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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旧忆红日流血

透过马车厢内的小窗,虞珵看见了侯府门前曲腿坐在台阶上的人。

不甚在意地撑着柄竹伞搭在半边肩膀上,伞檐滴滴答答落下雨珠,打湿另半边肩膀时,那台阶上的人却好似什么都没注意到,正侧头出神地盯着脚边石砖隙里长出的青草。

春雨淅淅沥沥。

想来多日未见,思念在此刻攀到了顶。

其实统共没几步距离,虞珵却等不及撑伞便奔下马车向前跑去,仿若跋过山水,他才到那人面前,他没给庄冉反应的机会,蹲下身便握住了那只垂在膝头的手,提起伞柄挡在二人身前,伞面更歪了。

唇齿交相间,春雨落在舌尖。

“咳,那、那什么……叔咱往后门走吧。”

祁莘略显局促地探出头来和驱车的师傅道。

说来这日,庄冉本也是闲着没事,不知为何突然起了兴致,便想来这门口处堵堵那多日未能碰到面的人,若是真能遇见,他想只是陪着他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只是雨声有点大,庄冉等待许久,瞅着那石缝里冒着春雨生出的小草,不知不觉便出了神,倒反被那匆匆赶来的人堵得出其不意。

坐在阶前的庄冉被虞珵吓了一跳,下一瞬却被人捏住了后脖颈。

直到交相的唇齿好不容易分开,两人也都被淋了个够,水珠顺着前额的碎发落下,庄冉红晕着脸,笑骂了声虞珵:“你干什么啊?”

虞珵笑起来:“我们多少天没见了?”

这回却不等虞珵再问,庄冉主动迎上了眼前人被雨水淋湿的唇。

竹伞滚过一圈台阶,破石而出的生命接住了落下的伞。

温热的鼻息扑散了雨水的凉气,推开卧室门,虞珵拢过庄冉的腰与他贴在了墙上,低头吻住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庄冉略一瑟索,搂住了虞珵的脖颈。

鼻尖磨过面颊,庄冉顿了顿:“我们……去洗个澡?”

虞珵笑了下,咬住庄冉的耳垂。

跌跌撞撞向卧室里间走去,虞珵把庄冉抵在浴房墙上。

方准备关门时,却是卧室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侯府老管家的声音:“少爷,您在房内吗?老爷叫您等下去书房找他。”

虞珵:“……”

想来此时是不想承认在房内的。

庄冉低声咬牙:“不在……”

而他大概也只敢此般默默衔恨一句,遂红着脸抬头看了眼虞珵,便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理起自己的衣服,想了想,顺手替虞珵也理了下。

“……”虞珵低头看庄冉,手撑着墙方准备说句什么,却是门外的老管家又喊起来,他遂鼻腔里喷出口气,转头朝门外放大了声音,“我在,劳烦告知我爹让他老人家稍等片刻。”

庄冉无奈推了把虞珵:“你赶紧去吧。”

虞珵叹了口气,点点头向屏风后走去换了身衣裳,临走时又拐了个弯走到庄冉身边,摁着人脑门亲了口:“别走知道没?等我回来。”

庄冉红着脸睨了眼虞珵,转身向浴房里走去。

——

而待到夜里虞珵回到卧房,庄冉已然拱着被子睡倒在床上了。

虞珵见了放轻脚步,简单洗漱过后,他也不准备再把人倒腾起来,着里衣轻手轻脚往床上一躺,他侧过头去看庄冉,见这家伙今夜睡相还挺老实……如果没有按捺不住笑出声的话。

虞珵:“……”

装得还挺像,他本来真以为这家伙睡着了。

而庄冉觉得虞珵绝对是故意的,讨人嫌的家伙凑那么近,热气都扑脸上了,他能不笑嘛?

猛地睁开了眼,庄冉于是瞅准时机,吻了下虞珵瞧他的眼,待到虞珵笑着准备回吻时,他又转身缩回了被子里。

虞珵好笑地看着那一团鼓起的被子,伸手捞起来:“做什么呢?”

庄冉在被子里拱了两下,没搭理。

虞珵想了想抬手往被子里面伸。

“欸!”被子里的庄冉没忍住笑把头伸出来,有些恼,“你挠我痒痒干嘛?”

