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娜?”莱曼咀嚼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女孩的名字。”
“好烂的搭讪技巧。”
“我没搭讪。”莱曼鼓起腮帮子,“我叫莱曼·维夏德。”
“你好,莱曼·维夏德。”卢纳的声音彬彬有礼,“从你入狱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关注你了。黑牢很少入住囚犯,刚巧住在我隔壁的就更少了。”
莱曼问:“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跟我搭话?”
“啊?”卢纳惊讶,“原来你希望更早结识我吗?”
“……好烂的搭讪技巧。你入狱的罪名难道是对神职人员口无遮拦吗?”
“我干的坏事罄竹难书,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呀。”
卢纳的话听起来很友善,但莱曼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无法靠“精湛演技”分析他的性格和心理,所以不敢贸然相信他。
莱曼想了想,决定先试探一下卢纳的身份和真实目的。
“你说你一直在关注我,那我的自言自语你岂不是都听去了?”
虽然莱曼大部分时候都在小声逼逼,但难保隔墙有耳。
“被海角监狱逼疯的囚犯比比皆是,每个人都说着疯言疯语,妄想着异想天开的事情。就算我告诉别人,又有谁会把没证据的事当真呢?”卢纳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的回答很巧妙。莱曼确信他听见了自己和《邪神之书》的对话,至少听见了一部分。但他想为自己保密?这算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谊吗?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能通过《邪神之书》远程发展信徒,毕竟莱曼从物理上来说并没有离开牢房,即使站在莱曼旁边,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意识脱离了身体。
别人也不可能通过搜身找到《邪神之书》。这大概就是卢纳说的“没有证据”。
莱曼问:“你在海角监狱待了多久?”
“很久。久到我已经忘记时间了。”
等于没有回答。莱曼记得今天一起挖石头的囚犯说过,他入狱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邪教徒。这说明卢纳斯特要么是个入狱超过十年的邪教徒,要么背负着别的罪名。
又或者,他被关进黑牢后就再也没出去过,以至于其他囚犯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你什么都不回答我,我能跟你聊什么呢?”莱曼故意失望地叹气。
“我对这里了如指掌。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可你好像没怎么出去过,你真的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卢纳轻笑一声:“足不出户就不能尽知天下事了吗?比如,我知道新来了两个异端审判官,其中一个拥有超凡能力,制服了越狱犯。”
莱曼微微惊讶:“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还是说,他也是超凡者,可以听到、看到监狱中的情形?
“这是我的秘密,怎么能随便说呢?你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轻易告诉别人吧?”
真有趣。海角监狱人才济济,而黑牢的囚犯更是人才中的人才。这个卢纳斯特越发神秘,越发能引起莱曼的好奇心了。
不过,莱曼还是心存戒备。卢纳斯特说不定是审判官派来套话的。只要自己说出什么对拂晓教会不敬的异端言辞,或是企图越狱,审判官就能抓住自己的把柄。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是被冤枉入狱的。”莱曼字斟句酌地说,“我非常想离开这个地方,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他没有直接说出“越狱”两个字,即使事后卢纳斯特将这番话告知审判官,他也可以辩称,所谓的“离开”是指洗清自己的冤屈,合法地离开。
隔壁突然爆发出大笑。笑声甚至产生了回音。
卢纳笑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停下来。
“上来就是这个问题?”他说,“你要知道,我的邻居,海角监狱可是号称整个大陆最安全的监狱,建成五百年来从未发生过一起越狱事件!”
“我又没说是越狱。”莱曼谨慎道。
“我也只是陈述历史事实,没说要帮你‘越狱’啊。”卢纳斯特的语气带着一丝狡黠。
这家伙也挺谨慎的。假如他真是来套话的,这时候就应该诱骗莱曼说出“越狱”两个字。现在,莱曼反而放心了少许。
“那么,你有什么能让我‘离开’的方法吗?”
“你想知道我的情报,那你打算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天下的确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是莱曼手上除了《邪神之书》,没有任何能当作代价的东西。他当然也不可能把自己的金手指交出去。
“我身无长物,恐怕不能给你什么。”
“没关系,你可以给我一个承诺。”
“承诺?”
卢纳斯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个地方,务必带上我。”
这是个非常公平的交易,甚至可以说卢纳斯特是吃亏的。因为莱曼大可以违背诺言,把他扔在这儿不管。
但莱曼的道德底线还没有低到那种程度。对于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他当然也会给予回报。况且卢纳斯特知道监狱内的大小事情,说明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没准将来能成为队友呢。
“我答应你。我这个人信守承诺,你可以相信我的品格。”
卢纳斯特轻笑:“那么接下来你听好了,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你必须拥有两件东西。”
莱曼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第一件是海角监狱的建筑结构图。第二件是马厩的助手职位。”
莱曼愕然:“马厩?为什么?”
“等你成为助手,你就会明白。弄到这两样东西,之后你只需要静待时机就好。”
这家伙,老谜语人了!
但是,莱曼多多少少可以理解卢纳斯特的用意。地图从来是越狱的关键道具,不论是挖地道还是发动暴动趁乱逃跑,没有地图都是做不到的。
至于马厩助手……难道越狱时要骑马,所以最好提前练习去马厩卧底?
