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被子摊开,往人身上搭,半是强硬半是轻柔地让这个人躺下。
“你睡吧。”她说完起身就要走。
“那你呢?”浅金色头发柔软,她难得不像平素跟她胡闹那样,她说话时原是有念头想伸手拉那人衣袖的,只刚要伸手又作无意地放下。
“我?我能去哪,”她像是觉得好笑,又念一声,“睡吧。”
雨仍大,窗外传来风声,呼啸作响。
被洗净的衣物挂在泛红的火盆上。
元宝乖乖团在椅子上,睡得很香。
她静静看着挂着的衣物。
不知是怎么,她不是不知道那个装的明媚娇柔的人,骨子里桀骜。那个人本是见惯风浪的东阙公子,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姑娘,自不用她去心疼什么......但当看到那个绿裙姑娘在废弃棚子里那么蜷着,当她全是雨水抱着猫笑容满面看着自己,当看到那个淋得微微抖着的人在屋里显得无措,当她嘴里没有那些胡闹话,安安静静的,当她披散着头发乖乖一勺勺吃药,分明高烧却表现的一点都不觉着有什么,她就是气,她的心也就是疼。
她心里闷着的气,从去找她时候就闷着,雨越大,她越闷。
那个人看着娇柔,做起事是根本无所谓她自己的。
也是,不是头一遭了。
雷雨依旧,她扔了枝柏木香进香炉,起身往屋里走。
房中灯火未灭。
床上的人已然睡着,她双手都在被外,侧身蜷着,紧皱着眉,睡得并不好。心中更闷。
探手过去,仍是在发热,烧还是没能退下来。
她收回手,许是侧身时衣衫落到了这人手上。
梦里人是不知道的,手里握得紧的是谁的衣裙。
雷声轰隆里,她好像听她仿佛在轻声念着什么,声音太轻了。
又一声雷里,她听清了,她小声念着,娘亲......一脸沉闷地坐在床沿,又像是认了命,伸手过去,复又停住,继而收回。
又是轻轻的一声,声音极轻。
分明是她更小些,她坐在床边暗暗想着,神情却温柔下来,轻轻将左手放到这人背后,小心拍了拍,见她没被扰到,开始轻轻拍着。
也不知道是她歪打正着,还是大多母亲都是这么做的,自她轻轻拍着,当真那人眉间渐渐舒展,只手中仍旧握得紧。
这个人啊......她本就心闷,此时更是梗得慌,手下只稍顿了顿,恰好雷声轰隆,这人就又皱紧眉。
她轻轻拍着,一拍一拍。轰隆雷鸣下,总算看起来是睡得安稳了。
温无缺也好,盈盈也好,她生得漂亮秀气,又罕见是一头浅金色长发,做东阙公子刻意装出的锐利一旦消去,现下倒显得乖乖巧巧。
她一只手拍着,一只手将被子轻轻往上拉一点,掖好被角,然后静静靠着床架。
烛火不知是什么时候灭的,雷声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
温无缺是个一向睡得很轻的人,这是她少有的不是因为母亲而惊醒。
算不上冷,空气里有种温和香气飘散着,清清淡淡,隐约有点甜味,她熟悉这个味道。不羡仙的少东家和寻常姑娘家比,没那么喜好脂粉香水,这香气并不馥郁,却意外安神。
头已经不那么昏沉了,视线也不再朦胧模糊,有种寒证退去的清明感。
分明她是又梦见了母亲的......轻轻眨眼,方觉现状。她手里仍旧扯着对方的裙衫,那人左手浅浅搭在自己背后,半坐着,头挨向另一侧床架,没有什么声响。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又是什么心思......
和昨夜她喂她糖后一样......
