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京城还飘着零星小雪,镇北侯府的朱漆大门却透着暖意。
沈绪之站在庭院里,看着下人将最后一箱行李搬进门,转身便见裴知衍提着个食盒走来,月白锦袍上落了层薄雪,像沾了碎糖霜。
“刚从御膳房那边过来,李总管给了些刚蒸好的枣泥糕,想着你搬新家,该讨个甜口彩头。” 裴知衍说着掀开食盒,热气裹着枣香散开,他捏起一块递到沈绪之嘴边,“尝尝?还是热的。”
沈绪之张口接住,甜糯的枣泥在舌尖化开,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他伸手拂去裴知衍肩上的雪,指腹蹭过对方微凉的肩头:“怎么不坐车来?雪天路滑。”
“离得近,走几步无妨。” 裴知衍笑着走进正厅,目光扫过厅内的布置 —— 左侧摆着沈绪之惯用的兵器架,“承影” 剑悬在最显眼处,剑鞘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光;右侧的书架上,除了沈绪之常读的兵书,还多了几册裴知衍之前送的《江南风物志》,显然是特意按他的喜好摆的。
“我让工匠在西跨院隔了个书房,你要是来议事,也有地方坐。”
沈绪之领着他往后院走,推开西跨院的门,里面竟摆着个小小的暖炉,炉上煮着的马奶酒正冒着热气,“塞北带回来的马奶酒,温着喝不烈。”
裴知衍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本摊开的舆图 —— 上面用红笔圈着塞北天鹅湖的位置,旁边还写着 “春末观天鹅” 几个小字。他回头看向沈绪之,眼底满是笑意:“你倒记得清楚。”
“自然记得。” 沈绪之给两人各倒了杯马奶酒,“对了,江南盐场那边送来奏报,说老盐工们按你教的法子改良了晒盐工艺,今年的盐产量比去年多了三成,还托人带了些新晒的雪花盐来,明日就能到。”
裴知衍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温热的马奶酒,忽然想起什么:“差点忘了,御史台收到兖州百姓的密信,说兖州知府赵德昌勾结地主,强占良田,还私吞赈灾粮,我打算明日去查。”
沈绪之眉头微蹙:“兖州离京不远,但赵德昌是户部尚书的表亲,恐会给你使绊子。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带些禁军,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麻烦你,我带御史台的人去就好。” 裴知衍摆手,却被沈绪之按住手:“你忘了在驿站遇刺的事?我不放心。再说,查案需要人证物证,我帮你盯着人,你专心查账册,也能快些。”
裴知衍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好,那明日辰时在城门外汇合。”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沈绪之就带着两百禁军在城门外等候。裴知衍骑着马赶来时,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买的热包子:“路上垫肚子,兖州要走三个时辰,别饿着。”
队伍启程后,沈绪之与裴知衍并辔而行。
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覆盖着薄雪的田埂上,泛着淡淡的银光。裴知衍从袖中取出密信,递给沈绪之:“密信里说,赵德昌强占了城郊三十亩良田,分给了自己的亲信,还把反抗的百姓抓进了大牢。赈灾粮是去年冬天发的,按朝廷的标准该发三石,百姓却只拿到一石。”
沈绪之接过密信,指尖划过上面歪斜的字迹 —— 显然是百姓仓促写的,字里行间满是绝望。
他握紧密信,沉声道:“到了兖州,先去城郊找百姓核实情况,再去府衙调账册,若赵德昌敢阻拦,直接拿人。”
三个时辰后,队伍抵达兖州城外。
沈绪之让禁军在城外扎营,自己则与裴知衍带着几个御史台的书吏,乔装成商人,往城郊走去。刚到村口,就见几个穿着差役服饰的人正在殴打一个老农,老农怀里抱着个破碗,里面的稀粥撒了一地。
“住手!” 裴知衍快步上前,喝止了差役。差役见他穿着锦缎衣裳,以为是富商,嚣张道:“哪来的外乡人?敢管兖州府的事,不想活了?”
沈绪之上前一步,眼神冷厉,随手亮出腰间的 “承影” 剑鞘:“镇北侯府的人,你也敢拦?” 差役见了剑鞘上的侯府印记,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侯爷饶命!”
老农颤巍巍地爬起来,对着两人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裴知衍连忙扶起他,温声道:“老人家,我们是来查赵德昌强占良田、私吞赈灾粮的事,你能跟我们说说情况吗?”
