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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栏外香槐灼眼

几日后,康文侯府

南书房内,谭文卿支着头靠坐在圈椅上,他睨了眼身旁小桌上的几张牛皮纸,没什么表情:“虞将军这是何意?”

虞珵关上书房门坐到了谭文卿身边:“谭公子一定不陌生。”

谭文卿嗤笑一声,没有正眼去看虞珵:“所以呢,把昭彰的罪证递到主犯面前,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虞珵盯着谭文卿的侧脸:“你并非主犯。”

“同伙,有区别吗?”谭文卿笑了笑,侧过头去看虞珵。

“当然有。”虞珵道。

“反正都是诛九族灭满门的罪,我不在意,还挺高兴,”谭文卿幽幽的语气带了点戏虐,“所以虞将军今天把我喊来是什么意思?将军,我不明白啊。”

“谭文卿,”虞珵吐出口气,“你就非要一根筋地和罗长峰绑在一起吗?”

“对啊。”

“那你能保证自己走的路一定能全身而退吗?”

“……”

久久没有回话,谭文卿不知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被其中哪个字眼触动了。

这般僵持良久,虞珵没等到回应,他盯着桌边的牛皮纸顿了顿:“把它从你的手上递出去……真的要比你上那阿尔查图的贼船难吗?”

“……”身旁人还是没有接话。

“非要我把这个名字说出口吗?”

虞珵站起身,低头看着谭文卿,这个一身白袍的人依旧支头靠坐在椅背上,和来时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那眉目掩藏在前额的碎发里,让人怎么瞧都是一片阴影。

谭文卿其实稍微有点惊讶,虞珵居然能查到阿尔查图的行踪,这北靳国大王子此番提前秘密入京,他们这一伙贼人里都没几个清楚的。

然而虞珵说对了。

谭文卿就是要上那阿尔查图的贼船——这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家伙那日与罗长峰暗勾,转头却又跑到了他面前献媚,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帮他扳倒处理掉罗长峰。

阿尔查图说,他只跟聪明人做交易。

巧了,谭文卿也是。

掩在扇面背后的唇齿笑了笑。

有一点谭文卿觉得自己和罗长峰是很像的——他从来不在乎那阿尔查图背后说的什么阿卡哈、王朝、首领、交流的让人听了好笑的理由,他只在乎结果。

谭文卿要罗长峰和他背后所有的人都去死,他要他们所有人死前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他要他们所有人向他哀求一条生路,然后所有人被他拖到那阴暗冷湿的地牢里,感受他们曾经对待别人的酷刑,然后被他折磨至死。

死有余辜!

虞珵:“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

谭文卿回过神来,瞥见方才那一尾墨色的衣摆还杵在他的面前,垂眸注视着他。

“……虞将军,”不动声色地喘了口粗气,谭文卿心里默念了一遍虞珵这话,冷笑了声,他把支起的左手换成了右手,不答反问,抬头去看虞珵,“我突然很好奇,如果不是庄冉,你今天还会把我喊来这里吗?”

虞珵没有说话,面上表情淡淡的。

谭文卿突然站起了身逼近虞珵:“将军,你还会把罪证递到我面前吗?你还会苦口婆心地劝我吗?你还会让我把罗长峰送到圣上面前好邀功把自己撇出去吗?你会吗?”

谭文卿再次用戏虐似的语气逼问虞珵,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虞珵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虞珵直等到谭文卿把话全说完,才淡淡开口:“不会。”

谭文卿觉得简直太好笑了:“所以你在崇高什么啊,虞将军,你在为了你的私心包庇一个同样死有余辜的人你知道吗?!”

谭文卿把话说到最后几乎有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虞珵的面色却突然冷了冷:“把庄冉拽进来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谭文卿突然浑身一顿,却只有一瞬,他后退一步恢复了常色:“如何呢?你知道我为了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空气中泛起一阵沉默,虞珵却没有躲避谭文卿射向他的目光:“谭大人,有些事我承认,今天如果不是庄冉,我不会把你喊来这,不会认识你,不会考虑你,不会私下去思考你——”

“怎么,你现在就有多了解我?”谭文卿把虞珵的话打断。

虞珵顿了顿:“是,我不够了解你,我想我本该会把你和罗长峰视如一类的,到时等时机合适便——”

“我和他就是一类!”

