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远进店后打量了一下，店不算大，装修也很普通，是吃饺子的。
陶远有些无奈：“你这要求也不算高啊。”
江文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和陶远坐下了。他其实挺喜欢靠窗的位置，安静，不在中心，不容易被人打扰。而且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窗的风景。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只是一直垂着眼帘翻着菜单，陶远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你刚刚说我，要求其实不算高？”江文熙从菜单上抬起目光，冲陶远短促地笑了一下。笑容乍一看有些凄凉。他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再抬头看向陶远时，眼里似蒙了一层雾。
“刚刚我们出学校走的那条路，旁边是国道，知道吧？”江文熙语速很快，看起来像是在问陶远，其实根本不给陶远回答的机会：“七年前……就我十一岁那年。我父母在那条路上，出了车祸，死了。”
陶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文熙闭着眼睛，睫毛微颤，语速越来越急促：“国道离那里，很近的，真的很近。当时好多人拿着手机，相机在那里拍照。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整整两条街的人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送他们去医院……”
江文熙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逻辑混乱，语言不清，甚至说辞都有些漏洞百出，毫不讲理的意味。可他的情绪像卸了闸的洪水，波涛汹涌。
服务员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他们坐这挺久了，到现在都还没点餐。
“你好，请问您二位要写什么？”
陶远身体朝后靠去，碰上了坚硬的椅背。他仓促地冲服务生笑了一下：“两盘水饺，谢谢。”
服务生去后厨了，江文熙和陶远都没有再说话。陶远神经向来比较粗，根本不知道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别人。他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能让江文熙毫无防备地和他说这么多。
沉默让人有些难堪。
最终还是陶远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熙哥，”他顿了一下，“没事的，都过去了。”
小熙，没事了。
熙哥，没事的。
江文熙笑了一下，缓慢地阖上了眼。
江瑜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这样的话从陶远嘴里说出，让他觉得有点高兴，好像陈年的伤疤终于开始一点点地在被抚平。
他重新睁开眼，面色，情绪，语气都已恢复如常。江文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木头桌面，冲后厨扬了扬下巴，轻松地说：“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等吃的吧。”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长身体。更何况这个点，两人的确饿了。两盘水饺不够吃，后面是陶远找服务生加了三盘。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这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地翻过了围墙。所幸，那只灰猫还在等他们。
江文熙和陶远一边给灰猫喂牛奶，一边想着这只灰猫怎么处理。
“这段时间都给他带点吃的吧，”江文熙蹲着，望着教学楼的方向：“这羊奶撑一周问题不大的。”
“行吧。”陶远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回教学楼吧。”
陶远和江文熙往教学楼走去时，回头看了一眼，灰猫安静地舔砥着爪子。
陶远很轻的笑了一下：“明天再来看你啊，大灰。”
江文熙也笑了。大灰，多么泯泯于猫生的名字啊。
两人蹑手蹑脚地回到教室，一路上没碰上什么熟人。不过路上看见教导主任站在小树林外训人，估摸着是有哪对倒霉的小情侣乘着晚修出来约会，被教导主任抓到了。
教室里今天没有值日生值班，一些同学眼尖，于是当他们在这些同学的注视下终于回到座位时，陶远暗自松了口气。
他也懒得向那些过来问的同学解释自己去干什么了。回想了一下今天晚上的经历，陶远突然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笑什么？”江文熙看着陶远，眸中也染上笑意。
“就觉得我们有点傻，冒着傻气做了今天晚上的这些事。”陶远把头侧过来，望着江文熙的眼里有着柔和的光：“你说那些老师知道我们江文熙大学霸在晚修期间……翻墙溜出学校，会不会被气死啊？”
江文熙终于绷不住了，笑着踢了陶远一下。没用力，很轻。
“写你的作业吧。”
接下来的几天就没什么特别的了。陶远每天都会和江文熙去喂大黑。周末陶远一进家门，二狗就飞奔着朝他扑了过来。
“诶哟，我的宝。”喂了这么多天大灰，陶远这周格外想二狗。
“妈，”陶远突然想起江文熙跟自己说的话：“今天晚上你水煮点鸡胸肉，给二狗加个菜呗。”
“哎呦！”陶妈妈笑着打量陶远：“我儿子啥时候开始心疼这傻狗了？”
“别乱说啊，”陶远笑着朝楼上跑去，二狗就跟着他屁股后面：“一直都挺心疼的。”
陶远进到房间里，把书包一扔，扭头就看见二狗吐着个舌头冲他一顿哈气。
“哎，小可怜儿。”陶远低头看了看二狗的爪子：“不脏，玩去吧。”
二狗立刻跳到了陶远的床上。不一会儿就把陶远的被子，枕头蹬到了地上。
陶远无奈地笑了笑，在桌子前正襟危坐，对着书本发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来，宝。”陶远冲二狗打了个响指。二狗就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冲陶远“哈赤哈赤”地喘气。
陶远笑了笑，对着二狗拍了张照，然后把照片发给了江文熙。
发完照片后，陶远就开始无所事事地转笔。书上的字他现在一个也看不下去。手机还是没有动静，不知道江文熙在干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响了一声，陶远立马把手机捧起来，对面的人就回了一个标点。
【？】
陶远看着这条消息笑了下，打字：
【你不说我虐待二狗吗？我今天给二狗加餐了，二狗这是对你表达感谢。】
对面这次回的很快。
【跟二狗说不用谢。】
陶远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憋了一肚子坏水儿地一个一个字地打。
【不行啊，二狗说让你明天来我家，它当面感谢一下。】
收到这条信息的人手指顿了一下，缓慢地打了一个字过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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