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作屿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把揣进兜里的支票扔在了沙发背后,他转身朝女人鞠躬,说:“谢谢您,我答应离开您儿子,但如果他过得不幸福,我还会回来的。”
他趁说话的间隙,一脚将支票踢进沙发下面。
女人极其淡定,背对着江作屿发笑:“你放心,只要你离开,我儿子必定幸福。”
江作屿又看了一眼女人手上的戒指,没再说话转身开门离去。
女人所在的是一栋看上去很有档次的办公楼,江作屿出来时,身旁路过的都是身穿精致套装的职员。
奇怪的是,他们穿的不像上班,像上舞台。
华丽又庄重。
江作屿想起他室友骆见疏才进宿舍的时候,穿的就是类似的衣服。
江作屿进了电梯,按亮一楼,随后跟进来了三四人,江作屿在镜面似的电梯内,看见身后几人都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背脊有点发凉......
没事,都是npc而已。他在心里这么安慰着,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
电梯下降到9楼,江作屿拿出手机,见是许真鹿发来了信息。
指鹿为马:你在哪呢?我们见一面吧。
鼹鼠的故事:我不知道我在哪,你告诉我约在哪,我过去。
发完信息,江作屿觉得奇怪。
不是说进入了剧本会变成角色本身,拥有角色的记忆吗?
且不说信息的备注名没有任何改变,他甚至没觉得自己多了什么记忆。
他不是“白月光”吗,怎么还是“江作屿”呢?
电梯“叮”一声,江作屿抬头,大步走出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进电梯那几人没有出来。
手机再次震动,抬手一看:
指鹿为马:“早起的老李兄弟”早点铺见。
江作屿愣了一下。
鼹鼠的故事:(ok表情包)
他收起手机后,耳朵里忽然充斥着水马龙的喧闹。之前那片诡异的地方实在太安静了,汽车鸣笛此刻显得异常刺耳。
他走到路口,打开了地图。
早点铺旁有一所小学,他输入小学名,发现距离自己挺远的,打车要半个小时。
好在手机里是有钱的,恰好抬头看见一辆空车。
出租车司机似乎是外地人,江作屿上车后,司机一直看着外面,半天才用外地口音问:“小伙子到哪?”
江作屿正在看手机里的联系人,的确发现多了两个新的联系人,一个是骆见疏,一个是郭进善。
“到红旗小学。”江作屿记得郭进善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骆见疏的弟弟。
“好嘞。”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笑嘻嘻说:“我还以为刚才那人是跟你一起的,还等着他上车嘞。”
江作屿抬起头:“谁?”
“就是一直站在你身后那个人啊,离你这么近,我以为是一块的呢!”
江作屿皱起眉,回头看了一眼:“我身后有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呦,不是你朋友啊?长得挺高的,穿着小西装,一看就是高知精英啊,等等,你不认识啊,该不会是小偷吧?你快看看身上少了什么没有!”
穿西装,挺高的......江作屿脑中浮现出骆见疏一只手扶着门,歪着脑袋邪魅一笑的身姿。
......
江作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应该不会——”
他穿着的是校服,衣服的口袋很大,他在右边口袋摸到了一张纸,掏出来一看,是刚才他踢到沙发下的那张纸支票。
这也行??
他这才看见,支票背后有一行小字:请于两天内到观音渡兑换现金否则将被追逐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在剧本场景内,要怎么回到观音渡?
他把支票折起来放进兜里,拿出手机盯着骆见疏的名字。
他现在是骆见疏的“白月光”,照人设来说,应该打个电话告别一下,拿了骆家支票一声不吭的走了,怎么看他都成了贪图钱财不择手段的人。
有损白月光形象。
但想起骆见疏那个“啄木鸟”,他又犹豫了。
这时,前方忽然插进来一辆车,司机猛踩刹车,江作屿忙抬手扶前面靠背,手指不小心一划,按下了通话键。
“哎呦,什么煞笔,会不会开车啊!”司机摇下窗户破口大骂。
江作屿心跳加速,见通话界面开始计时,他赶紧把手机放到耳边。
“什么事?”骆见疏闷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啊,那个......”这通电话太突然了,江作屿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总不可能说你妈砸支票给我,我拿着支票走了,祝你幸福?
