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尤不经意问道:“哥哥和闻罗现在还是好朋友吗?”
听到闻罗的名字,唐西的笑容慢慢淡去:“怎么忽然这么问?”
宁尤拿过旁边的毛巾包住唐西的脚,表情单纯:“闻罗和哥一起上高中,好羡慕,要是我也能和哥一起上高中就好了。”
唐西被逗笑了:“我和你年龄差在那,怎么会一起上高中。”
宁尤沉默抬起头:“哥,我好想体验一下。”
唐西想到在画室的幻觉,有片刻分神,表情变得不大好。
宁尤图穷匕见:“哥,我能和你一起合个照吗?我们都穿着令顿的校服。”
唐西回过神,眼里闪过一秒慌乱,很快稳定下来:“哥哥的校服被别人借走了,今天暂时不行。”
以后也不可能行,被维斯拿走的校服,最后会发生什么,唐西不想去猜。
唐西看着宁尤失落离去的背影:校服不可能再回来。
不过唐西显然低估了宁尤的执着,宁尤去而复返,拿着他自己的整套校服。
按照宁尤的分配,唐西接过属于弟弟的校服外套。
外套是洗过的,但毕竟穿过三年,哪里都是宁尤的痕迹。
宁尤去浴室换衣服,唐西拿着外套比了下大小,没想太多伸出手臂。
在他穿好外套,准备站起时,卧室停电了。
一片漆黑。
只有浴室里宁尤换衣服时的摩擦声。
还有其他声音,不是幻觉。
听到浴室的声音,唐西稳住心神:“小尤,卧室停电了,我去控电室看一眼。”
宁尤应了声。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清路,唐西在床单上摸索着手机。
他记得手机就放在了枕头旁边……
唐西的手指抵到一块冰冷的东西。
在他正要拿起“手机”时,那块冰冷的东西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手背上的触感冰冷,像是冰块,但是很明显的是,那是一团有生命力的东西。
就像是——人的手。
唐西什么都看不到,视线虚无落在空中,轻声:“……小尤,是你吗?”
“哥,你叫我?”
唐西听到了宁尤的回应,在不远处,隔着一扇门,浴室里的回应。
祂顺着手背往上,手心贴在了唐西的手臂上,属于活人的呼吸萦绕在两人之间。
有人!
被抓住的手臂变得僵硬,唐西脑中的神经瞬间紧绷到极点。
他下意识往后挪,男人的手掌却落在了他的后背,一拉。
他们离得更近了。
近到唐西可以清楚的听到,那个人的呼吸声。
唐西反而冷静下来:“你有什么目的,如果需要钱或某样东西,我们可以和平谈判。”
祂又凑近了些,在心里一一回答:哥,我是你的弟弟,不需要钱或某样东西,想要的……现在太遥远了。
他说羡慕闻罗他们的话当然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嫉妒死了,能和唐西一起上高中,同出同近,一天有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
祂光是想想就要幸福晕了,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珍惜呢。
“唐西,是我。”
机械音在唐西面前响起,在安静黑暗的空间内,与活人的气息对比,平白显得诡异。
是谁?
机械音,是维斯?
祂坐在了唐西旁边:“你想怎么处理凶手?”
祂说得很轻巧,更衬得残忍荒诞:“抛尸荒野还是喂鲨鱼?”
不对,不是维斯。
唐西:“不行,不能违法。”
祂遗憾:“好吧。”
唐西确认了心中猜想:“是你。”
给他发陌生短信的男人,只有他知道偷衣服的事,也只有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宁尤一直在家,他到底是怎么翻进卧室的。
他什么时候藏在了卧室里。
不能细想。
唐西感觉越来越冷,在盛夏里,他的手心发凉。
“对,是我。”祂低声回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唐西,完全超出了人类该有的限度。
祂像是掉进了温泉里,血液在皮肉下滚烫奔流。
好漂亮,哥哥。
祂直起上半身,轻轻贴进唐西的脖颈。
温热的呼吸全打在锁骨上方,一片凉意落下,唐西猛地偏过头,脸上浮起生气的微红:“滚开。”
从脖子到下巴上。
在黑暗中,祂的视力并不受阻,眼底划过奇诡的红光:“不要。”
祂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不要离开唐西。
唐西感觉到腿上一重,一阵巨大的拉力下,他整个人被拉到了男人怀里。
慌张无措,完全不见平时的游刃有余,他匆忙抬起头,发丝已经不平整,那双蓝色大海般的眸子,此时不聚焦茫然找着落处。
不偏不倚,正好和男人的视线对上。
祂兴奋得发狂,视线扭曲又发直,不落下一秒。
哥哥,总是比他想象得还要有魅力。
祂伸出手,手掌隔开唐西看向祂的视线。
再看下去祂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为什么?”祂拿唐西没办法,轻轻碰了下他的脸。
祂明明告诉哥哥偷衣服的凶手了,为什么还要和那个人一起去坐直升机?
