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尤面色平静:“啊，就是冰箱里的蛋糕被我吃了。”
唐西连忙掰开他的嘴:“那个蛋糕放了好久，不能吃了!”
他佯装生气拍了男生两下。
祂浑身战栗，心里快要被黑暗淹没。
对啊，令顿学院，他差点忘了那个人。
当初那个人诱骗哥哥，让哥哥抛弃了他。
哥哥也同意了。
令顿学院。
老校长笑呵呵带着唐西两人去食堂，眯到一起的眼睛精光闪过:小唐和小闻上次关系还挺好，怎么这次看着疏离了不少。
三人在食堂三楼的包厢坐下，闻罗殷勤给唐西打好饭，小心翼翼推过去:“唐西，我记得你不吃姜和蒜，里面都没有。”
唐西没说话，半晌，他还是不忍直接翻脸，沉默接过餐盘。
老校长借故离开，包厢内只剩下两人，莫名的气氛蔓延，叉子和瓷盘碰撞的声音仿佛敲击在闻罗心头。
看到紧张小心的闻罗，唐西叹了口气:“闻罗，你不用这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闻罗，特别是在维斯撕破他自欺欺人的平静后。
他们之间不要再见就是最好的结局。
闻罗低头自嘲笑了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他提前的心最后落到了谷底。
闻罗放下筷子:“抱歉唐西，我知道或许道歉对你来说没用，但是我能做的只有道歉。”
闻罗顿了顿:“唐西，我很嫉妒权汤，但是比起嫉妒，我更羡慕他。”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当初没有勇气去面对唐西。
当初的偷衣服不是团伙作案，唐西找他探查时，他还奇怪为什么有些他没拿的衣服也消失了。
直到被那个小孩威胁，他才知道，原来，他，司徒名，权汤，三个人都干过这种事。
闻罗还是不敢看唐西:“他和我不一样，他跟着你去m国，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他们三人中，只有权汤抵住了那个人的威胁。
高中遇到他们三个混蛋，唐西肯定很后悔吧。
权汤?
又是权汤。
唐西压住心底跳动的心脏，在闻罗提起权汤这个名字，他就感觉不对。
他的记忆不差，大学同一个专业的人多少有点印象，更别说是他高中的同学，还是谭和口中的后援团会长。
而事实却是，无论他怎么回忆，他的记忆中都没有一个叫权汤的人。
更多的不安开始发芽，唐西慢慢张开嘴:“……我不认识权汤，在m国的大学也没遇到同名的人。”
狭小的空间内，只剩衣物摩擦的声音，酝酿着一场电闪雷鸣。
闻罗一怔:“怎么可能。”
唐西声音压抑:“学校的光荣榜每年都有，权汤在上面吗？”
“在，我们四个人，就你和权汤两个人成绩最好。”
围绕着唐西的黑色谜团越绕越大，理不出头绪，沼泽般越陷越深。
光荣榜的长廊在学校中央大厅，按照年份排列，越早的年份越往里，一眼望不到头。
唐西站在入口处往里望，深处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张开深渊大口，幽深危险。
“唐西?”闻罗察觉到唐西状态不对，他们毕竟当了两年的挚友，那么多年还有消不去的默契。
唐西的食指压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按压，指腹下皮肤的呼吸声，血液的滚动声，无一不在显示他现在还在现实活着。
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新的幻觉。
他的唇瓣动了动:“没事。”
随着他迈开的腿，落在身后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正午的阳光下。
时间线一点一滴在他的身后倒退，离那几年的年份越近，那股不安越明显。
他停住了，目光落在名为权汤的照片上。
唐西伸出右手，指尖压在照片中央。
他的神情平静，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我认识他。”
刚从家赶来的宁尤瞳孔一缩，死死盯着唐西的侧脸:哥哥怎么还会认识他。
唐西想起闻罗说的那些，他和权汤在高中时代的经历，眼前照片里男人的脸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他还是一点记不起高中时和权汤有关的经历，但是他见过这张脸。
在他回国的那一天，令顿学院外圈的树林里，那个受伤又突然消失的男人。
他以为是幻觉。
当时，那个男人问:“你不记得我了？”
一股冷意从指尖窜出，直到围绕住整个身体。
他右手的手腕冷白剔透，凸出的骨头被敲了敲，晕出一点带着热意的淡粉，有股莫名的涩意。
而平时包容万物，温柔揉过弟弟发顶的手心，被塞了一团史莱姆一样的黑色不明物体。
一双雾状的大手遮住漂亮青年的双眼，祂凑近青年的耳边，眼里的疯狂压住理智:哥哥，不要看他。
权汤，可恶的玩家，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玩家都该死。