老农叹了口气,领着两人往村里走。
村里的房屋大多破旧,不少人家的门窗都用破布堵着,寒风从缝隙里灌进去,听得人心头发紧。
老农指着村外一片肥沃的田地:“那就是被赵德昌占了的良田,之前是我们村二十多户人的命根子,现在被他分给了亲信,种上了鸦pian。”
裴知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田地里种着密密麻麻的鸦pian苗,心里怒火中烧。
他让书吏记下老农的证词,又去其他农户家核实,直到日落时分,才收集到足够的人证。
“先回营歇息,明日去府衙调账册。” 沈绪之看着裴知衍冻得发红的指尖,从怀里摸出个暖炉塞给他,“别冻着了,账册的事不急。”
次日一早,两人带着书吏和禁军去兖州府衙。
赵德昌早已收到消息,穿着官服在门口等候,脸上堆着假笑:“不知侯爷与裴尚书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知府客气了。” 裴知衍开门见山,“我们收到密信,说你强占良田、私吞赈灾粮,今日来调近三年的田亩册和赈灾粮账册,还请配合。”
赵德昌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笑着应道:“自然配合,只是账册都在库房,还请二位大人稍等,下官这就让人去取。” 他转身对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匆匆往后院跑去。
裴知衍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端着茶盏,目光扫过堂内的匾额 ——“为民做主” 四个大字,此刻看来格外讽刺。
他知道赵德昌定是想趁机销毁证据,便对身后的书吏道:“你去库房盯着,别让他们动手脚。”
书吏领命离去,赵德昌的脸色更白了些,却还是强撑着与两人闲聊。没过多久,书吏抱着一堆账册回来,脸色难看:“大人,账册有问题,田亩册上的良田都记在赵德昌亲信的名下,赈灾粮账册上的发放数量与实际不符,还缺了去年冬天的记录。”
裴知衍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账册旁,随手翻开一本 —— 上面的数字明显被篡改过,墨迹还未完全干透。他看向赵德昌,眼神冷厉:“赵知府,这就是你给我们的账册?”
赵德昌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裴尚书,这…… 这是师爷记错了,下官…… 下官不知情啊!”
“不知情?” 裴知衍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之前收集的百姓证词,“那这些百姓的证词,也是假的?” 赵德昌见了证词,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裴尚书饶命!下官一时糊涂,求您给下官一次机会!”
沈绪之上前一步,声音冷厉:“强占良田,私吞赈灾粮,还殴打百姓,你这样的官,不配留在朝堂!” 他对禁军道:“把赵德昌拿下,押入大牢,再去查抄他的府邸,寻找证据。”
禁军领命上前,将赵德昌捆了起来。赵德昌挣扎着喊:“我是户部尚书的表亲!你们不能抓我!” 沈绪之懒得理他,示意禁军将他押下去。
查抄赵德昌府邸时,禁军在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大量金银珠宝,还有一封赵德昌与户部尚书的密信,信中写着户部尚书让赵德昌私吞赈灾粮,两人平分赃款。
裴知衍将密信收好,对沈绪之道:“看来,户部尚书也牵涉其中,回京后需一并查处。”
沈绪之点头:“好,等处理完兖州的事,我们立刻回京。”
傍晚,两人回到城外的营地。
裴知衍坐在灯下整理证据,沈绪之则在一旁帮他磨墨。
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靠在一起。裴知衍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颗晒干的野果:“这是在塞北草原上摘的,酸甜可口,你尝尝。”
沈绪之接过一颗,放在嘴里,果然是酸甜的味道。
他看着裴知衍认真的侧脸,忽然道:“等处理完户部尚书的事,我们去江南看看盐场吧,老盐工们还等着我们呢。”
裴知衍抬头,眼底满是笑意:“好啊,顺便去西湖边喝杯茶,看看春天的桃花。”
三日后,两人带着赵德昌和收集到的证据回京。
萧景琰见了密信和证词,怒不可遏,当即下旨将户部尚书革职查办,押入天牢,与赵德昌一同择日问斩,还任命了新的兖州知府,负责归还百姓的良田,补发赈灾粮。
案子了结那日,京郊的桃花开了。
沈绪之带着裴知衍去侯府的后花园,那里种着几株从江南移栽来的碧桃,此刻正开得热烈,粉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花毯。
“你看,这桃花开得真好。” 裴知衍站在桃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眼底满是笑意。
沈绪之走到他身边,从怀中摸出个香囊,递给裴知衍 —— 香囊是用粉色的锦缎做的,里面装着晒干的桃花瓣,是之前在江南特意收集的。“给你的,” 沈绪之道,“带着它,就像我们还在江南一样。”
裴知衍接过香囊,系在腰间,笑着说:“好。等过些日子,我们去江南,看真正的桃花林,好不好?”
沈绪之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与他相扣:“好,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桃树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粉色的花瓣在风中飘落,落在两人的肩头,像一场温柔的雨。
夜色渐深,侯府的灯一盏盏亮起。
沈绪之与裴知衍并肩走回正厅,桌上已摆好了温热的饭菜,还有一壶从江南带回来的桃花酒。
两人相对而坐,举杯相碰,酒液里映着彼此的笑脸,温暖而坚定。窗外的桃花还在飘落,屋内的暖意却久久不散,像他们之间的情谊,绵长而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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