他支支吾吾思考的时候,电话那头却很安静。
司机忽然转过头来问说:“小伙子,你没事吧?没撞到哪吧?”
江作屿抬头:“我没事师傅。”
安静了半天的人忽然略带沙哑地问说:“你在哪呢,发生什么事了?”
“啊?我在车上。”江作屿低下头,仔细想着他的人设。
白月光是个心地善良,舍己为人,温柔如水,又死命爱着男主的人。
为了得分,豁出去了。
他喉间吞咽,为难地改口:“我在出租车上,亲爱的。”
他拼命安慰自己:这是演戏,现在是在剧本内,不能偏离人设,演技是要被打分的。
骆见疏明显一愣,又玩味儿说:“怎么?旁边有人胁迫你?”
“胁迫我?”江作屿意识到对方一定是觉得这声“亲爱的”很反常,并且无法接受,但他想提醒对方要还原剧本,却不知道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提示,“没有人胁迫我,我很安全,你放心吧。”
“那怎么一句‘亲爱的’说的咬牙切齿,我以为谁在逼你这么说,不说就要开枪了。”骆见疏像开玩笑,说完笑了两声,“打车去哪?今天要看礼服,你别忘了,一会儿我去接你。”
江作屿有点傻眼了,看来骆见疏比他更具职业操守和游戏精神,入戏这么深?
但是......
“什么?看什么礼服???”
骆见疏好像皱了眉似的,宠溺着质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我们婚礼的礼服,约好今晚去看。”
江作屿有点五雷轰顶的感觉,cpu差点烧干。
是的......他自己写的剧情。
白月光要和男主举行婚礼,而一切的危难都从这场婚礼开始。
但前面没有铺垫剧情,直接结婚??
“我没忘,那我在哪等你?”
“西海游乐园,你最爱玩的过山车那,就在下面的长椅上等我。”骆见疏说完,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乖宝,我先挂了,等我。”
“等等!”
滴滴滴滴——
江作屿嘴角止不住抽搐,他居然能这么自然的喊出这种称谓?
他本想问一句知不知道怎么去“观音渡”兑换东西的,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江作屿深呼吸,再一次做着心理建设:不行,我不能给团队拖后腿,我还要带真鹿离开这里,演戏而已,有什么难的。
车停在红旗小学附近时,天空聚了乌云,人行道的落叶被卷上天。
江作屿拉起衣服拉链,走进了常来的这家早点铺子。
里面人不多,他一眼就看见了许真鹿在招手。
江作屿落座后,厨房里忙着的李面一惊,赶紧跑出来,问说:“小江!你可算来了,你哥哥怎么样没事吧??”
“啊,李叔好,我哥哥......没事。”江作屿敷衍了两句,看李面擦了擦手,掏出钱包,从最里面的夹层拿出一张被折成三角形的百元大钞。
“这还给你,上次你走的太匆忙了,我就没叫你。”李面把一百元放在桌上,又转身进厨房:“你要吃什么跟叔说,也不用着急付钱。”
“谢谢叔。”江作屿把一百元重新放进了手机壳里,抬起头问许真鹿:“奇怪,所以我们所在剧......故事,是回到现实世界演绎的吗?”
许真鹿的目光从江作屿手机壳移到他脸上:“啊?这个我也不清楚啊,不过有这个可能。”
江作屿把手机放回兜里,抬头看着许真鹿的脸,很小声的问:“你真的不清楚吗?”
许真鹿顿了顿,双手放到了桌上,身体靠着桌子,同样悄声:“我当然不清楚,阿屿,我让你过来是因为担心你的脸盲——”
“真鹿,你为什么知道我的编号?”
“什么?”
