鞋放在车上,赤着脚往海边走去。
罗根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缓慢跟上。
当水漫过脚背,陆濛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放松,细微的浪柔软地卷着她的脚踝,她站在风中,恍惚觉察自己这些年其实从未真正走进过海。
过去的她生活在一个悬崖边,底下是海水和礁石,处境岌岌可危,那个人为了不让她坠下去,一直想方设法托住她。
可等真正走进水里,陆濛才发现海其实并不可怕。
“陆濛。”
罗根忽然叫了她一声,陆濛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流了眼泪。
她没有动,罗根走了过来,牵住她往回走。
“这个点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泡久了要着凉。”罗根没看她的脸,他让陆濛靠在车头,随即单膝跪下,用车上的毛巾仔细把她脚上的湿沙擦干净,然后拿起鞋子替她穿上,“你要是想玩水,明天白天再过来也一样。”
“你让我想起一个朋友。”陆濛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说。
罗根闻言似乎笑了笑:“朋友吗?”
“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陆濛说,“虽然你穿着打扮像是个斯文人,可一般的Alpha没有你这样的体格,站姿和习惯也骗不了人。”
陆濛从小就爱绘画胜于音乐,第一眼看见罗根的时候就用目光丈量过他的身材,他显然是有意降低了自己的攻击性,还对此做了一些打扮。
陆濛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她很了解侯赛因,侯赛因虽然这几年总会有事没事找借口给自己送人,目的却多半是出于调侃,她是他重要的“客户”,在不确定这个Alpha会不会冒犯她以前,他不会给对方透露太多关于她的信息,可面前的这个人显然比侯赛因认为的还要了解她。
“我以为你会说我和另外一个人比较像。”等弄干净,罗根缓缓起身,他这会儿才抬眸注视着她,四目相对,彼此的瞳色相似到像是镜像过来。
陆濛看着他,却说:“不像。”
罗根说:“那你这些天为什么愿意跟我一起出门?”她看着他眼睛时的神情骗不了人,“仅仅只是兴之所至?”
罗根说那些暧昧的话时像一种**的呢喃,可那双眼睛却把她看得很认真,陆濛眨了眨眼,脸上的泪痕很快就被海风吹干了。她回以他同等的注视,语气却很平静,好像不管是谁都无法在她心上起一点波澜:“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件事。”
罗根退开了一点,稍微挑了挑眉,像是询问。
可这一次陆濛没有回答他。她回头看了看,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住下吧。”
罗根闻言没有再问,点了点头:“我去订酒店。”
***
海湾这边是延布的度假胜地,周围的酒店都是五星起步,罗根上车后只是打了通电话,就订到了最近一家度假酒店的两间套房,都在一层,外带一个大露台,可以享受一小片区域的私人海滩。
虽然是套房挨着套房,但两边沙滩隔开得有一些距离,分别前罗根很绅士地对陆濛说:“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他们没有再提海滩上发生的对话,就像是从未发生过,双方又进入了聪明人默契的来往舒适区里,“早点休息。”
罗根点点头,拿着手提箱回房了。
陆濛回房间后洗了个澡,让酒店把衣服送去干洗,然后光着身子躺在床上。
天还没黑透,周围隐约能听见一些人声,陆濛闭上眼,在这样的杂声中浅浅得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晚上十二点。
陆濛摸了摸脖子,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汗。
不过这些年她早已习惯这样,无数个日夜,不是什么梦她都能记得清,随即她坐起来,抱着膝盖,深吸一口气。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抹了把脸,看向窗外。
凌晨三点,整片海滩万籁俱寂,陆濛从露台走到沙滩。
准备继续往前走之前,陆濛侧头看了看,交错的棕榈树和矮树丛后,罗根的房间暗着,不仅是这周围一片,再往上也同样。
周围很冷,陆濛身上就穿着酒店准备的浴袍,她赤着脚,无声无息地朝着海边走,像一个幽灵。
直到踩到海水的那一刻,陆濛才像是抖了一个激灵,面前漆黑的水面被月光照得粼粼闪烁,和下午的那片海景全然不同。
耳边的呼啸卷起更为粗暴的浪,呜呜咽咽地,像是有人在哭。
陆濛看着眼前这一幕,像是有些看入迷了,随后她缓缓脱掉了浴袍,继续一步一步走进海里。
这一次她没再流泪了。
海水的温度让她的下半身渐渐僵住,溅起的海水也让她的脸逐渐麻木。
陆濛攥紧了拳头,中指碰到了无名指上的坚硬,她无意识地搓弄着那个人留给自己的镣铐,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海水没过了她的脖颈,陆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有些艰难,偶尔一个浪卷过来,她险些站不稳,然后吐了几口海水。
这时候她再抬头看了看,月离自己仍是那么远。
