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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笑着笑着就老朽

清晨起床的时候,浅色窗帘外的阳光正盛大煌煌。窗外有微微凉风,楼下有皮鞋摩擦柏油路的声音。可以听到早点铺前忙碌的叫卖,谁碗里酥脆的油条被豆浆泡得软甜,蟹黄小笼捏了十八个褶子,清甜解了油腻,衣衫又被晨光晒透,汗水都带着肥皂的香甜。

这是人世鲜活普通的一天,一切简单。

你瞧这里可真好,这个真好的地方有人有狗有猫有小螃蟹,没有你。

你瞧这个世界可真热闹,等你走了,世界依旧拥挤,而我身边却空出一整个四月人间。

目光所及,万种熟悉,万种熟悉,没有凡夫俗子的你。

喂喂喂,对着天空淌着眼泪大喊,就像岩井俊二《情书》里的那一眼。

喂,你在哪儿?

对不起,我死了啊。

陶远睁开眼时,手指的颤抖总算好了一些,他打电话问主治医师孙阿姨,详细讲了昨天的情绪问题,得知还算轻微,不必用药,稍稍放松。

今天没有庭审,他向单位人事请了假,在家喝了一上午茶闷汗。汗出了,身体刚轻快些,却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傅慕容。

慕容说他下周末订婚,问他是否有时间,可以去参加派对。

陶远自然没去,如今微信多方便,发个红包也就是了。再说他跟他有啥关系,值得发个二百块?

慕容说小武也来了。

陶远“啊”了一声。

小武是慕容同乡,也是战友。只不过小武在隔壁侦察团,和慕容分属两个战斗体系。

慕容极其厌恶隔壁团团长,却和隔壁团的小武交情颇深。

小武爱好摄影,是摄影发烧友,也是师部御用的采风手。小武蛮热爱生活,找的摄影角度往往也很有趣。慕容经常和小武一起休假返乡,小武没有女友,因此便常常和陶远慕容混在一起逛街撸串,当个电灯泡也怡然自得。他有点结巴,人也腼腆,喊陶远都是一串儿的“嫂嫂嫂……”。

陶远抿了嘴啤酒花,一听“少啊”,扯着嗓子喊老板:“老板,再来五十串猪肉串!”

“嫂嫂嫂……不,不是。”

“还少?!嘿,还是小武识货,猪肉串好吃着呢,咱俩对脾气,哎,老板我说再来五十!什么?我们吃不完?嘿,我说你这老板,你信不信我发挥实力连你桌子腿都切切串串撒撒孜然吃了!””

慕容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小武脸都急红了。

小武见陶远自来熟,打从这会儿,便和陶远亲近起来。可说起来,这事儿还有后续。他当时灵机一动,以撸串为灵感,拍了一张叫“嫂嫂嫂”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眼睛明亮而神气,刘海被撩在旁边。他拿着一把猪肉串,张牙舞爪,嘴里嚷嚷着“多吃点”。那双圆溜溜明亮的眼中是穿着军装很无奈的慕容。少年的背影映着黑夜中模糊的霓虹灯,他和慕容在灯下是两个折成心形的影。

“嫂嫂嫂”对应“哥哥哥”,没毛病。

回到部队摄影比赛展出,大家伙都乐了。三团团长还有这一面啊,平常都是一副爱皱眉的正经模样。师长也笑了,说:“慕容你就配这样儿的治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隔壁侦察团的团长端详了照片许久,才来了一句:“勉强配得上。”

照片角度选得好,陶远瞧起来还是很帅气的,慕容听他这样说,自然理解成“陶远勉强配得上自己”,心底颇有点受宠若惊,敢情在敌军眼中,自己这样儿的优秀人才鲜有姑娘男孩配得上。

敌军一看慕容有些动容,补了一句:“我说你配他。”

慕容:“……”

也不知是何心态,慕容自那日起,直至分手前,待陶远好了许多。除去陶远妈妈的叮嘱,他的想法其实有些畸形,大约就是敌军觉得好的,他莫名其妙地也觉得好,而敌军瞧得起的,他更不会小瞧。

陶远此时听说小武来了,单独请他吃饭叙话。

小武跟陶远一向处得不错,二人在一起吃饭倒也不扭捏。虽没了慕容这层关系,但小武年纪小二人两岁,这称呼也就顺理成章地从“嫂嫂嫂”变成了“陶哥”。

陶远觉得他这次结巴得恰到好处。陶哥还蛮好听,一念就觉得是个帅气的铁汉子。

慕容和沈荷在H城办了一场订婚party后,又带她回了师部,说是带给师长及战友们看看,认认脸。

沈荷长得极美,慕容肯带着她这样招摇,想来是对她十分满意的。

小武晚上给陶远发微信:“陶哥,闹大发了!”