“嗯......”那位不羡仙的少东家,模糊轻哼了一声,似是要醒了。
温无缺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立时闭上眼,装作仍是睡着。
拿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仍旧困倦得很,靠着揉摁,勉强清醒过来。
然后慢慢收回也酸得很的左手,伸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再动作极轻地试了试仍闭着眼睛的人的额温。
退下去了啊。她不自觉轻笑了笑,难喝归难喝,有效倒是有效的,也难怪是开封有名的医馆。
微微的亮光从外面透进来,隐约能听见商贩声响。
闭着眼的人看起来平静安宁,只是一缕金发散在脸前,仍是少见的乖顺。
她小心将那缕头发拨回一侧,许是这场景少见,许是终于退了烧,她心情好了很多。然后试着将自己的衣服从那人手里小心抽出,轻声出了房门。
她一出门,仍侧身躺着的人睁开眼,静静看向门的方向,又收回视线。
“喵!”元宝见她出来,叫了一声,猫叫声不算响。
她冲猫比了个嘘,又想着元宝是只猫,过去蹲在猫前,些许认真地小声说:“元宝乖,小声点,别叫了啊。”元宝倒像懂她的意思,当真没有再叫。
双手叠握伸展了下身子,然后东西四处敲打着。架子上昨夜洗的衣物,经由烘烤,已然干透了。
当她拿着叠好的衣物往里走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仍那么躺着,见她进来,就静静看着她。
“醒了?头疼不疼?”屋内光亮还是靠外边映进来的。
缓慢坐起身的人轻摇了摇头,年轻少侠好像在她记忆里总站在映着光的地方,现在神情看着和平日没区别了,不像昨夜那样沉着脸,她那张脸虽然好看,但还是别沉着脸更好。
“那就好,衣服我给你放这儿,别的你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拿来用就好。”她这话,语调轻和柔软,和平日比甚至都要再温柔些,更别说和昨日比。
随意照着镜子梳了几下头发,自己一向绑发简单,只简单束在身后就行,也不惯用胭脂水粉,照了眼镜子,瞧着不算乱。她就又往门外去了。
她自然没留意身后人看着她用的是什么样的眼神。
换回绿色裙子,将头发藏好,温无缺望了眼镜子,又是开封街巷里那个嘴甜小货娘的模样。
俏生生的人从房里出来,笑意盈盈,眉眼弯弯。
“走吧,我送你回去,”她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起了身,“元宝,走了。”
绿裙姑娘看她这样,微垂了下眼眸,只是一瞬,忙又跟上去:“好大侠你果然最好了!”
她不置可否,只静静走着。
“诶?不走这边嘛?”原是这条路离角门里更近,到了路口她衣袖却被拉住,被带的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人不说话,只拉着疑惑的人往前。
“哎,女娃儿!快来快来,婶子今儿学了个新包子,不是老客我可不给,真可好吃了!快,你拿些去尝尝。”
“谢谢婶婶,这个多少钱?”开封大善人一向对街坊大娘笑容和善。
“说什么呢,哪能要你的钱。婶子给你挑婶子包的最好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也好……”
雨过天转晴,元宝自顾自走在屋檐上,耳边又有人招呼年轻少侠过去,她松了手,她就留在了原地。
来去人群,少年侠客实在受欢迎得厉害,也不怪她受欢迎,绿裙姑娘暗自想着什么。
嘴边突然冒出来一个白胖喧软的包子,不见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嘴咬住,然后左手拿着。
“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等等记得把药熬了,难喝是难喝了点......”少年侠客手上除了抱着一袋包子又多拎了一个药包,她皱着眉看着一边写着大大药字的牌匾。心有余悸。
“哎呀,盈盈真是好感动啊,到底是我的好大侠!”她咬着包子说得夸张,只眼里都是笑意。
“走吧,不把你早点送回去,还不知道那三位大侠会怎么拿我是问。”她没辙似地摇摇头。
“看不出来,好大侠你那么怕她们三个啊?”笑意灿灿。
“呵,我何止怕她们三个。”她冷笑了声,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诶,对了。”少年侠客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嗯?”仍旧吃着包子的人难免疑惑。
“给你,”看她面对纸包一脸不明就里,“难喝就是难喝,该吃糖还是吃点糖吧。”
她说得认真,眼中似乎不单是在说这件事,将包起的一小纸包糖块递给她。
她原以为昨夜那点甜足够了,足够到无论她遇上什么,都能想起那点甜。
“走啦。”她实在受不了对方那么真切地看着她笑,于是偏过头往角门里走,只伸手去拉了那人的袖子。
被拉着的猫耳帽姑娘只是望着眼前人笑着,任她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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