可是莱曼完全不懂马术,这辈子和马这种生物最接近的一次,是儿时在游乐园乘坐旋转木马,他干得来马厩的活儿吗?
唔,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不会做的工作可以学。首先得想办法把地图弄到手。
“监狱的地图在哪儿?”
“在典狱长办公室和队长办公室里有。”卢纳斯特的语气漫不经心,“至于怎么弄到手,就要看你的本领了。”
队长办公室莱曼今天才去过!他记得扶起书架时,有几支卷轴掉了出来,只露出一点边角,似乎是地图之类的东西。当时他并未留意,难道那就是海角监狱的地图?
可恶啊,要是早点遇到卢纳斯特,现在莱曼就已经拥有越狱的第一样事物了!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卢纳斯特道,“等你有进展了再来找我吧。”
接着,他的声音沉寂了下去。黑牢中静悄悄的,除了老鼠移动的窸窣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莱曼背靠墙壁,陷入沉思。
《邪神之书》可以将他看到、听到的情报自动记录下来,他只需要瞄上一眼,地图就会被收录进书中。他并不需要将地图带出队长办公室……
必须想个办法再去一次普瑞队长的办公室!
可是要去队长办公室,只能借着打扫的名义。但是普瑞队长何时需要人打扫办公室,莱曼是无法预知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队长必然弄乱办公室?
莱曼想着想着,眼皮逐渐沉重,睡意涌上心头。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
又是一个毫无希望的苍白早晨。莱曼一大早被埃顿副队长叫醒,沐浴着冰冷的晨风来到监狱食堂。
他拿着木碗,排进长队中,老老实实地接受稀汤和黑面包。
餐桌餐椅自然也是没有的,囚犯们只能席地而坐。莱曼找了个位于广场角落的空位,开始了和黑面包的卓绝战斗。不一会儿,学者就没精打采地加入了他。
吃完令人绝望的早餐,囚犯们在看守的吆喝声中没精打采地开始一天的劳作。莱曼和学者也前往鸡舍,继续垒墙。
莱曼不住地往哨塔上瞟,生怕普瑞队长又一次朝囚犯射箭取乐。学者看见了,乐呵呵地说:“放心吧,今天天不亮普瑞队长就外出打猎了。我们可以清静一天了。”
“怎么没看见埃里克?”莱曼低声问。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向他们。
“尼古拉,莱曼,你们在这儿。”
莱曼望向那人,大吃一惊。
埃里克的脸颊高高肿起,眼圈乌青。
“埃里克,你这是……”
男孩目光闪躲,怯生生说:“我不小心摔的,没事。”
不等莱曼细问,他急忙从卷起的袖子里掏出两块饼干。
“你昨天救了我,我还没感谢你呢。我特意给你们带了这个。”男孩伤痕累累的脸上挤出微笑,“你放心,这是干净的,不是掉在地上的那些,是普瑞队长后来拿来的。我偷藏了几块。你们快吃吧。其他囚犯看见会抢的。”
见两人无动于衷,失落的神色浮现在男孩眸子中。“为什么不吃呢?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罪人,所以嫌弃……”
“没有没有!”莱曼和学者异口同声,“我们这就吃,好吃爱吃!”
莱曼将饼干塞进嘴里。跟黑面包比起来,它堪称山珍海味,但这是莱曼这辈子吃过的最不是滋味的食物。
埃里克拖着脚步去搬石头,可每次只能搬一小块,疼得他龇牙咧嘴。
莱曼朝学者打了个手势,让他靠过来。
“监狱里有医生吗?”
学者飞快瞄了一眼埃里克,满脸同情,却遗憾地说:“有,不过人家是专门为看守治病的。囚犯除非是断手断脚或者得了传染病,否则只能自己扛过去。当然,有看守的同意另当别论,可谁同意埃里克去看医生,谁就得罪普瑞队长……”
莱曼看着受伤的男孩,忽然灵光一闪。
“那么,如果有比普瑞队长级别更高的人同意呢?”
“这也行,可监狱里比队长级别更高的就只有典狱长,和……”
和审判官。艾瑟与纳谢尔的级别都高于普瑞队长。整个监狱除了典狱长,恐怕没人敢违背他们的命令。他们也是唯一敢于和普瑞队长叫板的人。
他可以将埃里克的伤势汇报给审判官,请求对方的同意。莱曼不清楚那位红发审判官的性格,但艾瑟的正直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他知道普瑞队长拿可怜的男孩撒气,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普瑞队长昨天刚受过审判官的训斥,如果今天又来一次谴责,他会怎么做?
想必会再度勃然大怒,有一次龙卷风摧毁办公室。届时莱曼只需要主动请缨去打扫就行了!这样既可以达到送埃里克就医的目的,又能去办公室里寻找地图!
莱曼需要挑起普瑞和审判官之间的矛盾。他们闹得越大,他就越能浑水摸鱼!
他在脑中模拟了一番流程,壮着胆子走向埃顿副队长。
“副队长,我想见艾瑟审判官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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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隔壁狱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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