可这一次她整个人浸布在了月光的倒影下,倒也不再像刚才远远看着那般触手可及。
陆濛抱紧自己,粗喘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踩空了。
耳朵被海水裹住,陆濛像是被罩在了一个瓶子里,什么也听不见。
身体被浪往前推,她感受不到方向。
想要睁眼,也做不到。
黑暗眨眼间把她吞噬,呛水那一刻是最痛苦的,冷水入喉进了肺,再坚硬的人也会在那一刻变得前所无比的脆弱。
然而比那更绝望的,是内心积攒的等候迟迟无果。
等意识到自己真的快要死了的时候,陆濛心里忽然释怀了,肉身和灵魂在这一刻好像正在相互转换,一个越来越沉,一个越来越轻。
然而下一秒——
一只大手勒住了她的胸腹,用一股很重的力道把她拉出水面。
陆濛紧紧闭着眼,脑袋昏昏沉沉的,胸口很疼。
她在近乎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被抱上岸,裹上了一条厚厚的毛巾,有人在给她做心肺复苏,半分钟后,陆濛呛出了几大口水。
她的眼睛睁不开,手却已经抬了起来,有些虚弱,也有些急切地往上摸,那人没动,静静地蹲在原处,直到陆濛摸到了他的鼻子。
有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陆濛重重咳嗽出来,手却紧紧粘在那个人的五官上,一开始只是小声地啜泣,到最后近乎是嘶哑着失声痛哭。
陆潜低头吻了她。
陆濛的嗓子火烧一样难受,大喜大悲下她没有尝到这个吻的意味,只是狠狠拧着面前这个人,把他湿透的衣服扯得变形,就跟自己这些年来一样。
哭到最后,陆濛的手抖得很厉害,见她嘴唇都冻紫了,陆潜没再让她折腾,把人抱起来,往屋里走。
“让医生来。”
黑暗中,陆潜不知道对谁说了这么一句,陆濛闻言紧紧扯着他,哑着声音说“不要”。
眼睛终于能慢慢睁开了,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到那张脸,陆濛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像是恨极了他,可视线却始终移不开。
陆潜把她的身子擦干,又拿好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整个过程陆濛都没有抵抗。收拾她的时候陆潜自己也换了浴袍,当时他侧对着她,陆濛的目光往下移到他腰部的位置,那里有一道很长的疤,一直连通到脊背后。
陆潜刚转过来,陆濛开口:“我恨死你了。”
陆潜没有回应,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轻轻抱着她。
陆濛的手伸过去,手指迫切地探进他的睡袍里,摸着那条凹凸不平的伤口:“怎么弄的?”
“已经好了。”
过去五年,陆潜把那些轻描淡写地概括。
“为什么不见我?”陆濛又咳了几声,陆潜见状要去给她倒水,陆濛没让,“如果我不逼你出来,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最晚今年年底,我会去找你。”五年过去了,陆潜好像什么都没变,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濛,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但你这么逼我,我只能把计划提前。”
仅仅一个吻,陆濛的呼吸就变快了,她抱紧了他,轻声问:“你不奇怪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闻言,陆潜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吻从脖颈到肩侧,再到胸口,一粘上她,他就如同瘾·君子找到了自己的解药。
炽热的鼻息紧紧裹着陆濛的感官,让她激起生理性颤抖,只是和梦里的酥麻比起来,此时此刻的显然要更加真实。
陆濛很快就不行了,她夹着腿,回应了他一样炽热的吻,两人抱在一起,彻底地,肆无忌惮给对方留下印记。
“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梦到过和你做这些事,但我的身体比我更了解你。”彼此交换的粗喘气息中,陆濛抖着唇,上面被他咬的红艳艳的,像是随时要滴下血来,陆潜的眸色比夜还深,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又难耐地探头过去咬住了她的唇瓣,用力厮磨,“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现在的我比谁都分得清。”
“嗯。”陆潜裹着她,“是我没忍住。”
所以才会在她到达奥普赛后偷偷去见她,这五年里她有多渴求,他就同样有多渴望。
他们的饥饿是相同的。
医生来得很快,进门的时候是罗根领着进来的。
面对陆濛身上的痕迹,医生全程面不改色,最后留下了一盒抗生素便离开了。
罗根没有留下,他送走了医生,带上了门。自从陆潜出现后,他的气场就完全变了,虽然还是微微笑着,可身上那股被历练过的感觉却也变得更明显。
陆濛看着门的方向,说:“所以他不是侯赛因的人,而是你的人。”
“嗯。”陆潜说,“他是当年负责接应我的雇佣兵之一,侯赛因没有权限知道全部关于我的事,他派罗根来只是歪打正着,可能也有试探的成分。”
陆濛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休......”