陶远正在洗衣服,随手回了一句“怎么了”。

小武噼里啪啦发来一段话:“前段时间发冬衣,明明是提前核好的数,三团发完却发现少了几件。我们这边部队冬天苦寒,全指着棉衣裳过冬,慕容便去找师长协调。我们团冬季还要对外作战,消耗磨损厉害,因此冬衣往往比其他团多一半。师长让慕容找我们团长协调几件衣裳,慕容磨不开面子,没和我们团长商量,直接让三团战士去储备库拿走了一百套冬衣,团长起初没说什么,谁知今天慕容订婚刚回来,他老人家攒足劲胖揍了慕容一顿。他老人家从来不爱打人的,这次慕容是真得罪狠了……”

陶远:“哟嘿,打的慕容哪儿?”

少年嘴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心里却想自己从前是怎么自戳双目,瞎到无法自理,看上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渣滓洞中的渣的。

身为将门虎子,尤其侦察团,先前叫巡防团,还是陶远爸爸一手创立,打拼出来的第一副家当,他比谁都清楚,冬天的一件衣裳对真枪实弹作战的侦察团战士有多重要。他们在边界做任务,时常几天几夜埋在雪坑中,多一件衣服,有时救的是一条命。慕容不分青红皂白,拿了别人救命的衣服,这是不仁,不问自取则是不义,至于一开始连数据都没核对准确就上报,导致衣服根本性的短缺,则让陶远更不能容忍。

这是数学不好,是严重的智商问题啊!数理化小能手陶远同志最烦数学不好的学渣。

小武想来因为此事,心中也是对慕容有三分看法的,因此对慕容挨揍颇有些幸灾乐祸,噼里啪啦地打字:“听三团人说,慕容脸都肿了,沈荷心疼他,又怕他出去丢了面子,听说用什么什么化妆笔给他遮着了,可我们战友都说,之前瞧着是块调色板,五颜六色的,现在一打眼,像植物大战的僵尸。”

陶远嘿嘿笑:“你们团长他老人家受伤了吗?”

小武说:“陶哥,不是我跟你胡吹,我们团长他老人家在141师跟人打架就没输过,至于我们团,跟人战斗就更没输过了。”

陶远皱皱鼻子,与有荣焉:“我就知道。”

他爸爸那会儿,侦察团就没打输过。头颅可以不要,军旗不可以放倒。热血可以流尽,祖国不可以辜负。这玩意儿,搁几十年前是信仰,搁现在,是偏执。

这样看来,侦察团团长他老人家不但人缘不好,心硬手狠,而且执拗强势。

陶远忽然发现,慕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固然是肝脑涂地地要与老人家为敌死磕,但老人家大抵是懒得理他。

因为一旦团长老人家出手,这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嘛。

阮奶奶这两年一直挂念着孙子儿。以前未觉衰老时,倒也没有把子嗣儿孙太挂在心上,只是近两年,身体状况和精神大不如前,反倒总能梦见亡子敬山,实在无法开颜。人老的时候,又爱回忆最年轻的时候和最快乐的时候。敬山的出生恰巧占齐这两个时间节点。他小时候极胖,下巴足足有四层,似个捏得十分饱满的小包子。阮琳那会儿还不叫阮琳,因为行八,大家都喊她小八。阮小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了触儿子如白馍馍一样的脸颊,小包子便咧嘴笑成了小满月。

阮小八一直记得那个笑,直到变成阮琳,直到小包子死去。

她的小包子死了。

阮琳自认丈夫在战场拼杀几十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可是她后来才发现,她看淡的是自己和丈夫的生死,而不是小包子的。

她和丈夫死了还有小包子在,还有一息血脉,可小包子死了,他们似乎也就完完全全地死了。

同理可证,陶远活着,他们的小包子也竟约等于还活着。

因存在这个念头,她常常思念孙子,茶饭不香。

她逼着陶致靠拢孙子,说:“你反正也很闲,每天不务正业。”

陶致心塞,说:“我沾了钱您嫌我脏,我织网搭桥您说我不务正业,爸爸如今在军中顺风顺水,陶家一路荣耀,奶奶您怎么就不肯消停?嘿,我就不明白了,圆圆是块大磁铁怎么着,那小子好在哪儿了?”

阮琳红眉毛绿眼睛,要发恼。陶致说:“得,我带磁铁来家,您老就安生等着,不要坐立不安的,爷爷看着您都着急长燎泡了,直骂我是个不成器的,喝了好几缸凉茶也不济事儿!我这是倒霉催的,你们因为圆圆斗气,我招谁惹谁了?”

