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时间规定,棋并没有下很久,和每个人各下了一盘,主要是在和程岁交手。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几个先走吧。”
“啊啊啊,走了走了,困死,我作业还差一点。”
“我也是。”
“小施,你们两个?”
“哦,老师,您先走吧,我收完就回去。”
“哦,好,那别太晚,记得把暖气关上。”
“嗯。”
教室里暖气温度开得高,施亦难耳垂有些红,他拎着自己的一件外套,收完棋盘就走。
他抬手拉开门关了灯关了暖气,门是密码锁,不用锁门。
他抬手关灯,却被程岁的攥住了手,衣服落在地上。
他还没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被关上,一双手按着他的肩他他往门上推,后背猛地撞在门上,后脑勺却被手护住了。
“干什么?”
施亦难记得三棋教室是有窗户的,应该是窗帘拉起来了。关了门整间教室伸手不见五指,他的手腕被攥着。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心脏猛然一抽。
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情绪不太稳定。
回想之前程岁的眼神,他是想哥哥或者妈妈了吗?
明明想骂人,想到这里,咽喉里卡着的几个字就被他咽了下去,只是不解地问了句,语气就像是在问一个捣蛋的小朋友。
“施亦难。”
“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见我就把目光避开了?”
“我怕误会。”
“误会什么?”
“正常人对视说明有事拜托对方。”
“……”
程岁差点笑了。
他的情绪还没完全从那段回忆里出来。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
“我在想你小时候,明明这么可爱柔弱的一个小朋友,怎么长成了你这样。”
“你有病?”
他还是没忍住骂出口。
“是你有病。”
程岁低下头,呼吸就在耳边。
“你知道吗?我一直没告诉你。”
“其实我妈妈是知道你的。”
施亦难瞳孔猛得一缩。
“只是没见过你,是她一直的遗憾。”
“她见到了。”施亦难想起那车上疯狂的女人。
“我知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周围的黑暗使施亦难的呼吸有些重了下来,开始有些不耐烦,“想说什么说,要给你妈你哥报仇现在可以弄死我,这里没有摄像头。”
“……”
听到这句话,程岁突然笑起来。
真是像极了之前被周文昌拉着去看的那部电影里那疯子的笑声。
“你觉得我会让你那么轻松的死吗?”
“你别开玩笑了,你害死的是两条人命。”
“你觉得你随便一死还的了吗?”
“你觉得可能吗?”
“施亦难,你没有亲人你不知道这种感觉。”
“他是我亲哥哥,她是我亲妈,他们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你知道吗?”
“你觉得你还的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里面掺杂着各种情绪,但更多的,却是委屈。
听得施亦难一愣。
之前程岁不是没有这么问过他,但这么明显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像把摆在他面前,告诉他,我很委屈。
施亦难对别人的情绪一般是去看的,去猜的,一般不会去感知,但这么明显的摆在他面前,他还真不能装作没有看见,不然对方会说你装的太假了。
“你为什么装的跟个没事人似的?”
“你那天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点走那条路回家,为什么看见车开过来不避开?”
“你避开了,至少我还能有个哥哥,也许我的妈妈也能活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为什么妈妈偏偏遇上的是你,为什么哥哥偏偏就是为了救你死去的?”
“为什么别人在这个年龄段都能有父母,有家人,为什么我就没有?”
“为什么他们就留下我一个走了?”
“你告诉我。”
“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施亦难本想把他推开,可刚有动作,程岁的手就攥得更紧了。
刚想说什么,他的颈边就落下了湿滑的液体。
他的大脑白了一瞬间。
“你哭了?”施亦难把眉头皱了起来。
“哭个屁。”程岁的额头抵在他肩窝,说话时热的鼻息就在他颈边。
“你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施亦难仰起头,眸子却是垂着的。
“嗯。”
程岁只是应了声,可施亦难却能感觉到那湿热的液体又落了下来。
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这时候转校区?马上期末考了,你们北校的难度跟不上的。”
“关你什么事,你是我谁?用得着你来关心我?”
施亦难闭上眼,不再说话。
程岁轻轻呼出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我很聪明,不需要你关心。”
“我知道。”
“我哥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你知道。”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没有疑惑,只是陈述。
“按你那两年对别人的状态。”
“除非我哥哥跟你说了什么,不然我之前那样对你,你现在不会这么对我。”
“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什么?”
施亦难想了想,毕竟是人家哥哥的遗言。
他边回想着,边开了口。
那个年轻的交警奄奄一息,却微笑着,恳切地拜托他。
“小弟弟,我弟弟叫程岁,我弟弟跟我说过你……我知道你……你是他的好朋友是不是?”
“嗯。”
“我一直都想见一见你,他……那孩子从小就不屑和那些小朋友玩,说什么太幼稚……他能有个朋友,我这当哥哥的真的很高兴。”
“嗯。”
“哥哥有个事拜托你……”
“什么?”