“他没事。”陆潜牵着她的手,“这几年他也回去过几次,有我的安排,警察没有查出他的身份,所以他入境比我要容易,只是监视你的人太多了,他不好来见你。”
陆濛明白,她这几年避开外人,一心沉在公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你呢?”陆濛轻声问,“如果我一直不来,你要怎么来找我?”
“我知道你会来。”陆潜摩挲着她手上的戒指,“你找到它了。”
陆濛说:“如果没能找到呢?”
“我会让你找到我的,那天我让你相信我,还记得吗?”陆潜微微一笑,“你会来找我,不管用什么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吻在一起。
种种因果,好像在这一刻都成了过眼云烟,那些算计与等待,换来的是迟来的解脱与真正的自由。
陆濛不贪心,她只要结果就够了。
***
日出的时候他们刚刚分开。
陆濛睁眼看着落地窗外,一缕阳光缓缓升上海平面,身后的陆潜把她抱得很近。
“这次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了。”陆濛闭了闭眼,被暖意照耀着,久违地,升上了一股纯粹的困意,“我们一起离开......去哪里都行......”
陆潜说:“好。”
“我养了一只猫......等我们安定下来......”
陆潜慢慢把她翻过来,让她贴着自己的脖颈:“嗯。”
“......哥哥......”
“睡吧。”陆潜贴得和她很近,低语着,“以后,你来带着我走。”
从此往后,世界于他们而言就是身外之物,他们的内心不会再为任何苦痛而动摇。
今夜已经过去。
他们不会再分离了。
真正的he补完了,这本书虽然数据一般,也有人觉得剧情有些生硬,譬如陆濛后面去查案那里,也包括哥妹两人的感情转折有些突兀,但可能因为我自己有做过人物小传,所以在我的视角里,整个故事的脉络和发展都是基于人物性格而进行的,是合理的。
加上开这本主要是为了练剧情,所以剧情占比就也不少,想单纯看感情线的这本大概不适合。
因为不着急开新坑,我可以聊聊哥妹两人的人物小传,还有回答一些私信里有书粉提到的一些问题,以我的视角解释下这个故事。
其实一开始整个故事就是比较偏“欧美剧”的感觉,我的写法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但是我觉得看过《港》的应该这种感觉会小一些,因为从《港》开始我就有点喜欢上这种偏向于剧场化的镜头处理,不过这种东西就是见仁见智的,就像拍出来一部剧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一样,都属于个人的审美反应,但这也构成了这个故事的整体风格,虽然有人物第一视角的心理描写,却始终有种观众们悬在空中看他们的感觉。
如果说陆潜的“底色”是中立而病态,陆濛的“底色”就是善良而病态。所谓后者就是指他们本身都有其自私的一面(善良和自私并不冲突,文章后半段我也说过,这是所谓优先级的问题),前者的区别则是他们在遇到某些事所展现出来的共情力,陆潜完全是0,陆濛则最起码有着及格以上,也有作为人基本的良知。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在自己刚醒来的时候陆濛其实没有太迫切要找回记忆,但是在遇到和自己有关的命案时她却开始付诸行动,这里面就包含她底色中的两点——善良让她不能接受一个人因自己而死;自私让她害怕对方的死是自己导致的。
从始至终,陆濛其实都不是自己主动往前走,而是在被一个很了解她的人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也是在这里开始,陆濛在这样复杂的原因下,在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开始边查案,边展现和找回自己曾因生病而遗忘的特质。
不管是第一次接触警方时面对陆潜的威压替查布斯解围、在知晓和陆潜的兄妹关系后依然选择了给警方关于命案的线索、关于吸血鬼的自嘲、在休的请求下帮助他们两兄弟安排手术,还是过去哪怕面对易感期的陆潜害怕仍会尽力安慰,在胁迫陆潜回应自己的感情的过程中深深陷入内耗与心理疾病中,这都是因为陆濛作为人的底色是善良的,由此才能促成每一个过程关键点她做出的一个个走向所谓正义的举动。
