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盈，还有什么想买的吗？”一只手牵着孩子的年轻姑娘着装轻便，她另一只手上拿了个小风车，晚风轻过，转个不停。
被她牵着的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眼睛不住往她手上的那支风车看。
“那我们回家？”稍稍蹲下，江湖人士打扮的年轻姑娘问得轻柔。
小女孩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呐，这个是给你的，你拿好，”向来耳聪目明的江湖大侠当然留意到了眼前懵懵接过去风车的小孩子方才多看了几眼这个风车，轻轻抱起自己伸手要抱她，就走近自己的孩子，“我们回家的路比较远，会有点高，也会有点快，不过不用担心，姐姐可是很厉害的！”
凌空轻踏，凭空而起的江湖大侠始终面容含笑，温柔可亲。
空中滞空时，踏步似慢不慢，她飞得稳，是比原先高了不知多少倍的高度，她怀里的孩子看着倒不是很害怕。
风车转得没有那么快，睁眼的孩子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虽然身在高空中，依旧显得轻松柔和，除却揽人肩背揽得紧，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未央城最高的位置，未央城最高的建筑，恢宏气派。
从一侧飞进大小两人，落地无声。
稳稳落在巡逻空隙里，轻拍拍怀里人背，轻语温柔：“到家了。”
房里有人在等，一听门开声就跑上前来，一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忙拍拍胸口，冲着空气拜了几拜，感念菩萨神佛：“大侠姐姐，城……”
“小盈乖，放心，没事的，”边说边把人放下，手还是好好牵着，她没一下子就起身，“有姐姐在，小盈什么都不用怕的。”
“是啊是啊，有大侠姐姐在，城，小，小姐？不用怕的……”一句话，几个称呼转了又转。
“你也安心吧，等等有些物件会送来……凡事，有我在。”
“嗯！对了，大侠姐姐，小姐，你们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小盈要再吃点什么吗？”说话间，玉钱又回到了主人手上，江湖客见她摇头，才回话说了不用。
“走吧，我带你去洗漱！”
一大牵一小，一直听话乖巧得紧的孩子在浴池前扭捏了起来，既不说话，也不动，等人要脱她衣服时更是忙忙退开了几步。
“小盈还是想自己换衣服吗？”体谅人的大人倒也不强求，说话语气，好商好量的。
稍稍迟疑后忙点头的孩子愣愣冲着她看。
“好，那小盈就自己换浴衣，我啊，保证不会偷看的。小盈要是碰着什么问题，小盈再喊我就好！”
温泉水暖，坐的位置高些的孩子稍稍伏低一点，暗暗在水里呼出几个泡泡。
皂香混着花香，洗发梳发的动作小心仔细。
不经意掠过变小的隐约伤痕，凝凝神，动作总归还是那样轻巧地继续着。
年纪小小，擦起头发的动作很毛躁，随随便便却很是用力，巾布上折下来好些金发。她一副平平常常，看得身边人眉皱了又再皱，忍不住止了她的动作，把她轻拉到自己身前来。
“嗯？”小小的人眨眨眼，金色发丝滴下的水滴落在新换的衣物上，一滴一落，一落，颜色就深了一滴大小。
“你啊，能不能对你自己下手轻点？”自问也是随便惯了的，不知怎么，总看不得眼前这人又是这样……
大是这样，小是这样……
真是同一个人。
手中内力运转，轻搭在眼前不大点的人肩上，她手放下，温温热热的，头发似有温暖风拂，水汽干得远比擦拭快。
“不用那么惊讶，告诉你了的，你姐姐我啊，可是很厉害的。”洋洋得意的大人眨眼时轻刮了下孩子鼻尖，丝毫不像寻常的其他大人。
“小盈，那边是前厅，那边是偏院，这边是你住的地方，虽然你现在可能不记得……”
“不过我们小盈真的是很有本事，这么小小的一个人，一天的功夫，哦不对，是不到一天，大半天的功夫，竟然能摸到那里去……”