“你不说你没痒痒肉嘛?”

“那你方才凑那么近看我干嘛?!”

“谁知道你装睡呢,我想凑近点多看看你不行?”

“我没有装睡!”庄冉吼了声虞珵,张开了四肢从人怀里挣脱,转身便又扑到他身上,“要不是某人进屋又洗漱又更衣的,我还醒不着呢!”

虞珵顿了顿,笑起来,把人举起来又压到床上:“醒不着?那现在醒了正好。”

“欸,不行!”庄冉拿脚抵住虞珵,“我……我有正事要说!”

“什么正事?”虞珵见庄冉拿脚抵住他,又抓住他两只手觉得好笑,便问道。

“……”庄冉却沉默起来,撅嘴看向虞珵。

虞珵以为庄冉没想好理由,便又要上下其手。

“诶……虞珵,我问你。”

“嗯?”

庄冉搂住虞珵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你说我们这样……你爹他……”

虞珵愣了下:“小冉……”

庄冉后仰了头看向虞珵,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虞珵知道。

“这是你说的正事?”虞珵的眼尾有笑意,声音愈发轻缓。

庄冉睨着虞珵:“怎么不是正事,那可是你爹,还是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算了。”

庄冉哼了声气不想再谈,结果刚翻身准备从虞珵臂弯里爬出去,就又被捞了回去,他见虞珵笑起来:“我爹不用太当回事。”

“……你敢当着你爹的面这么说他吗?”

“我怎么敢。”

庄冉:“……”

“诶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眼见庄冉又要爬出去,虞珵当即捞住庄冉,顺了把他头顶有些凌乱的毛,“你说的我肯定也想过啊,我就是想过段时间,感觉我爹最近有点太累了。”

庄冉顿了顿,听虞珵这么道,他正色下来:“那你要多注意注意他。”

虞珵点了点头:“嗯。”

“你也是听到没?”

“听到。”

庄冉这才稍满意了点,他坐在虞珵身上,想了想:“那之后就是另一位老爷子。”

“卢叔?”虞珵问庄冉。

“是啊,”庄冉说到这儿猛然想起了白天的事,他捂了下虞珵的嘴,“那你看老卢怎么跟侯爷一样嘛?侯爷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那老卢天天净是闲着了,就你白天那样儿,你说咱俩突然被他撞见,你羞不羞?”

虞珵:“……我觉得你和我半斤八两啊。”

庄冉:“什么跟什么,我跟你讲认真点,就今天——”

“诶等下,”虞珵突然把手伸到庄冉的身后掐了把,“你这么说我突然很好奇——”

“……什、什么啊。”庄冉一时没招架住,赶忙抓住虞珵那害的他全身酥麻的手。

“你说你这样晚上往我屋里跑,卢叔就没发现过?”

“我打小睡眠浅,老卢他们没事儿不会在夜里来敲我的门的。”庄冉扬了扬下巴。

虞珵笑着看庄冉:“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同他们说?”

庄冉思考了下,抬头看虞珵:“我明天就去。”

“明天啊,”虞珵顿了顿,“明天那得等夜里了,我白天有事要去——”

“哎呀没事儿,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庄冉打断虞珵。

“那怎么行,我要和你……”虞珵话说一半突然转了话锋,“诶,要不咱俩现在去?”

“你认真的?”庄冉顿了下。

“假的啊,也不看看现在几时了?”

“几时?”庄冉还真问上了。

“诶呦,”虞珵好笑,他拽着庄冉倒在床上,“睡吧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想来虞珵也是真累了,他拍了几下庄冉的背,说完话后便闭上了眼,再没发出声响。

“嗯?”倒是庄冉还一脑门儿精神,他等了会儿轻扯了下虞珵的嘴角,“真睡了?”

没人理他,庄冉仰头看向床顶,安静下来。

不知何时,卧室里便只剩了窗外雨声阵阵。

只是再过不久,酣睡的人便又要起身去迎接朝露了。

——

翌日,虞珵来到关押阿尔查图的牢房。

阴暗逼仄的狭小空间内,本曲腿靠坐在墙边的阿尔查图在听到某个名字的瞬间,眼神陡然一凛,他呼出口的热气覆在他猛然攀住的森冷铁栏上,泛起层水雾。

“阿卡哈,阿卡哈……”双手抓住铁栏杆的阿尔查图又骤然颓丧下来,他嘴中喃喃着那个自己见不到身影的人的名字,“将军,你想听什么呢?”