那个人配吗?
干脆把他绑去直升机里,然后直接连人带机炸了吧。
祂满是恶意。
唐西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对策,没听清:“什么?”
“哥,怎么了?是控电室出了问题吗?”浴室内传来宁尤的声音:“我马上出来。”
“不要出来。”唐西一惊,他忘了浴室里弟弟还在。
他调整呼吸,总算把声音恢复得和平时一样:“你先不要出来。”
浴室内的宁尤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唐西:“你到底要什么?”
宁尤还在浴室里,他现在首要是把祂稳住:“你先离开,有事给我个地址,我白天会去找你。”
“带着警察来找我吗?”祂亲了亲唐西的侧脸,可惜警察也抓不到他。
粘腻冰冷,像是被毒蛇的蛇信子舔过的触感,一下又一下,拨动那根紧紧拉着的弦。
唐西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泄露出一点声音。
不能,不能被浴室里的弟弟发现。
祂又贴了上去。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唐西闭上眼睛,眼皮不断发颤。
祂只是亲了亲他的脸,他的额头,最后,落在了他滚烫的眼皮上。
“哥,好了吗?”
屋内顿时亮如白昼,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唐西睁开眼,急促呼吸着。
除了他,屋里没有第二个人。
怎么会,这样。
他无力往后倒去,看着天花板:怎么会没有人。
宁尤已经穿好出来,见状连忙扶住唐西,脸上满是担忧:“哥!”
唐西克制住自己想要推开的冲手,他知道宁尤没错。
只是现在,他不想被任何人碰到。
唐西扶着桌子坐起,小口小口呼吸着:“没事。”
在弟弟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事情吓到的兄长。
唐西拼命往下压着情绪,一块又一块石头重重压在心头,他看向宁尤:“不是要拍照吗?快拍吧。”
再晚一点,他害怕会忍不住吐出来。
胃里泛酸。
脸上,额头上,眼皮上,恶心的触感。
他知道,那个触感,是亲吻。
照相机支架架在卧室中间,唐西和一切的罪魁祸首,最亲的弟弟,肩并肩。
“咔嚓。”闪光灯亮起。
漂亮的,故作坚强,眼底的惊惧与生气还未消去的唐西哥哥,被留存在了照片上。
“拍得很不错。”唐西神情自然站起身:“我去洗澡了,你没事回去吧。”
祂拿着照片,快要维持不住人形。
唐西目送宁尤离开后,打开浴室门。
在浴室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的表情全部消失,脆弱到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但是所有人,包括宁尤都知道,唐西不是琉璃,是无论经过怎样打磨,都会闪闪发光的钻石。
浴室的淋浴被拍开,哗啦啦喷涌而出,温度被调得很高。
唐西弯腰站在花洒下,一次接着一次,用水冲洗着脸。
他的手指狠狠擦过下巴,皮肤被蹭得发红发烫。
呼吸声与水声交织,模糊不清。
“呼——”
他抬起头,双臂撑在墙壁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滴顺着额头,滑过眉毛往下,在睫毛边缘颤巍巍的,凝结成水珠,半滴未滴。
他的眼角被水的热意冲得发红,可怜巴巴的,和镜子的自己面对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小声喃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公司的破产风波过去,他会请最好的医生医治幻觉。
幻觉只是幻觉,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唐西长长吐出一口气,光脚踩着满是积水的地面走出浴室。
“砰!”
瓶子忽然从架子上跌落,滚到了积水中,溅起水滴,四散分开。
唐西抬起的脚落下,他静静站着,从背影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转过身,沉默捡起洗发水放回原地。
手机的屏幕亮起。
冷白的手指点开了联系人,上面写着“麦尔医生”。
他往下滑动,和麦尔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很多天前。
他说他已经痊愈了,麦尔很高兴祝福了他,还很激动去开了几瓶酒。
那天晚上,麦尔喝多了和他打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恭喜他。
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条信息是:“唐,真是太好了。”
他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一秒,两秒,他收起了手机。
唐西很珍惜和麦尔的友情,他的生活已经混乱到无法解开,没必要再拖一个下水。
他拉灭床边的灯,卧室内归于死寂。
深夜,他打开手机,神情无奈,预约了附近医院的普通号。
还是去看看吧,总这样下去也不行,这次太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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