“姐姐，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她说话声一直是轻轻的。
多是自说自话的江湖大侠牵着人走得慢，一句指指方向，一句随意闲话，话没怎么停过，突然听她说了这么一句，停下了话，没有回她。
直到把人安顿到床上，坐在边沿的大侠客看她只是乖乖躺着，静静看着自己，自己没回她，她也没有再追问，轻叹了口气。
“小盈，你这么聪明，这么乖，我不想骗你，也不想糊弄你……在小盈知道的内容之外，确实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她话说得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在跟孩子说话。
“今天除了小盈是慌张害怕的，我，其实也是慌乱的，直到现在，也没能想好之后的打算，我还是不够聪明啊……”
略有低落的语气只是一瞬，轻摸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变小的聪明脑：“小盈，可以让我再想想该怎么跟你说吗？我肯定是会告诉你的……”
手下的脑袋点了点，乖乖的。
“谢谢。好了，时间也晚了，睡吧……”轻拍了两下被褥，收回手的人刚要起身。
拽住自己手的孩子难得显得有些慌忙。
“我没想要走，我会陪着你的，我只是还有点事……算了，我们先睡吧。”
还是小孩的人比长大后的要好哄得多。
确认了自己不会走，就又是乖乖的了。
看着那张脸出了会神，成年的大人小心翼翼起了身。
掖好被角，轻摸了两下已然睡着的孩子的头发。
床外火烛还亮，灯火下，看起奏报的人时不时写着批注。
毛笔黑字，有刚有柔，横竖钩撇，她落笔的字迹和上一个批阅人的很像，乍一看，看不出太大区别。
奏报向来都多，江湖大侠和那位常在案前的人比，并不擅长看这个，奏报多，看得也难快，她看完一两本就往床方位看两眼。
一本又一本，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夫，等看得差不多了，天已是全白了。
议事厅内的人有站有坐，坐在最高位的人看着有些懒散，她衣着带浅金暗纹，金冠束金发，身上配饰满是金玉，配上那人那脸那姿态，贵气过人。
听着人说话，高位者指尖转有一枚铜钱，看似随意，那张脸上含着分浅笑，是好看的，却威势十足，看不出她喜怒，猜不得她想法。
只轻扫一眼，回话人忙修整前话。
议事散场，场中瞧着最为年轻的高位者迈步慢悠，走时往一人身上又看一眼，轻笑了一声，那眼里并没有笑意，透着森森冷冷，转而又貌似平常，无从猜起她心绪如何。
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小温城主醒来的时候，房里什么人也没有，身边没有人，桌前没有人，来不及多揉两下睡眼惺忪的眼睛，忙忙掀了被子要起来。
推门迈进的人没弄出什么声响，眼里见着她醒了，温柔一片。
年纪小小的人状态警觉，没有动，没有说话。
“小盈醒啦？姐姐等等带你去外边逛逛好不好？听说这几日市集里来了外乡江湖人，是来作表演的，很热闹的。”
小温无缺神情看着有些疑惑，还是没有动，没有出声。
江湖大侠看她看自己，想到自己如今模样，抬手抹擦几下，除却还是一头金发，变回了本来样貌。
“……”
“小盈，这件事，小盈知道，我知道，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小盈是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吧！”走到床前的人微微蹲下，她手比了个嘘声动作，似作央求。
低头想想，抬头看看，小温无缺还是乖乖的，她认认真真点头，点完头后像是有话想说，想说又没说出来，小小一个，顾自纠结。
“小盈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还是微蹲着。
