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究眼皮跳了两下，“你别用看流氓的眼神看我。等她俩回来了，你们就直接开始吧。可能有我在，她有些事情不好说。我出去抽根烟。”
江显面无表情地将严究扯到了沙发上，“你很清楚嘛。也知道自己在，沈萧有些事情没法说。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如你来讲讲，科科拿优的严同学是怎么安慰对他深信不疑的好朋友的呢？”
“这是我们之间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对于这种拒绝配合又“假意”关心来访者的家属或朋友比比皆是。不过他们并不是真的不关心来访者，而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来访者的问题来源自己。
楚慕认真地看着严究，放低声音道:“我们尊重你的**。”
江显补充道:“而且今天的主角是沈萧，不是你。你不回答，沈萧也会。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你再考虑一下，毕竟将主动权交给别人可是会失控的。不论是事情的走向还是你和沈萧间的关系。”楚慕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显得温柔可信。
江显惊讶于楚慕和自己之间的默契，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未及深思，严究的反应打断了他。
严究就着被扯到沙发上的姿势，双腿交叠，懒懒地将身体重量全部压在靠背上，“你俩就别浪费口舌了。我和沈萧之间的关系不会改变。”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关键点根本不在我这里。”
江显挑起单边眉毛，唇角勾起，“当然，你只是个打工的。无论是学术上，还是交际情感上。你和谢砚做了什么交易呢？”
严究依旧是懒洋洋地姿态，甚至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既然你不说，那我猜猜看好了。谢砚发现了你的才华之后就一直侵占你的成果。而你的脾气显然并没有那么好。你委曲求全为的是什么？杀了谢砚取而代之。”
江显瞥了一眼，严究身上与气质不符的黑框眼镜，“以我对你的观察，如果你受到欺压，你会采取的手段大概率是直接硬刚。但你没有。那么给你提出建议让你忍辱负重的人是沈萧吧。”
严究克制了几下，还是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江显，“看来我的直觉很对。你的确是个很麻烦的人。”
江显能猜对这么多，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他知道完整的谢砚是怎样的。
谢砚不接受楚慕。心里世界的背景是楚慕出现在自己的生日宴上，破坏了自己的家庭。最初他被林尧插针时剧烈的疼痛说明心里世界会放大现实中对本人产生影响的部分。
也就是说，谢砚害怕自己不同寻常的性向会毁了自己的家庭。在他杀死楚慕之前的颁奖典礼上，观众席上的观众说的话让江显意识到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因性向而染上污点。但这害怕背后指向的还是对家庭破坏的害怕。
江显在回去那一天里，他去调查过谢砚的家庭状况。他家里人对他的管教虽不至于像谢砚说的那么严，却也比常人要严格。孩子感受不到爱，自然会寻求爱的替代品。取得好成绩后的夸奖与奖励、成名后的赞赏与认同……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优秀，以向父母兑换“爱”。
他依附于父母的“爱”，于是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家庭，包括他自己。他无法容忍自己的性向，容忍自己与父母期待不同的任何发展，比如沈萧。这个代表了他真正喜欢的职业的女孩。
但随着他年岁的增长，他感受到的与他所认知的产生了偏差。他一方面想打破这样的局面，放任沈萧、楚慕以及其他灵魂分元的发展，一方面又竭力阻止自己破坏自己的家庭。于是，他的心里世界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沈萧和严究两看相厌，却又惺惺相惜。竹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冲其他的灵魂分元释放恶意。谢砚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多次尝试杀死楚慕、盗窃严究的学术成果、压抑其他分元的发展。各个分元之间的争斗从未结束。
至于江显为什么能猜中严究和沈萧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可以完美解释一切。更是因为，严究和沈萧两人本就是两种不同方向的代表。一个是自己的喜好，一个是换取“爱”的工具。
他俩都想杀死对方完全取而代之，所以严究才会在人际方面以好朋友的身份处处限制沈萧的发展，比如奶茶店里严究不断强调沈萧内向腼腆，阻止沈萧与陌生人之间的交流。
而沈萧在他们还处于被谢砚完全压制的阶段怂恿严究去杀了谢砚取代他。这与让他去送人头只隔了一道名为委婉的小沟。
严究脸上挂着的眼镜是他在时刻提醒沈萧性格与穿搭不适配带来的违和感、增加后者的自卑心理，也是他在谢砚面前假装无害的利器。但他却忘了，他戴上这幅眼镜的同时就是对沈萧的认可。他们两个在博弈之间，被对方影响而不自知。