“我走了,他就没亲人了……他这倔脾气,绝对不同意自己被领养……可他也还是个孩子,实在不放心……”
“我求你……你是他的朋友,只有你能劝住他……”
“好。”
“谢谢你了小弟弟……”
“谢谢你救我。”
“没事……这是我应该的……”
大哥哥的眼睛微微合上了,不再说话。
“我会把他当成弟弟一样来照顾的。”
大哥哥微微睁了眼,但他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听着。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照顾好他。”
年轻的交警笑了笑,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那就谢谢了……”
声音如同气音。
听完了这些,程岁沉默了片刻。
“我无法劝你被人领养,但这些年,还是找人看着你的。”
“是吗。”
“可我们最后还是不能做朋友了。”程岁嘲讽地说,“还怎么做朋友呢……”
施亦难感觉到程岁湿润的气息在耳边掠过,有些不太舒服。
“哥哥。”
他僵住了。
程岁感觉得到,随即笑起来。
“哥哥,我现在嘴边就是你的咽喉,怕吗?”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漂亮。”
“我是男的。”
“我那时想不出别的词,这是我小学第一眼看见你的反应。”
“你真的很好看,特别是你刚刚耳垂还是红的。”
“我好想咬死你。”
“你……别跟个疯子似的。”施亦难感觉腕上的手松了,“太晚了,回去吧。”
程岁松开了手。
他摸索着灯开关,问:“你是住宿舍还是……”
还没说完,肩膀再次被按住,不容他反抗把他往墙上推。
喉咙一阵刺痛。
他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喉结被人咬住,轻轻的吮吸着。
“你……”
他戒备全开地推开他,可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人,手肘一疼,就被按住,再次咬在了颈边。
他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程岁发泄完了,才开了灯。
他嗤笑着在施亦难耳边耳语:“疼不疼?”
“你是有病吗?”
“你不是我哥哥吗?”他不要脸地说,“我从小跟哥哥就是这么玩的。”
施亦难不理他,从桌上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擦干净。
“为什么要擦?留在你身上不是挺好看的吗?”
“你发疯滚去别的地方发。”
施亦难开门就走。
程岁眯起眼来笑笑,跟了上去,顺手关了灯和门。
这仇可以慢慢算。
先玩够了再弄死就行了。
他舔了舔嘴唇,嘴角扬着笑。
虽已入冬,但午间的阳光依旧白得刺眼,许望帝在这种时候对猎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找了棵林荫遮蔽树,半躺着睡午觉。
一直睡到了太阳偏西才醒。
他支着脑袋去回想刚刚那个梦。
不知从哪天起,就一直在梦里见到他,他就像一个谜团一样,让人弄不清他的一举一动是真是假。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可每次去想到底在哪里见过,脑子就一团浆糊。
他垂下眼帘,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从旁观者的视角去看他们相处,这本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不可否认的是,程岁张嘴咬上施亦难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了情绪波动。
察觉到它出现时,自己也是一愣。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
因为那种情绪他从来没有过。
思虑半天,一个声音把他喊了出来。
“喂,你马骑得不错啊,在北燕练过?”
一上午的赛马,倒是让许望帝和南楚的一部分贵族和纨绔子弟打成了一片。
他抬起头,见是乾王,便客气地笑着恭维对方:“是马好,而且你也不错。”
“我骑得一般,我明哥的马术那才叫好,他是从小练起的,比我好多了。”
“明王?”许望帝清理着衣服上挂着的碎草,头也不抬。
“对,欸?哥哥来了?”乾王惊喜地叫着,“明哥!这里!”
“来了,你多大人了还这么大喊大叫的,和猴子似的。”
一个耳熟的声音开着玩笑责备,有些宠溺。
“嗯?”
许望帝只是扫了对方一眼,喉结上下一滚,与乾王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面前的“明王”,就是这几日陪他练枪的明初。
“你们笑什么?”明王不高兴道,“还有你,就算早就猜出来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许望帝就光顾着笑了,摆摆手表示让乾王说。
乾王笑得更加离谱,直接坐在了地上:“哎哟,我肚子疼。”
“到底怎么了?”
“不是,哥,你脸上……”
明王随即就去摸自己的脸,摸下来一手的灰,像个搞恶作剧被人发现了的孩子,气鼓鼓地坐下擦拭脸颊,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算了,我帮你吧。”许望帝接过对方的手帕,俯下身子,帮对方擦拭脸上的灰,“你见过正常人家里开地道?而且我不记得有‘明’这个姓。”
“那也不至于直接能猜出来我是谁吧?”
“闭眼。”许望帝叹了口气,脸上却是微微带笑的,“这些主要还是怀疑,还多亏了你弟,昨天他告诉我的。”
“好啊,宋欲。你这小兔崽子!”
宋明初都不顾脸上还有没有灰,直接气得弹起来,就要揪住宋欲的领子打算揍他一顿。
乾王知道哥哥在和自己开玩笑,笑嘻嘻地躲来躲去。
“好了,别闹了,回来,你耳朵那边还有一点我帮你擦掉。”
宋明初气急败坏地就地坐下,打发着宋欲:“滚蛋,自己打猎去,我和他有点事情说。”
“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说?”
“你这脸皮够厚啊。”
“不行?”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
宋明初差点被傻弟弟气疯,冷着脸扯出一个渗人的笑:“我觉得我弄死你不需要为什么。”
宋欲一个激灵,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牵着自己的白马灰溜溜地走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许望帝和宋明初向着反方向走,他轻轻侧头问。
“之前跟你说的……都是真事……只不过发生在皇室。”
“陛下排第四,我第七,小乾第八,上面还有个排第一的大哥,他和六哥不明不白地死了。”宋明初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只有平静,“而且,父皇也……实在让人怀疑被人动了手脚。”
“谁?你四哥?”许望帝倒是不避讳,“你不是说他那天在外面吗?还有人看见的。”
“有可能下毒。”宋明初虽说“有可能”,语气却是笃定的,他眉头紧锁地看着渐晚的天色,“父皇失踪得离奇,大哥和六哥死得不明不白,而且父皇消失前很奇怪,他似乎知道什么,只在桌上刻了个‘朝’字。”
“这会不会太明显?”
许望帝怀疑地闭了闭眼:“如果你真想弄清楚你父皇,你大哥和六哥发生了什么,你就得先找到令尊,他是除你四哥之外,第二个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
“也许吧。”宋明初点头,翻身上马,“走,回去吧,晚上有宫宴呢。”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的哥哥们都死的死伤的伤,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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