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姝璘并未像来时一般,坐上朱祐璟马匹,而是在他面前驻足片刻,与他商量着她还需在京城点买些东西,需晚些回营。
马上那人点头之后并未说些什么,跃身策马便消失在了眼中。
只是这福儿这会儿看见马儿,这才想起来方才在长明马上坐着之时,差点将她颠吐了,将这事说与张姝璘听,说长明这马骑的还没她们家姑娘一半好,听得张姝璘在旁忍俊不禁。
张姝璘抬脚向前走着,方才福儿心思还在掌柜那事之上,因方才之事,此刻也全然将方才想问之事忘在了脑后。虽说这城中东西不多,但多置办着,总好过路上缺了没地儿找补好些。
转悠在街上这小段时间中,她才将回京的日子定在了,定在了五日之后。思来想去回京是必然的,毕竟这城中种种都与京城有关,必定是要回京一探究竟的。
至于还在地牢中杨谟,那日福儿所说之话,应是真的,毕竟做成人彘也算是便宜杨谟了。至于徐桓如今已不在城门之处,想必也不会比杨谟好到哪里去,只是这两人一日不说,以朱祐璟这阎王名头怕是要日日折磨了。
前世便听过那些女子说过,这郡王府的世子,审人手段了得,无所不用其极,那天她瞧见了那些刑具,倒也不假。
如今虽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让朱祐璟诚服了,只是不知这手段回了京中面对那些达官贵人的巧言巧语,这郡王宅院中能否多上几位女子。
返程回营的途中,正巧碰上了那日在村中的老妇,她佝偻着身子,手中拄着拐,看样子像是砍的木头,树皮还悬掉在上,往城门去了。张姝璘本意低头与老妇就此路过,奈何不住老妇瞧见了她,咧着个嘴就朝她走来了。
“草民,多谢世子妃那日之举。”
刚刚走到张姝璘跟前,老妇便跪在了地上,她与福儿伸手去扶。
“无事,只是恐怕不能将人交与您处置,毕竟其身后牵扯甚广。”
那日她一刀捅向杨谟时,心中是有想法一击便中了他的命门,只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让她想起了那对于他们来说的天价田税,如今也得到了整顿,好歹,现在新调任来的那位,干了也有些时日了,深得民心,不止一次听见福儿说起,今日进城也听闻了。
“眼下我还有些事,老人家这宝钞您先拿着。”
她手中放在瞧见老妇欲进城时,就已经攥在了手中,老妇不来,她也是会让福儿将东西送到老妇手里的。
如今城东城西两家粮仓皆已充公,城中外百姓也再无饥荒。张姝璘将宝钞塞给老妇便转身走了,三步一回头,老妇便在身后挥着手臂与她告别,她眼中泛白,张姝璘也不知她这双眼睛是怎么瞧见她的,人都要消失在视线当中,进入拐角,见那老妇手臂仍在空中摆动。
她与福儿相伴,路上福儿问什么她都不答,可把那小姑娘急的。
如今天黑得快,两人刚走到营口,天边晚霞骤现,漫天橘红。张姝璘回了营中,铜铃因人进帐而响动,便瞧见朱祐璟坐在桌边,悠闲地饮着茶,此刻在帐中,正好合了张姝璘的心意。
“殿下。”
她走近与人作揖,朱祐璟微微颔首。
“夫人方才去买了些何物?”说时他将手中盏茶,放置在一旁,像是对她要买之物,十分有兴。
东西她让福儿拿去安置了,难不成她现在一个个给他报备一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费口舌,不如直接与他商量回京一事。
“殿下,五日后回京如何?”
见她直接岔开话柄,朱祐璟也不再多问些什么了,只是听了她说五日之后回京后,还是有些诧异的,原以为她会明日或者是后日,然后再同他说,见殿下整日忙碌,就想着先行回京了。
原来当真是与他商量此事,他低头笑着,心中自是少不了欣喜的。张姝璘问他在笑什么?
“还以为那日说的话,只是夫人哄我开心用的,没成想当真是与我商量此事。”
张姝璘有些狐疑,她何来的哄他开心?
只是他说的话,倒是让她眼前闪过了些许画面,“妾在哄殿下开心?”她迟疑片时,小声质疑了一下他,“殿下可是在取笑妾那日回门之举?”
朱祐璟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毫无半点。”朱祐璟的目光一直都在张姝璘身上,她视线被他的指尖吸引,只见那指尖在盏沿轻轻绕圈,“夫人说是便是。”
他这是是还不是,将她的话堵得死死的,一时半会她都不知怎么接话了。不知何来的羞耻,倒让她低下了头。
“还是有些不悦在身的,还真是不好哄……”她小声嘟囔着,没等她说完指尖从盏沿转瞬点在了桌上,她的嘟囔声也停止了。
“本是等夫人回来,有事与夫人商议。”他道。
他与张姝璘坐得如此近,怎会没听见,他甚至想大声告诉她,他这个人很好哄的。只是难免想到不能陪夫人回京一事,有些歉疚罢了。
张姝璘抬眸望向他,朱祐璟此刻眼中神情已然变了,反倒能从他眼中瞧出几分歉意。
“近日鞑靼士气大涨,再加上杨谟等人之事,还未有个定夺。”他语气一沉,“恐,夫人得先行回京了。”
“那殿下何时归京?”