负手立于牢房外的人没有声响。

阿尔查图仰头盯着那双黑沉的眼眸,沉默良久,他忍不住蹙起眉,低下了头,眼中恶狠的眼神像要溢出来,他的嗓音沙哑:“一切都要怪那胡特戈。”

“胡特戈”是阿尔查图和阿卡哈的父亲,即北靳的老汗王。

虞珵问阿尔查图:“他做了什么?”

阿尔查图却似乎有些崩溃:“……将军,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行?!我早都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们了,我被审问了多少遍我说了多少遍!一切都是他的谋划!胡特戈!当年多少次要进攻大褚的都是他!利用雪蛛的也是他!”

阿尔查图低声嘶吼着,虞珵却依旧平静地俯视着他,直等到阿尔查图吼完,他才慢慢开口道:“我问的是——你和阿卡哈,为什么‘一切都要怪胡特戈’?”

阿尔查图一愣,粗喘了几口气,他似乎想叫自己冷静下来,卸力跪坐下来时,他低头用手往自己灰扑的脸上抹了把,冷笑一声:“虞将军,你不会明白……”

阿尔查图停顿片刻,便又不作声了。

“不明白什么?”虞珵只得再次问道。

他没有对阿尔查图语焉不详的话多做回答。

阿尔查图转过身背对着虞珵,再一次靠坐在了湿冷的铁栏杆上。

他道:虞将军,你永远不会明白,亲眼见证自己手足相残的那个瞬间,是什么感受……

那些记忆太过遥远,以至于阿尔查图望着眼前与自己长相极其相似的阿卡哈,时常忘了,他曾经不止他一个兄弟,阿尔查图与虞珵道,不同于中原人,他们北靳族从来便不分妻妾。

因而那时年幼的阿尔查图只道,父王有很多的女人,自己也有很多的兄弟姐妹。

而他不是最大的哥哥,阿卡哈也不是最小的弟弟。

那时的孩子们时常在一起玩闹,在故乡那无比广袤的雪原上,他们是晴空之外鹰隼尖啸、日出日落红日沉浮的看客,那夜里荒草原上的繁星、朝露断崖壁上的鲜花,凡所到之处,皆是囊中之物。

倘有千里之外的听客听至此处,或许也会感慨上:若是此般年复年年……

只是世事大多事与愿违。

阿尔查图永远不会忘记被父亲牵着手走向落日的那一天。

那一天,父亲不再是王座之上高不可攀的存在,身上也不再是胭脂琼香的满堆女人,他难得放下自己的身段,换来的是孩子们争相牵起他的左右手,在他的呼唤下走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孩子们终于在父亲的协调下调整好了姿势,于是个矮的孩子牵住父亲宽厚的手掌,个高的牵住父亲长健的臂膀,也有的手向前或向后牵住父亲的衣角,而要数最幸福的,还是那时他们中最年幼的妹妹,可以双手捏住父亲两边耳朵,坐在父亲的肩头,父亲却怎么也不恼。

可孩子们不知,等待他们的……

那个悬崖底无从攀附的冰坑,是年幼的身体此生逃不脱的噩梦。

童年仅存父王陪伴的时光,原来是褪下了最后的面罩。

想来若不曾有背弃,这处冰坑大概又将成为孩子们玩乐的秘地,因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尽管是雪原长大的孩子,也从未曾见过如此之高、如此之宽的冰窟,入眼缀满了冰柱。

所有的孩子都望得出了神,被父亲抱在肩头的妹妹只记得自己被父亲抱下,于是幼小的头颅拼命仰起,冰窟更大更高了。

只是再回头时,父亲不见了。

助孩子们下往冰坑的绳梯也不见了。

而幼小天真的孩子们起初不曾回头发现绳梯的消失,更不可能相信父亲的遗弃,于是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寻找父亲身上,父亲不见了,也只以为是自己没跟上步调。

再后来,年长点的孩子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恐惧在人群中扩散。

孩子们开始寻找出口,冰窟的里里外外都被他们跑遍,可这里哪儿有什么出口?连丁点水和食物都没有。

争吵与哭泣开始在角落里迸发,有的孩子蜷起身体瑟索,有的放弃了挣扎,无声倒在一边的人,闭上眼时眼里会是父亲的身影吗?