“你不是,谭文卿,我能查出阿尔查图的行踪你就应该清楚我调查你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很庆幸我没有判错,上回给我留下痕迹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不是!”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别再自说自话了好嘛?!”

“行啊,”虞珵偏头笑了声,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能好声好气到这时已经很不容易了,“谭文卿,你不识相就不要后悔。”

“虞谨行,”谭文卿却仿佛仍停留在虞珵的上句话,他觉得很荒谬,“你错了,我就是那样的人,和罗长峰一样的人。”

不知为何,这话出口,谭文卿像是把自己说服了,他长舒口气,冷静下来。

自己给自己定了罪,他又换上了往日人场中那深不见底的模样,不见方才丁点凌乱,他一双丹凤眼上翘去瞧虞珵:“虞大人,你真是太可笑了。”

“你问我为什么非要一根筋和罗长峰绑一起,为什么宁愿与阿尔查图一道也不愿意与你结伴,那我就问了——你想拨乱反正还天子一个太平天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也是这么想的?”谭文卿说到一半自己都想笑了。

虞珵没有回答。

谭文卿的眼神阴恻恻的:“是,我是想让罗长峰死,但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你有同样的理由?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想过和阿尔查图一道的后果,我告诉你我想过!我知道,我还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这天下生死存亡,不在乎这江山姓甚名谁!”

“虞谨行,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理,你碧血丹心为家为国,我只为我自己。”

“是赵家人先负的我。”

谭文卿说到最后眼神变得漠然,下颌却越绷越紧,说完,他只留给虞珵一个背影和一句自嘲似的话:“现在,你还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吗?”

然而虞珵却没让谭文卿走出这扇门——

“啪!”

小桌上的茶盏在推搡中被打翻在地,谭文卿捏在手中的折扇也落到了地上。

谭文卿人都傻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虞珵一把拽过他的后衣领把他往屋内拖,他不知道虞珵要干什么,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钳制住他的身体。

谭文卿朝虞珵吼去:“虞谨行你疯了?!给我松手!”

然而虞珵打定了主意似的,完全不容谭文卿反抗,他一言不发地拎着谭文卿向书案里侧走去,腾出一只手从书房角落的书橱里抽出了一本册子,他拦住谭文卿唯一的出路,强硬地按着人的后颈让人正眼对着他扔到书案上摊开的册子,没有说话。

虽略显狼狈,但平日端惯了样子的谭文卿还是保持住了仪态,他压了压自己冲上头的火气,没有去看书案,偏过头尽量冷静地问虞珵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虞珵仍旧没有说话,他只垂下眼盯着书案,谭文卿一时有些气急,便也不自觉顺着他的目光瞥去——书案的桌面被收拾得很整洁,虽卷册繁多,一笔一砚却都端正地摆在各个角落,与叠成山的书卷靠齐,除去那刚刚挣扎间被虞珵扔在桌面正中央的一册子。

桌案旁的窗棂许是没关紧,那三月里尚带着寒意的风不知何时把册子扇了开,寒风漏进屋,将它撩起数页。

再落下,便不是方才摊开时了。

那书是一册记录朝臣的官薄,一应详尽地记载了我朝数位官员的政绩。

然而再详尽也厚度有限,白纸黑墨蘸几回,一笔一划便成了史料一角。

官家供后世参照与规避,论其书中,功勋者,过失人。

这辈子也就被定了性。

侯府的南书房只剩下风声,时间要了命一样地流失。

谭文卿久久没有反应,他的双臂坠在身体两侧,头微微低垂,两鬓的碎发将他的侧脸遮了个严实,全身堙没在阴影里,整个人像是失了活。

虞珵缓缓松开了摁住谭文卿脖颈的手,他的挣扎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反倒叫虞珵一时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末了他叹了声气,伸出只手准备将那册子收起,谭文卿却在这时浑身倏地一颤。