阮琳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讽刺了,啐道:“怎么着,全天下的好事儿都得你们祖孙几个占完吗?你爹司令位儿上坐得安稳,你们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陶老头子捂着胸口说:“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当年是苛待你儿子、孙女儿了还是怎么着了?”阮奶□□一梗:“废什么话!我要见圆圆!”

陶远起初不肯来,当年和陶致说过那样的话后,怎么还愿来这园子。可陶致嘴皮子磨破了,差点下跪保证以后做个不害人的好宝宝,陶远才犹豫地上车。

待他们进园子的时候,说来也巧,刚好碰见宋熙。

他正开着跑车出园子,副驾驶上的姑娘却换了个人。

一样的花容月貌,不一样的人。

“Ulrica呢?”陶致同他关系好,直接大剌剌地问了,又细看了这姑娘一眼,诧异了,笑道,“真有你的,宋熙,连Blueyee的第一人龚小姐都带出来了。”

Blueyee?

陶远听过此话。作为H城娱乐业界会所中的翘楚,Blueyee一直屹立不倒。

H城自2010年以来,一直在朝城外扩张新区,新兴科技产业和娱乐产业在众产业中显得尤为突出。B城S市的夜场在刻意的压制下渐渐低调起来,H城作为后起之秀,于新潮与守旧之间还在寻求一个平衡。公子哥权贵们虽然一直是风向标,但是如今倒是早已把会员制当成选择场地的先决条件了,而这些建立VIP保密制度的会所也不过是寥寥几家,再分高下,Blueyee拔得头筹。

Blueyee作为娱乐会所有个特点,它标榜“不择贵贱,客居天堂”。也就是不管你小子身份如何,只要你花了钱,一定让你体会到天堂般的服务待遇。什么?你没钱?没钱你进得来吗?老老实实待大街上吧。是说了不择贵贱,但没说不择RMB。

Blueyee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姑娘美。所有的服务员都是姑娘,所有的姑娘都美。外界传闻说姑娘们都是大学生,这话不辨真假。

Blueyee共一层卡座、三层包厢。选择卡座的一般都是千元消费水平的白领,三层包厢则类似于金字塔结构,从二层到四层,房间越来越大,装饰越来越奢华,服务越来越精致,消费越来越高,当然,来消费的人的身份也是一层比一层高。

说起来,H城来过Blueyee一楼的不在少数,可是登上过三楼以上楼层的寥寥无几。至于外界所传的几个人间绝色,也基本都在四楼候着,一楼卡座连裙子角都没见过。

龚小姐龚长秋便是四楼精挑细选出的姑娘中的第一人。她虽然温柔随和,却从未出过台,似乎只是个中规中矩的房间管家,与那些**酒肉从不相干。

陶致见过她几回,每次都为这个女人的美貌所惊叹。传闻她与某大佬过从甚密,陶致人精似的,从不招惹她。

然而宋熙再一次让他深深折服。陶二叔曾骂过陶致,说:“你长得不如宋熙和江文熙,学习不如他们,手段不如他们,除了玩女人比那俩强,还有什么比得上人家的吗?”

陶致心说:爹,不好意思,玩女人我也比不过人家。

宋熙轻描淡写,说:“分手了,我跟Ulrica性格不大合拍。”

他淡定自若,没有丝毫不自在,又说:“长秋好久没吃家乡菜,我刚巧认识一个正宗的淮扬派师父,就带她试试。你们要不要一起?”

陶致摇头像拨浪鼓:“太上皇在家等王子呢,我跟你半道跑了,太上皇弄死我。”

宋熙笑了,淡淡点头:“行,回见吧。”

他说:“你也再见,陶远。”

一直神游天外的花容月貌的长秋却像被踩了爪子的猫儿,全身一惊,陡然抬起了头,搜寻着宋熙口中的陶远。

陶远点点头,跟宋熙招手作别,却被长秋看得头皮发麻。

陶致“嗖”的一声开走了大众,宋熙也“嗖”的一声开走了迈巴赫。

陶远琢磨着不对,啧啧道:“二哥,你什么时候这么低调了,你的劳斯莱斯呢?”