“看来我说的很对。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严究直起身子，抓了一把头发，“既然你都猜对了，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希望你明白，这是我和沈萧的关系，与你们无关。”
江显意味深长地笑笑，“马上就有关了。”
他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看着楚慕，“困了。想睡觉。”
楚慕被他看的心里咯噔一下，呆愣几秒后立刻下逐客令，“严同学请自便，我们要休息了。”
严究本是想威胁楚慕帮忙给沈萧做个心理咨询的，结果不仅两人什么都不干，自己还被掏了个干净。现在两人困了，又要他离开。
憋了一晚上的火气彻底爆发，他嗖地一下起身，迅速跨步到江显身旁，用小臂勒住江显的脖子，并不断收紧，“江显，你他妈耍我玩呢？什么也不做就要客人离开。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楚慕抬手的动作在江显的眼神示意下停了下来，竭力保持冷静地说道：“江显是擅长催眠的。他一般用睡觉来指代催眠，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严究将信将疑地松了一些劲，“你说的话我无法考证，但你记得我有无数种弄死你。”
江显施力挣脱，深深呼吸两口，低骂道：“狗屎吧都，动不动就勒人、掐脖子。”
一同被骂的林尧：阿嚏～
第一次见江显这么直接骂人的严究和楚慕：0_0
他的眼神从讶异的两人脸上扫过，整理下自己的衣服，淡淡开口道：“不好意思，见笑了。严同学，一直不相信别人真的很烦人。一直不相信别人还动手的最烦人。”
“你既然选择了我们就要给我们一定的信任。而且我们是最优秀的，保证会给你超出意料的结果。”
江显原地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而且我刚进门就说过了，今天的主角是楚绵，不是我。”
严究脸色骤变，抬手朝着江显就是一拳。江显早有防备，轻巧后退一步，转身绕至严究背后，干脆利落挥下一拳。
严究迅速转身，平直挥拳。江显快速蹲下，狡黠一笑。严究被伸出的腿使劲一绊，重心不稳半跪在地。
江显起身，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浮灰，“快起来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能答应你的。”脚却死死踩在严究大腿上，让他无法起身。
这种处处吃瘪，无法宣泄的糟糕感觉让严究双目赤红地盯着江显，“你能活过今晚，算你生的精。”
江显神色变得惆怅，略显绝望的叹息，“我大概真的活不长了，也就三四天的时间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无理的要求？我一个将死之人才不怕你幼稚的威胁。”
“还真是敬业……”严究讽刺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呆住一般望着门口。
江显趁机收回脚，扯着楚慕退出房间。与楚绵、沈萧擦肩而过时，江显悄悄扯了把楚绵的衣袖，飞速离开。
沈萧进门后，扶起严究，低声道：“我们回去吧。他们要休息了。”
声音和以往一样低，但给严究的感觉却浑然不同。前者是怯懦的、不敢大声讲话的呢喃。后者是淡漠的、不愿浪费力气的低语。
而刚才让严究呆住的不是两个姑娘的浮夸、嚣张的穿搭，而是两人包含一切的眼神。
严究收回自己刚才借力的手，“谢谢你。”
“不客气。”沈萧微笑道。
楚绵站在门口看两人的互动，捂嘴轻笑着离去。
他哥和他嫂子完全不担心两人行不轨之事，那她就更没有必要去担心了。
她蹦跳着扣响楚慕的房门，等沈萧和严究都出大门了，里面的人才缓缓拉开了门。
江显委屈巴巴地看着楚绵，欲言又止。楚绵看到他的神情，向他哥投去了责怪的眼神。
楚慕：?
三分钟前，江显和楚慕回到这个房间后，匀了会儿呼吸就拍着楚慕的胸膛说：“学习能力很强。”
楚慕知道他在调侃自己说谎让严究暂且放开江显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心思回复他。刚才江显说他只有三四天可活，是骗人还是因为他是玉兔精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
想到这里，楚慕猛地想起上次江显脱了裤子后空无一物的腿部。他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完全压制住往日的体面与礼貌。他三两步上前，只一句“抱歉”就匆匆扯开江显上身的衣物。
看到正常的□□后，楚慕松了口气，抬眼看到江显上扬的眼尾，心中警铃大作。
江显双臂上抬，将光裸的手臂软软地搭在楚慕肩膀两侧，声音低沉又暧昧地说：“表扬是你的触发点吗？”
江显缓缓收紧手臂，使两人贴的更近。他凑近楚慕耳朵，用气音道：“可惜我不能用更实际点的方式奖励你。”热气喷洒在楚慕的耳侧，激起阵阵痒意。
隔着布料，楚慕感觉到江显身体的变化，一想到脱下裤子后的景象，心里的痒变成疼。
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楚慕推开江显去开门，却被江显扯住袖子。
“你想让你妹妹也见到我这幅模样？”
楚慕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江显身上的衬衫扣子前几颗全部崩掉在犄角旮旯里。而江显直接将衬衫下部两边交叉后掖进裤子里。于是，现在的江显就像是穿了件修身深v白衬衫。腹部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放荡与禁欲在他身上找到了平衡点，散发出该死的迷人魅力。