没有谁能比从小看着陆濛长大的陆潜更明白陆濛身上区别于自己的共情力的特质,正如他所说的“你要接受自己本身的一切”,表面上是指“陆家人身上的特质”,但实则更多是指陆濛的“本我”,是抛开过去她对他病态的感情,抛开她生病,心理极度不稳定背后她的底色,在那个雪夜中,陆濛在面对上下城现状说出的那句“我们不能改变它吗”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她不是正义感突然爆棚的那么一个人,而是她内心从始至终都非麻木,残酷,安心坐享其成的一类,这也是她与陆家人最大的不同,是她不变的内核。
而陆潜作为人的“底色”,其实更偏混沌中立。
他继承了陆家的血统,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也有吸血食肉的本性。他不会主动杀人,但他不会为了杀人愧疚,他也不会主动救人,除非其中对他来说有利可图。他这一生对父母亲情淡漠,两个“父亲”都是食人的怪物,母亲虽然是受害者,却从小没有给予过他太多关爱,对陆潜来说最重要的影响就是为他带来了“妹妹”,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抵抗也是唯一一次争取,从而也成为了救赎陆潜的关键。
陆潜要杀米凯莱,第一是为了陆濛,第二是为了自己,第三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至于其他人,什么下城区这些都要排在更后面,是拿来留住陆濛的理由,足以证明他内心对于法律道德的淡薄。
这里有人提出疑问,就是陆濛去查下城区的行为是否突兀?(原话是本来是在查自己失忆,突然变成了查这么大的案子,是否有些生硬和不合理)
我这里的回答是否。
陆濛之所以去下城区查卡米果一共有几个推动点。
第一,是诱因。
休主动“引出”卡米果来自黑市,而恰恰陆潜就曾对陆濛聊起过上下城与黑市,这对陆濛来说造成过不小的心理冲击。对于陆濛来说,陆潜属于资本得利方,自己的朋友却处于“受害者”的角色,她无法心安理得在一个乌托邦里光看着什么都不做(这也对应陆潜说过的“你要是吸血鬼,一定是感到痛苦的那一个”)这在陆濛心里起了铺垫作用。这是基于她底色的善良。
第二,是导火索。
陆濛在调查命案中,也是在查布斯给出的关联里,清楚明白这些命案都与陆潜牵扯在一起,随后她为了弄明白陆潜的动机与黑暗面而去查家族史,却发现“父母”与米凯莱的联系不一般。再到舞会的亲身见闻、以及徐清妍和查布斯话里的一些佐证,陆濛察觉到陆潜与这个所谓的教父表面合作实则暗藏博弈的立场与当年米陆两家的深刻联结是相悖的,所以才更确定自己要去下城区一探究竟。这是基于她对查案的坚持,其中最主要的是想要弄明白陆潜在这个案子里到底是处在什么样的立场和位置。
所以整个逻辑其实是这样的:
查命案→命案与陆潜有关→要弄明白陆潜的动机与黑暗面就要从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去了解→发现米陆两家的联结里包含下城区不合法势力,而陆潜与米凯莱的关系却不像父辈那般合作无间→最终决定去查米陆两家藏在下城区的“合作”都包括些什么,陆潜在成长过程中是否一直在接触这些东西,以及他和米凯莱本质上到底是敌是友
然后陆潜爆发,把大部分事实真相摆在了陆濛面前,也是从这里,命案其实已经有了结果,陆濛开始了新的主线,也就是要扳倒米凯莱,和陆潜远走高飞。
不仅是作为女儿,也是作为妹妹,陆濛没办法原谅米凯莱做的那些事,更是作为爱人,陆濛知道要让陆潜放下是不可能的,陆潜最大的动机就是保护自己,而只要米凯莱不死,陆濛就永远不会有安全的一天。
再者,陆濛的善良也无法允许米凯莱这样的人继续以伤害别人的方式获取利益。
就是这样一步步被推动,陆濛也推动了警察继续查到了下一步,某种意义上,警察们从命案查出米凯莱的思路,和陆濛是相同的,加上陆潜的人又在合适的时机源源不断给警察推出新的人证物证,警察查得比陆濛更快,很快就查到了底。
这是既定的结果,陆濛被推着查到下城区不仅仅是她要查,而是背后推动这件事的人需要由她来推动警方去查到这一步。
这里也蕴藏了一个信息,就是只要陆潜愿意,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但他前期拖了很久,为什么呢?