江作屿看上去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眉眼带了点失落:“在观音渡的时候,我没告诉过你我的编号,但是你说出来了。”
许真鹿瞪大了眼,眸光将江作屿的失望全数揽尽。
他和江作屿从有记忆开始就是朋友,他们一起长大,知道彼此所有的事,他从来没有骗过江作屿。
“我之前看到了。”许真鹿低下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当时他很慌张,撞到我的时候,手里的资料散了一地,我想帮他捡,但是被他喝住了,他让我别动。就在那时,我看见脚边那张纸上写着‘编剧名单’,而第一个就是你,上面有你的编号,因为很好记,我就记下了。”
江作屿知道许真鹿不太会说谎,因为他每次说谎,都会双手交叉,低下头,不看对方的眼睛。
“那张名单的纸是什么颜色的?”江作屿问。
“嗯?”许真鹿抬起头:“纸当然是白色的呀。”
才说完这句,许真鹿就愣住了。
江作屿问这句话,不是真的问纸是什么颜色,而是告诉许真鹿,他的谎言被识破了,江作屿一个字都不信。
许真鹿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阿屿,其实我也在寻找答案,我相信你也察觉到,这个世界变了,变得很奇怪。”
许真鹿拿出手机,打开了备忘录,递给江作屿:“这是我半年前写的备忘录,你看看。”
江作屿接过手机,见备忘录上写着这么一段话:
“我不能让那个人找到阿屿,绝对不能,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又重新出现了,他已经害死阿屿一次了,又来做什么?!还有他的那些手下,他们都不是好人,如果他们执意要把阿屿带走,我会杀了他们的,我一定会。”
江作屿惊讶抬头,把手机屏幕翻转扣在桌上:“他们是谁??”
许真鹿摇摇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对这段话完全没有记忆了,我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你是说,半年前......”江作屿想到这家早点铺的李叔说自己半年前来这里吃早餐,说要搬家,因为哥哥出车祸了,但他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大家都丢失了一段记忆。
江作屿把手机推到许真鹿面前:“这事先放一放,我不能见你太久,我得先走了。”
“你要去哪?我帮你打车。”许真鹿都站起来了,听见江作屿说:“不用,骆总要带我去看礼服。”
许真鹿迟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说。”
江作屿想了想,说了句:“那个,我们暂时别见面了,我就要结婚了,有什么事,骆总会帮我的。”
江作屿觉得十分别扭,但也不知道“观众”或者“评委”在什么地方看着,任何一句台词,任何一个行为都会被扣分,得谨慎一点。
“我知道,你先去吧。”许真鹿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甚至拿水杯的手都在抖,江作屿心里赞叹,看不出真鹿也是个演戏高手啊!
江作屿出来后,又打了车去游乐场,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场的人不多。
他买了门票,看了一眼路牌,往“无敌过山车”的方向走。
周围来往的都是情侣,彼此有说有笑,江作屿心里犯嘀咕:“他们不工作吗?嘶,这么冷的天还吃冰淇淋啊,居然还一人一口......”
他上学的时候,体育课回来,好兄弟拿了他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那瓶水他没有再喝一口。
即使他热到浑身难受。
和别人共用就是不行,什么都不行。
过山车刚刚跑过两圈回来,车上下来了四五个年轻人,有个女孩蹲在地上吐,旁边的朋友哈哈大笑,也没有人递瓶水。
江作屿转身坐在长椅上,拿出手机的时候,正好收到骆见疏的短信。
“我工作上有点问题,晚一点过来,你就坐在那别乱跑。”
江作屿一只手打字:“你慢慢处理,我会等你的。”
发送信息后,江作屿抬头,见过山车又上了三个人。
“为什么要在这等呢?他过来这里接我去礼服店,意义在哪......”
虽然江作屿的剧本里没有这个剧情,但剧本只写故事大致走向,细节都需要临场应对。
但这未免有点太奇怪了。
手机又震动,江作屿拿出手机,正要看信息,听见过山车上有人大叫。
他抬头,瞧见空中三个身影飞甩出来,两个砸在了地上,一个磕在了轨道上,肢体瞬间分离,身体的某一部分坠了下来。
江作屿倏然站起身,脑子一片空白,胃里翻江倒海,猛地咳嗽起来。
忽然间,雷鸣般的爆炸声刺穿他的耳膜,他整个人被震飞,脖子斜后处在空中被扭了一下,生疼,他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拉扯力,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碎石翻滚着砸在身上。
脸很痛。
呼吸很困难。
江作屿侧躺在地上,不知道四肢还全不全,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太阳穴处有湿热的液体流动。
几个身穿西服的人走到他身边,蹲身看他的情况。
“救......”江作屿咳着血。
他艰难抬眼,看见戴墨镜的人拿出手机,说道:“骆总,任务完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