唐西的身后暗色涌动，像是被黑色幽灵缠住的光明圣子。
他的视线下移。
什么都没有。
史莱姆质感的东西填满了他的手心。
他看不见。
他往上抬起冰冷的手指，狠狠拍下。
duang的一声，祂被猛地砸了下脑袋。
唐西凝神，往前迈开步子，明亮的长廊变得幽深灰暗。
两侧相框里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在现在的场景下透出点诡异的意味。
“叮咚。”手机短信的声音打破死寂。
青年修长的手指抵着手机边缘，他按亮屏幕，冷白的皮肤在屏幕光的照耀下白得可怕，晶莹的眸子上蒙上了一层慌张。
屏幕上是陌生又熟悉的号码，上面写着［唐西，我很害怕，看看旁边。］
唐西缓慢扭动脖子，一股冷意从脊骨爬满了全身——刚刚还挂着不同人的相框，里面全都变成了他的脸。
是他高中时的脸，高中的打扮。
［唐西，我好害怕，好害怕你离开我，好害怕你抛弃我，为什么要跟他走，不要跟他走……］
无数条短信不间断的弹出，手机在他的手心嗡嗡振动，唐西的脚步越来越快，一直往前，长廊却仿佛无穷无尽，该结束的相框还是延续，从高一到高三。
里面只有唐西，其他人或者被消去，或者被恶意涂黑。
吃饭的唐西，听课的唐西，运动的唐西，学习的唐西……
祂那时的身体年龄还小，并没有太坏的心思，凭借本能记录下的东西，任何一条挑出来单看都没有问题。
可这么多聚在一起，密密麻麻挂在长廊两侧，像是荒诞的哑剧。
唐西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走不完，找不到出口。
他停下脚步，往黑暗尽头望去，温热的呼吸和空气交织在一起，让冰冷的黑雾也变得热意声腾。
他扶住膝盖，发丝垂落，粉色的唇瓣因为走动染上一点湿意，声音发颤:“你想干什么？”
［唐西，往前走五步，我有礼物送给你。］手机屏幕闪了闪。
唐西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面上神色未变，可不断颤动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长廊里太安静了，安静到他迈开腿时，裤脚略过空气波动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都异常明显。
一，二……
唐西数到五，眼前的黑雾扭曲变红，翻涌着往上涌去，凝结成巨大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男人的脸，他今天刚见过。
滴滴滴的急促警报声忽然在他耳边炸开，男人的脸若隐若现，缓缓变灰，像是死去的时留下的遗照。
祂对那个男人满怀恶意。
“砰——”
警报声尖锐到极点，相框噼里啪啦伴随着一声轻微爆炸声碎开，在空气中缓缓消失。
黑雾圈住了唐西的手腕:［他已经死了，现在又死了一次。］
“滚……”唐西声音压抑，无力往上抬起被手腕，挣扎着。
“滚开！”他猛地甩开手臂，漂亮的眼睛满是怒意。
他很少生气。
手上的束缚感消失，空气又归于平静。
他无力靠在墙壁上，目光涣散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在此处都是煎熬。
他的双手往后压在墙壁上，支撑起全身的重量，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盘绕在骨头上的皮肉上，有少年人的青涩，有成年人的性感。
他侧着身，单手撑墙，嘴唇微微张开，再次挺直了腰背。
撑在墙上的手缓缓抽离，所有的情绪被压在水面下。
“还有什么？”他站立在走廊中央。
走廊两边的相框恢复正常，每个人都不同，他正站在他所在的那一年。
“啪嗒。”
唐西旁边的相框掉落在地上，上面的人脸正是高中时的权汤。
史莱姆状的黑色物体从四个方向涌出，圈住青年的手腕，脚腕。
动弹不得。
［踩他。］
唐西咬牙，手臂和双腿都被控制着，根本挣扎不开。
［踩他，唐西。］
被压住的情绪丝丝泄出，他在生气，喉咙仿佛被蜜糖黏住，眼上染上艳色，和平常温和贵公子的样子完全不同。
黑雾圈住青年的脚腕，隔着一层西装裤的布料，往上抬起。
“松开。”唐西往后抽动膝盖，怎么又躲不开。
黑色的尖头皮鞋被祂捧在手里，挣扎间往下掉落了一点。
玻璃被踩的声音还是这里响起。
红色的鞋底重重踩到了相框里男人的正脸，完全遮住男人的五官。
保护相框的玻璃没碎。
唐西偏过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松开。”
祂没有停止，皮鞋一下又一下踩在相框上，留下灰色的鞋印。
终于，随着“咔嚓”一声，相框彻底碎裂，蜿蜒的裂痕像只蜈蚣，张牙舞爪晃在唐西的视网膜。
唐西闭上眼，从唇间泄出气音:“疯子。”
有什么东西，即将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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