是的,就是为了让陆濛变得更“坚硬”。
陆潜在陆濛崩坏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把她保护在一个乌托邦里的方式是错的,回避对她的爱这一点更是会让她走向自毁的结局,可是多年的布局已经快到收网的一天,在有限的时间里,他想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失忆重塑她,让她走出一个新的结局。
失忆的药不是一下子就能研发出来的,陆潜能这么快准备好,说明这原本应该是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用的,只是因为陆濛坠楼,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把她完全剥离出来,让她直面真正的自己,锻造她的内核,然后在把黑暗拖到她面前的同时,又用爱回应了她,从而使她变得比过去坚韧稳定。
然后结局,看的人也都知道了,陆濛因为这份爱支撑着她走到了最后,而陆潜利用她底色里的“善”把她留在了这里。
第二个问题,就是私信箱里有人问为什么要安排陆潜是非c,那段易感期和别人做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我的回答是有必要。
一个人的底色,不管是变态也好还是单纯精神病态也好,归根到底都有一个很重的缘由,而构成陆潜这份残忍自私底色的,正是原生家庭的亲生父亲,与养父一起塑造。
整本书里,陆潜和陆濛最相同的地方,就是在幼年以及青少年时期,被他人“塑造”的过程。
陆潜从小见证父亲利用信息素与标记禁锢摧毁自己的母亲,又意识到米凯莱用精神操控影响着自己的父亲,他的内心深处对Alpha的本能与信息素影响其实是深痛恶觉的,可他真正被“摧毁”,塑造出了那份残酷而自私的人格,不是母亲死亡那天,也不是杀死父亲那天,而恰恰正是米凯莱利用易感期打破了陆潜的自我意志那天。
杀死父亲是出于陆潜的个人意志,暗中抵抗米凯莱是出于自己的个人意志,可易感期当天,是陆潜第一次真正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权,让他明白所谓的信息素本能的可怖,进而对自己产生了自毁心态。
这段情节很重要,是陆潜人格塑造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他越恨什么,什么样的行为就会对他影响最深。
包括这种自毁全文都有体现——他的设局、他表现出来的对Alpha的厌恶、以及从头到尾他其实就没想过让自己全身而退所做出的种种安排决定,他对自己骨子里与那两位“父亲”身上相似的种种而感到排斥,可以说整本书直到最后,陆潜就没有改变过。
米凯莱塑造了他,从而让混沌偏执成为了陆潜的底色,这才有了陆潜一心想要让陆濛自由的执念,这份执念大到甚至能压倒陆濛的个人意志,成为了从那夜之后,陆潜人生中唯一的优先级。
所以你说那段易感期的设定重要吗?它太重要了。
他让陆潜真正明白了米凯莱的危险,让陆潜明白了Alpha自私与残酷的本性,也让陆潜明白了想要让陆濛摆脱米陆两家的阴影,就得让她完全脱离这个带毒的环境,包括自己。
可以说倘若没有陆濛,陆潜兴许就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变成下一个陆百川,这不是夸张,而是一个正常逻辑,陆濛的存在是陆潜唯一抵抗的动机。
整本书里陆潜其实都在压抑,不仅是Alpha标记的本能,也是在抵抗“父亲”们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东西。
而就是这样的陆潜,塑造了后来青春期的陆濛。
一个内心隐忍挣扎,又有着强烈自毁倾向的兄长,才能影响到一个原本善良天真的女孩,在爱中成为了偏执而病态的模样。
只有不健康的心理状态,才能孕育出不健康的感情。
所以故事的一开始,陆濛坠楼,不仅是救了陆潜,让他正视了这份**,也是救了曾经坠落的自己。
这就是因果,这就是这本书的逻辑。
我想写出来的,也仅仅只是这些而已。
至于他们到底是在哪个节点确定爱上对方的,我说过了,就连他们本人也说不清,有时候感情这东西其实很模糊,不会有一个明确的节点,陆潜在那过多的甚至病态的保护欲中随时都有可能爱上陆濛,而陆濛在被这样病态的爱包裹的同时也随时会反哺给到陆潜超过亲情的爱,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符合设定的。
好像已经连续写了两本不是舒适圈内的文了,虽然成绩都不太好,但咋说呢,挑战舒适圈外真的好像有瘾,我就是怎么都停不下来,明知道可能这不是大部分人的菜但就是想试试,反正也不靠这个吃饭,大家就原谅我吧!可能下一本真的有可能开古言,因为没写过,手很痒,反正还有小半年时间可以决定,我会先慢慢囤文,至于番外,也还是缘更吧,这本书我觉得其实已经写得相当完整了,有缘分的话希望下一本再见(反正不保证能写好,只能保证我写爽)
还是那句,大家看文愉快!大家的私信评论我都会看的,也欢迎和我讨论文章设定。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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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番外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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