他只好重新折返回来，从衣柜里挑出一件颜色非常浅淡的粉色衬衫递给江显换上。江显换好出来后，指着自己的衬衫领口说：“不太舒服，你帮我调整一下吧。”
楚慕走过去，伸手帮江显整理。当他整理到后颈处时，他突然感觉身前的人矮了些，随即脖子处便传来柔软湿润的感觉。像是一触即分的吻又像是他的臆想。
“可以了。别让你妹妹等久了。”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幕。
楚慕真的很冤。他只是关心一下江显的生命长度，莫名被引诱后冷处理，又被妹妹指责。
“哥，你不要老是欺负江显，不然会没对象的。刚才外面那个就是很好的例子。”楚绵进门后，规矩地坐在椅子上。
楚慕还在琢磨严究和沈萧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江显默默靠近楚绵，表情认真地说：“我的灵魂都是他的，不会抛弃他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先他一步离开，我会以另外的形式重新回来。虽然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你要坚定地告诉你哥，那是我。”
楚绵眼睛里充满了迷惑，在江显坚定的语气中，仿佛真的看到了未来某天的场景。她不自觉地郑重低下头又抬起，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水雾。
江显转身，语气轻快地说：“好啦。你哥哥应该挺好奇你和沈萧做了什么？讲给他听听吧。”
楚慕从江显的话语中回过神，很轻的扯过江显的手用力一握。他总觉得江显要离他而去，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江显回看他一眼，“听吧。”
“你俩好歹注意下旁边的单身狗。”楚绵已经从刚才的恍惚状态中恢复过来，抗议道。
“算了，你们随意。我讲完就走。大概就是沈萧是玩乐队的，但是她有点社恐，在乐队里是个小透明。但是她交了个朋友，也就是严究。严究对她很不错，天天鼓励她，陪她研究穿搭，培养她的自信。沈萧觉得这么好的朋友，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就常常听严究的烦心事，为他开解。”
“哥，你肯定也很纳闷吧。在别人无条件的鼓励下，两三个月或许没有什么效果，就像我们看的那样。但是你知道他们这么做多久了吗？十年！整整十年。我就问沈萧，严究是怎么鼓励、安慰她的？我一听我的火气就上来了。”
楚绵激动地挽起了袖子，放低声音，模仿男性的声线，“沈萧，你能坚持下来真的很不错。我第一次跟着老师写论文的时候连着改了三次呢。人就是在不断试错中成长的。没事的，下次你一定可以的。”
“只听这些是不是觉得还好？但这是沈萧在众人面前第四十三次表演失败时他说的话。沈萧她能力不错，就是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他却暗自偷换概念，有点讽刺沈萧能力不行的意思。还茶了吧唧地说我第三次就成功了呢。什么意思啊他？”
江显给楚绵接了杯水递给她，“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你说得对。为这样的贱人不值当。”楚绵深吸两口气，又喝了两口水才平静下来。
楚慕冷不丁开口：“沈萧没有发现吗？”
楚绵难得顿了下，有些接受无能地说：“发现了吧。不然她也不会在严究吐槽自己导师的时候给他讲真假孙悟空的故事。而且她还告诉严究，谢砚的父母在谢砚18岁后去医院检查身体，想要二胎的事情。”
先讲述真假孙悟空的故事，用结果引诱严究上钩。然后论述可行性。谢砚的父母产生了生二胎的想法，那就是对谢砚产生了不满。如果这时空降下一个比谢砚优秀百倍或者同样优秀却百分百受控制的孩子，他们心动的几率是多大呢？只要谢砚的父母放弃了他，其他人更是不会在意。
目前看来，这个法律淡薄的地方，伪造DNA也是简单可行的。虽然六耳猕猴没有成功，但人总是坚信自己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
“真假孙悟空？”江显用无意识地用手摩擦下巴，突然轻笑一身，“小姑娘比我想的有意思。”
楚慕看着楚绵皱巴的脸，几乎可以想象到楚绵猜到沈萧真实意图时震惊复杂的心情了。他轻轻帮楚绵整理了下两边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绵抬眼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偏过头去。
兄妹两个的互动全部落入江显眼中。楚慕对楚绵的种种行为看起来像是小心翼翼的弥补。而楚绵则是情感上的完全信赖。现在看来这里面或许还有无法解决的恨意。
江显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我们睡觉吧。尤其是女孩子，早睡早起皮肤好。”
楚绵露出八颗牙齿，笑道：“那我就去睡美容觉了。晚安，哥哥、嫂子。”
她调皮地眨下眼睛，飞速闪人。她早就想这么叫了，见今晚两人心情都不错，她才敢这么叫。不然倒霉的还是她。
江显的面容在门关上的一刻扭曲了一下，“我觉得她的叫法有些问题。”
楚慕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哥夫不错。”
江显：……我在意的是这个吗？
两人洗完澡，上床后拘谨地分躺两侧。
“我还是很好奇，楚绵为什么会给沈萧带来改变？”
极度疲惫，马上就要睡着的江显回答地极其简洁：“你没发现这里女性少一些吗？同性相吸。就这样。睡吧。”
他翻了个身，抱住楚慕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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