陶致也很无奈:“我爸说了,如果把宋熙比作迈巴赫,我充其量就是辆大众,怎么有脸开劳斯莱斯。年前他把车收了,说啥时候我想明白以后的事业规划,再把车还我。”

他疾驰而过,穿越一条笔直而整齐的大道,大道的两旁稀稀落落地坐落着四五幢五层别墅。别墅周围是草坪和花圃,又分别被人工凿成的湖水隔开成私人空间。

湖水的尽头是园子的最西面,那里是公共活动区域,有凉亭、假山、玻璃健身房、泳池以及花房。园子里高树低植,错落有致,一到春日,大眼竹高而粗壮,玉竹瘦而风雅,齐齐作响,仿似管弦,八角金盘叶青嫩美,黄金菊鸡爪槭簇放路边,车轴草、黄槽竹小小个子大大韵致,秀美庭园连草木都暗合风水,转眼到夏,尚有刺葡萄爬满富贵人间,随风摇曳。

牧家丫头打小就爱去花房,盛家小子打小爱去健身房,陶家小子打小则爱去湖边,挖蚯蚓、逮蜻蜓、抠螃蟹。

凉亭上还被陶远刻了斗大的一排字:陶远到此一游。

夏天园子里的几家人总坐一起吃西瓜消夏,姑娘、小子们一会儿号一嗓子,你方哭罢我登场,看着众老友哀怨的眼神,阮琳额头上直冒汗,咆哮起来——陶远!

陶远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奶奶的那句陶远,他微微笑了起来,望着凉亭的方向。

他说:“我要去凉亭。”

陶致说:“哎哟,之前那儿死过人,甭去甭去。”

陶远的手又微抖了起来,他按住手问他:“人是怎么死的?”

陶致蹙着眉头,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件被他渐渐忘了的事,回忆起来有些费力。他表达得也有些凌乱,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他说:“人是溺死的,就在游泳池。可有人说是自杀,因为他穿着整齐,且平时也是会游泳的。其实那天早上我还瞧见他了,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好像要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说起来,阿熙是我好友,我们读大学时,来往紧密。可是他后来似乎失恋了,因为他喜欢的人同别人好了。我也只是侧面听说。再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谁也不理,每日就在家中,当时我倒瞧他在网上发表了几篇医学相关论文,这些论文的核心数据现在似乎渐渐被医学界重视起来,想来也许是他最后想留给世人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牵挂。”

陶致说:“我那天看见救护车和许多医生围在园子里,他被捞上来时,好像已经不行了。他姑姑哭晕了过去,他被医院拉走抢救,之后没过多久就听人说已经死了。再后来,就是匆匆简薄的葬礼,江家人太过悲痛,谁都未请。那些细节我都忘了,但是他满身湿漉漉的模样我还记得。”

他之后又轻描淡写地推测一句,却也不深究:“难道他和你有什么同学之外的关联?那天你去陵园祭谁?毕竟人都死了,何必再多想呢,圆圆。”

陶远当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一所封闭的司法警官学校进行公务员入职培训。

那天特别热,军训的间隙,大家坐在树荫下休息,他喝着矿泉水,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校园BBS的帖子,这一幕过去了四年,却每一天都在脑海中回荡倒带。

拿起矿泉水,咕咚一口,温热汗水滴落在石子跑道上,微风吹过,掏出手机,手指划过许久没有翻过的Z大BBS。

好的,就停在这里好吗?

不要看到《昨天参加过13级医学院江文熙学长追悼会的同学冒个泡吧》这个帖子,不要看到《惊闻男神江文熙学长自杀,大家来说说,你们是不是跟我一样暗恋过他》这个帖子,也不要看到《江文熙死了?江文熙死了!真的?!》这个帖子。

谁能想象每年都体检的人忽然在B超室发现自己常年好好的良性结节变成一颗恶性不规则血流丰富的肿瘤的心情?

江文熙就是这颗瘤,江文熙同学就是陶远同学的癌。

谁都想活在拿到癌症判决书前的日子里。

陶远发现,他从来没有那样坦然接受他爱着别人的事实。

但愿他爱着别人是他带给他的最坏消息。

陶致忽然玩味到什么,笑了:“哎,你怎么这个表情?”

陶远:“啊,我什么表情?”

陶致说:“好像割了你身上一大块肉,整张脸都疼得抽抽。”

陶远想,你说得还蛮贴切,只是不符事实。

他明明是被人剜了一大半心脏,而这人留下一小块可不是心地善良,而是为了告诉他,这块自卑而残缺的创伤会不停地流血,提示他疼是啥样。

陶远曾哭死,对,就是网络聊天用语中的“哭死”,那个萌萌的,会不停摇头掉眼泪直到翻白眼昏迷歇菜的一系列表情。

他死了——他一想起就变表情包。

陶远在每个江文熙死了的帖子下都曾默默回复。

我在。

暗恋过。

真的。

他只说了七个字,却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悲伤,一下子,全经过。

也仿佛,一下子,笑着笑着就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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