他们凭着自己最大的本能猜疑着父亲,也揣测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人。

终于,矛盾在人群中爆发。

那是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孩子,猛然从坐着的人群中起身,尖叫着手举冰柱,刺向那距离他最近的、方才与他争吵的孩子。

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呆愣在了原地,有人上前劝阻,而上前劝阻的人也尽都被无差别地染红了衣袖。

仅仅只需要一天,短短一天,所有的骨肉与亲情都将溃散,年幼的身体里深藏恶意,更藏着孩子们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的诉求。

阿尔查图道,便是在那时,有人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原本呆愣在原地的身体被人借着争吵的人群掩护,带他悄然向另一处走去。

是阿卡哈。

那时的阿尔查图还并未与阿卡哈熟悉,他只记得当时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幼弟弟,牵着他的手绕过了条极隐蔽的隧道,不断地往前走。

往前走。

“阿卡哈,这是哪里?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稚嫩的声音响在回忆里。

阿卡哈没有回头看阿尔查图:“……阿尔查,你是阿尔查吧,我记得你,我阿妈同我讲过,她同你阿妈是双生子,你看,我们也长得很像呢。”

“阿卡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阿尔查,外面风雪停了,我带你出去。”

那时的阿尔查图尚未有后来的精明,在听到阿卡哈道找到出路时,他第一反应是回过头去,呼唤自己如困兽般几近崩溃的手足。

却被拦住了去路。

阿尔查图一阵焦急:“你做什么,你找到了出路,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喊大家?!你明明找到了路!你要看他们被困死在这里吗?!”

“阿尔查!”拦住去路的小小身体眼眶通红,“你没有明白胡特戈要做什么吗?”

阿尔查图一愣:“……”

骇人的真相被撕破薄膜,摆在了年幼的阿尔查图面前。

“你真的不明白吗?”

“……”

阿尔查图沉默了。

“阿尔查,来时胡特戈有意遮掩,他绕了路,现在又下过一阵风雪,一般人很难找回去……我记得你记性很好,我带你出去,你带我找回来时的路,好吗?”

阿尔查图低下了头:“……我能回去把萨娜带上吗?”

萨娜是那先前不久还被父亲抱在肩头的女孩,他们中年龄最小的妹妹。

阿尔查图用剩最后一丝脆弱的心,只是终究没能来得及救下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小小身体……

出口是走出洞穴与长长暗道的又一处崖壁,也是直到那时,看着那几乎没有落脚地方的巨大冰体,阿尔查图绝望地肯定,凭他徒手是绝对无法攀爬上去的。

他们都得死在这儿。

找到了出口又如何?

记得回去的路又如何?

都得死在这儿。

“啪。”

却是这时忽然有把镰刀被丢在了阿尔查图的脚边,他回过神来,便见阿卡哈已然向前走去:“角落里翻到的,给你用吧。”

阿尔查图:“等——”

一阵风雪刮过,阿尔查图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他急忙后退一步稳住自己的身形,拿手遮挡在自己面前。

再次睁开眼时,阿卡哈已经攀爬到了崖壁中央。

北原初生的雏隼,羽翼未及丰满,明明看上去那般弱小,然而颤抖着也无畏着,已然挣扎着盘旋在了冰雪的天地间。

阿尔查图回过神来时,阿卡哈已经站上了山巅。

阿卡哈不需要任何工具。

他轻敏穿梭在崖壁间的身姿,随着北部雪原凛冽的寒风与终年不化的冰雪,在又一出红日升起时,刮到了阿尔查图的心脏。

——

二人在这日即将落幕时,互相搀扶着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掀开王帐,眼熟的父王又一次坐上了王座,他只道了一句话:

“喔,终于有了,我想要的孩子。”

阿尔查图这辈子都忘不掉。

那群被父亲带上雪原玩耍的孩子,最高也不过到他的腰际。

而只有活下来的人才知道,那不是陪伴,不是遗弃,是名为“试炼”的——生死。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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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旧忆红日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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