在虞珵的手离那官薄极近时,谭文卿蓦地抬手扯下了自己挽发的银簪,他猛地扑向虞珵将人摁在了书案后的墙上,一手抓着他的前襟,一手握簪子贴住了他的脖颈,谭文卿缓慢地抬头,眼眶里布满了血丝,他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那一双本该多情的眼只剩下了愤怒与杀意,掩在碎发后红得惊心。

——那薄薄的坟典啊,有一笔名字灼伤了他的眼。

虞珵放缓了声音,并没有去看那贴着自己脖颈的银簪:“那日小冉托我帮他朋友去寻一人,结果我不知如何向他交代,你与他的渊源是我在巧合中发现的。”

“……”谭文卿堪堪维持住的体面被尽数卸去,他朝虞珵怒吼,“说什么屁话!庄冉一个人在京城哪儿来的朋友?!”

书房门外闪过一道身影。

“信不信由你,”虞珵没有继续跟谭文卿探讨这个问题,他把谭文卿的手往后推了推,“但你真的觉得自己为了他这样做是对的吗?他会乐意吗?”

“……”握住簪子的手不自觉颤了颤,下一秒,谭文卿却像是疯了般猛地把横握的簪子一转,尖端朝着虞珵的脖颈便要刺入。

“给我冷静点!”

银簪往前分毫便被虞珵拦住,他捏紧谭文卿的手腕。

谭文卿目呲欲裂,浑身颤抖,仿佛全身都在发力,想要把那簪尖刺入眼前人的脖颈。

“你为什么要提他?!你凭什么提他?凭什么?!”

谭文卿嗓子都哑了,方才被他死咬住的下唇出了血,双手仍旧紧握着银簪。

虞珵直视谭文卿:“你觉得温邱筠想让你这样吗?!”

“你不准提他!”

“官薄上的——”

“那上面不是真的!”

虞珵微微一顿——谭文卿说出最后那话时手上的力又松了松,声音里除了愤怒,竟还带了丝哀求。

“我知道那上面不是真的,”虞珵盯着谭文卿,吐出口气,“你宁愿与阿尔查图为伍也不愿接受我的主意,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看到赵骁能有什么好下场。”

“对啊,所以呢?”谭文卿回虞珵。

“所以你给我清醒一点。”

虞珵手上一用力,把谭文卿的手一别,银簪从空中坠落。

“啪——”一声。

那没有任何装饰物与花纹的银簪在摔在地上的瞬间裂成了两半,谭文卿一个没站稳,向侧面趔趄了一下。

虞珵接上刚才的话:“先不说其他的,你乐得顺着阿尔查图的意扳倒赵骁,推翻赵家,给温邱筠报仇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根本无法为他正名!到那时江山易主改朝换代,谁在它面前都是小事,你真的想让温邱筠背着一口黑锅世世代代吗?!”

“人都死了还管什么正不正名!”谭文卿墨色的长发散在凌乱的雪白衣衫上,未直起腰,抬头通红着眼看着虞珵。

“那你知不知道温邱筠这死的其中有多少北靳的手笔,有多少罗长峰的手笔?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你站在他们的队列里说要给温邱筠报仇你不觉得可笑吗?!”

“住口!”谭文卿突然直起身逼近虞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虞谨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觉得我‘可笑’?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能帮我去杀了赵骁吗?!你能帮我去灭了北靳吗?!你能遂了我的愿把罗长峰千刀万剁吗?!”

“你相信我!”

“我不信!你们一个个家国大义的正人君子顶破天只会给他个痛快,把外敌赶出去最后拥着那屁用没有的皇帝皆大欢喜!虞将军,我们不同路!”

“我……”虞珵倏地一愣,谭文卿的话不偏不倚,狠狠戳在了他的心上,一瞬间虞珵也不由地恍惚,也很想质问:那我又能怎么办?

群狼环伺中土,作奸犯科者登堂,眼睁睁看着?

又何尝不知那金銮殿前尸位素餐的九五之尊,可除了他,还有人吗?

虞珵也很想找到一个答案,可他们所有人都被掩在历史深朽的巨幕下,没有来路,不见前途,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走在处心积虑的当下。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你——”

虞珵立在原地沉默,谭文卿再次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

“砰——”

书房门被猛地撞响,庄冉从外推开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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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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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栏外香槐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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