“姐姐，姐姐的头发，也是这个颜色的吗？”眨眨眼，犹犹豫豫的，最终小声问了出声，她眼里始终看着床边的人。
“啊？啊，小盈觉得好不好看？”顺势摸了摸自己头发，江湖侠客没忍着笑，说话时凑近去点，笑眯眯等着听她点评。
孩童模样的人考虑认真，考虑了一会，又点了头。
“现在啊，未央城里确实是流行染这个颜色的头发……”江湖大侠退开一点，若有所思，“小盈觉得好看就好，不过，相比我，这发色肯定是更适合小盈，我们小盈啊，怎么看怎么好看，不怪人家看着喜欢。”
……
伸手摸摸自己头发，小小的人微低着头，她开口都轻：“姐姐，真的觉得……好看？”
“嗯！当然了，我可不爱骗小孩子的，更加不会骗你。”轻轻跟着摸摸，笑容轻和的人说出口的话温柔真切。
抬眼撞进人眼里，看着看着像是不好意思的小孩子还是扭过了头，也就只是扭过了头，并没有阻止她摸自己……
从想穿哪件衣服到想用什么方式出行，年轻大侠什么都开口问她，什么都是她牵着的孩子做出的决定，只要是那个孩子开口，年长的大侠通通应好，看着应好应得心甘情愿，看着陪她陪得乐在其中。
出门坐的是马车，高头大马俊逸，驾车人早就等在了门口，招呼声才完，年轻侠客并不用踩什么凳，也不需要谁帮她什么，抱人抱得娴熟，只轻轻一跃，就稳稳落到了车上。
人一坐好，车就启程。
“小盈，等等有什么想吃的，你不用管别的，想点什么就点，中午我过来时你还没醒，现在虽然还没到吃晚饭的时辰，但我们早些吃吧，你肯定饿了吧？”一只手始终揽着身边孩童，“别那么看我，好啦，我们小盈不饿，是我饿了，我今天也还什么都没吃呢……”
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渐渐热闹，透过帘子，能看着不断变换的摊位。
路程不远，车停和缓。
一大牵一小，一下马车，还未进店，就有人迎上前来，伙计前来引她们往里，举止动作，很是恭敬。
店里来引的伙计是个年轻姑娘，径直引着二人去了窗边雅座，桌上点心果盘已摆好，她一系列添茶倒水，倒完就退到一边，有问才答。
大小二人并非对坐，大挨着小，小挨着大，她二人里实际做主的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年长者更像是在给她介绍，二人有什么要求，想要添什么菜色，一旁站着的那位伙计脑子机灵，人好记性，一张单子记录仔细，脱开单子也能复述完全。
菜点完，人看着示意自然退了去。
“这个点心是当季的时令点心，小盈先吃点，我们两点的虽然是不少了，但你要是有什么突然想吃的，随时可以再叫的……”伸手探了下茶温，将身边的茶盏往自己这边拖一点，“这茶还烫，先放我这边吧。”
饭菜上来很快，手里点心还没吃完一块。
孩子眼里看着楼外楼下，吃得慢。
年长的心思本来就不在点心上，更为留意的是身边人在看些什么。
“点心等等也能吃，先吃热菜吧，小盈会使筷子吗？”拿空碗接了剩下的点心，应了一声的孩子使筷子使得很好，身旁的江湖客轻抿了口茶，单手撑着侧脸，只看着她吃。
被看地停了筷子，嚼几下，等到食物被咽下，小小的人说话软软的：“姐姐，你，为什么不吃？”
“嗯？”被问到的喝茶人边笑边拿起筷子，“本来想着要喂你的，完全没机会啊，小盈筷子使得太好了，就看入神了。”
“喂我？”没等想明白就被菜色推荐打断了思考，她说好吃自己该尝，自己也就跟着她夹。
吃完了饭，江湖大侠手里拿回了块糕，她拿着一块，被她带着的孩子也拿回了一块糕。
“走吧，小盈等等要是看上了什么，有什么想买的，跟我说就好，姐姐兜里有的是钱，买什么都够的！”她说着轻晃了晃鼓囊囊的钱袋，钱袋上的金鱼都因着内容物显得圆胖。
这个怎么样，那个又如何。
成人看着比孩子情绪高得多。
过一会问问累不累，等一下问问要不要。
孩子眼里看她其实多过于看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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