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转瞬即逝。
周一的课表是一周中排得最满的，加上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今早起来林漾的精神不太好，早餐也没吃，随手拿了瓶酸奶就出门了。
路过学校附近的一条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那人手里提着个白色塑料袋，待他走近，林漾才看清袋子里装的是杂粮煎饼和一瓶鲜奶。
沈遥知抬起胳膊，简短地说：“给。”
林漾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沈遥知是在履行先前“包他一个月早餐”的约定，既如此，他便客气地收下了，系好塑料袋放进书包里，二人并肩往学校走去，半路上，林漾悄悄觑了一眼沈遥知，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那个……我想了一下……”
他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你说得的确有道理。”
沈遥知依旧目视前方，步伐未变，林漾深吸一口气，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进掌心：“但我还是决定继续学理。”
沈遥知垂眸看了他一眼。
林漾被注视得脸颊发烫，忍不住别开视线，急声补充道：“当、当然！我可不是为了和你竞争才选的理！你别多想！”
话一说出口，他又觉得太过刻意，不禁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可沉默几秒后，林漾抬头再次看向沈遥知时，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下来：“我知道我选文会更占优势，但优势并不代表唯一的路。”
老师总说，选文选理都是扬长避短，为将来铺路，可无论怎么选，这个选择都是要对自己、对未来负责。
林漾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目前，他清楚自己的弱势，但仍然打算坚持下去，并愿意为此承担后果。
话锋一转，林漾扬起下巴，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你可别以为这就结束了，我现在的成绩虽然不如你，但差距又不是永远都追不上，说不定哪天就反超了呢。”
沈遥知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语气都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好啊。”
“我拭目以待。”
…………
每周的周一总是格外难熬，在连续两节昏昏欲睡的连堂英语课结束后，林漾跟着同班同学下楼，准备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刚排好队，忽然想起下节物理课要去实验室，他左右环视了一圈，趁着班主任不注意，悄悄往后挪了两排，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物理课代表。
“哎，等会儿去实验室布置器材叫我一起呗。”
物理课代表在班级里是个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生，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搭话，眼神很是吃惊，下意识点了点头。
林漾看着她略显紧绷的侧脸，遂又问了一句：“今天实验是不是测电阻来着？”
物理课代表的肩膀放松了些，又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林漾沮丧地垮下脸，毕竟物理是他的弱项，正想再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站回去。”
林漾：“不会吧，你连这都要管。”
沈遥知站得笔直，目光始终平视前方：“你擅自调换队列位置，我当然要管。”
升旗仪式时，老师都聚集在主席台附近，哪儿有空管他们。
林漾没被沈遥知吓到，思索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朝他那边凑近了些：“哎，你现在说两句好听的，等会儿实验课我可以帮你留一台好用的仪器。”
“哦？”沈遥知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那不如你现在说两句好听的，分组实验时我可以勉为其难跟你一组。”
林漾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跟你一组。”
沈遥知：“你觉得呢。”
好理所当然的态度！
林漾一口气堵在胸口，正要反驳，却在对方意味深长的注视下突然想起自己物理试卷上那惨淡的分数，顿时语塞，悻悻地移开视线：“就算你愿意，姜回也不会同意的吧。”
再说从小到大，他和颜芷都是固定搭档，要是突然换人，那不就成背叛了吗？
沈遥知“嗯”了一声。
国歌前奏恰在此时响起，林漾挺直腰板站好，却又忍不住往沈遥知身边挪了半步，低声问：“沈班长，你知道‘嗯’是什么意思吗？”
国歌声音太大，但沈遥知还是听到了，分给他一个眼神：“怎么，你还有其他方面的看法。”
林漾板着脸煞有介事道：“一个‘嗯’是很敷衍的意思。”
沈遥知：“哦。”
林漾“啧”了一声：“‘哦’是更敷衍的意思！”
沈遥知：“那请问我该说什么。”
林漾道：“你看我平常怎么说呢。”
沈遥知移开了目光：“不会装可爱。”
林漾莫名其妙：“谁装可爱了。”
姜回就站在他们后排，听见对话，不禁有些想笑，忽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弯下腰：“不行，我得去趟厕所，你们记得跟老师说一声。”
…………
物理和生物的实验课算是为数不多轻松的课堂，实验室内，老旧的电阻测量器材整齐地排列在实验台上，林漾特意占了个器材完好的位置，可当他坐好后才发现，沈遥知和姜回就在他们旁边，四个人正好一排。
讲台上，头发花白的物理老师慢悠悠地讲完理论知识，又絮絮叨叨地演示了一遍实验步骤，这才放他们动手操作。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而下课前还得把实验报告交上去，颜芷麻利地开始连接滑动变阻器，察觉到林漾在盯着电路图走神，于是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第一组数据出来了吗？”
“啊？”林漾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了眼桌子上的报告，连日期都还没写。
颜芷放下小灯泡：“……大哥，你不会一直在发呆吧。”
林漾心虚地垂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下一节不是生物课吗，月考成绩单肯定已经打印好了，也不知道这回考得怎么样……”
“考都考完了，你担心也没用啊，赶紧做吧。”颜芷关掉电源，把导线塞他手里，催促道，“先把电路连上，再不抓紧咱们就得最后一个交报告了。”
林漾正要动手，余光却看见沈遥知放下电流表，将他面前的记录本推了过来。
“我们组刚测完，数据应该没问题。”
颜芷眼睛一亮：“太好了，我看看！”
有了现成的，她也懒得再催林漾了，直接将本子放在他们俩之间，一边抄写一边问：“班长，今天成绩该出来了，班会肯定要换座位，你们打算换吗？”
沈遥知言简意赅：“再说。”
林漾不动声色地往右边挪了挪，听见颜芷说：“你们现在的位置多好啊，没必要换，我之前还想坐那儿来着……”
她歪头想了想，忽然提议：“班长，要不这回换座位咱们四个一组？”
林漾笔尖猛地一顿，下意识转头看去，正好撞上沈遥知投来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林漾就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干巴巴道：“我不太喜欢坐中间……”
沈遥知似笑非笑：“我们靠墙也行。”
什么意思，这是同意他们四个一组了？
林漾心里直打鼓，有些不情愿，也不知道颜芷今天抽了哪门子风，若是和沈遥知一个小组，以他的成绩肯定是组长，他可不想被沈遥知天天管教。
结果姜回突然插话：“可以啊，我都行，靠墙睡觉可比坐中间舒服多了！而且咱们坐一块还能互相帮助提高成绩。”
话音刚落，颜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姜大少爷，你终于洗心革面打算奋发图强了？”
“那哪儿能啊，这不是替你们考虑嘛。”姜回笑嘻嘻道。
虽然颜芷经常开玩笑叫别人大少爷，但姜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少爷，家境富裕到完全不需要为学业发愁。
报告刚写完，下课铃骤然响起，林漾着急回去看成绩单，潦草地写完最后一行字就把报告往沈遥知桌上一拍，拉着颜芷冲出了实验室。
纸张堪堪擦过沈遥知的手背，他拿起来将报告叠放在一起，垂眸看着空白的姓名栏，短暂思索片刻，还是帮他填上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吴茜刚收好他们那排的报告，路过沈遥知身边时，偶然一瞥，于是停下来夸道：“班长，你字写的真好看，都有书法家的风范儿了。”
“还行。”
沈遥知漫不经心地合上笔，刚要离开，吴茜却把自己的笔记本摊开推了过去，开玩笑似的说：“帮我签个名呗。”
沈遥知垂下目光，停顿几秒后，还是接过了笔记本，吴茜满脸期待地俯下身，在看到纸上的“林漾”二字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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