张姝璘几乎是脱口而出,倒让朱祐璟这满是歉意的眸子中,多了些许窃喜。
“还不知。”
片刻窃喜闪过,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歉意,他眉心紧皱,转念一想,他面前的女子都能混进队中随他来了这边塞,胆量是有的,只是身边不可少了护着的人。
前世此时朱祐璟早已命丧于此,她心中自是担心的,但如今已然没了饥荒一事,就连那洞中之人在杨谟等人被抓之后,也没了动静。
她斟酌少顷,双唇开合,“殿下,万事小心。”若是人没了牵挂,便没了活着的意志,她补充,“妾在京等着殿下。”
在他的心中在京有父母,当然,可能也有她。
他站起身来,点着头,没多留给她其余的眼神,“今晚营中有人看守,夫人不必害怕。”
张姝璘还来不及问些什么,便只留给她匆忙离开的背影,连人影都已消失在眼前,她这才站起身来,追到帐口,已经不见身影了。
她的直觉没错,今夜朱祐璟并未回营,想必正如他所说鞑靼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张姝璘辗转一夜无眠,几乎是睁眼到天明。
晨起时福儿来了,便看见她这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她昨日便已经知晓了,世子已经带人上前迎敌了,就只留长明和另一位不知姓名的将军,尚在营中。
“福儿,将东西都归置一下,若是带不走,便送到附近的村中,大抵还是能换些宝钞。”
福儿手上干活的动作未停,倒也应了张姝璘的话。昨日她与双枝在帐中深谈,三个女孩交心至半夜都未曾有些许困意。
烟雾升起,鞑靼今日像是借了东风顺利无比,几番进攻朱祐璟这边损失惨重,而鞑靼军队后方,已经燃起了胜利的篝火,朱祐璟高处,此地眺望便能瞧见营中方向,不过位置带有些偏了。
他在城墙之上已有一夜,原本昨日鞑靼深夜进攻,已经让军中损失了些将士,再加上一晚上都吊着一口气的将士们,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便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箭弩、襄阳炮等。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看向了营中之处,心中还在回想着,昨日张姝璘所说之话,她说她在京中等他。
父亲从小教他形色不浮于表,昨日恐张姝璘看出他的欣喜,快步出了营中。
他有些怪自己了,为何不多看两眼,恼得他此刻心痒难耐,与初见她时一样。他无奈摇摇头,遇见张姝璘那日起,形色不浮于表,便早已不在了,他想要靠近她,她的那些先知之言,换做旁人哪会有人信。
身后便传来了厚重盔甲的走动声,他想,不是徐方就是王优,这两人不管是谁,来汇报的都不是好事。
朱祐璟转身身后之人还未说些什么,他便向城门那块走去,便看见,城墙之下,乌泱泱的人,皆在马背之上。
步兵哪里比得过骑兵,很快便拜下了阵来,一旦进一步,朱祐璟便令人放炮,就这么一来一回,打了一夜,至今依旧如此,鞑靼看着似乎也好不着急,像是故意要与他耗着。
他站在高处,望向远处,想必两军已经正处交锋之时,他让赵业一人带着三百人偷偷绕着原路潜进鞑靼深处,但不交锋是不可能的,就看赵业带的这些个步兵精英能否一举突破,骑兵难以攻破的魔咒。
往日鞑靼总是打打退退,好不容易安分了几天,又来了,觉得行了,不过今日确像借了东风,连进攻的气势都不一样。
从前像是孩童之间的玩闹,你挠一下,我挠一下,来回制,跟玩一样,今日势头十分猛,莫不是这些残党之余还有援军,不过已派赵业前去查看了,想必今晚应能传来消息。
瞧着鞑靼这个打法,恐怕不出两日将士们坚持不住了,他必须主动破局才能拿下主动权,不是打退,便是将这挠痒多年的鞑靼拿下。
果然如朱祐璟所料,傍晚赵业来报。
“殿下,鞑靼已经向后方撤退了。”他又说,“已与其交手过,这批两百有余,训练成果奇效。”
说到后面赵业脸上的笑容便挂了上来,说明骑兵的无敌只是暂时的,已有了一大半的胜率了,只要朱祐璟一声令下,广泛加训,拿下鞑靼指日可待。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赵业笑得更欢了,就连身边的几位将军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连镇守城墙之下将士们听了都士气大涨,瞬间就困意全无。
“只是这鞑靼若是向后方撤退,岂不是还是老方法?今日将士们不还是不能打个盹了?”
徐方忽来的这一句,几人的笑容戛然而止,他这个毛病王优同他说过很多次了,老是在士气大涨之时,说一些扫兴的话。
“行了,今夜轮番站岗,保你打个小盹。”
朱祐璟说完与他擦身而过,徐方连忙谢世子殿下,他刚高喊完,王优在旁就给了他一脚,让他小声这点儿。
“今夜,还不是松懈的时候,鞑靼此刻士气还未下去,恐突袭。”他转身,手指着徐方,“你带轮岗巡逻,万万不可松懈。”
他丢下这句话,便走了,至于走向了何处,无人敢问,但心中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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