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显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涂药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老师,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谢砚明显僵硬了一下,而后抬起头,“你是指哪一方面呢?”
“额,就特殊的经历、感受、想法之类的。”
谢砚拧上瓶盖,沉思片刻说,“像一个刑满释放的囚犯,丢失了约束,自由却迷茫。”
“囚犯,老师为什么用这个词?”
“身体为囚牢,禁锢灵魂。”谢砚柔和地笑着,像极了随时会散的雾、捕捉不到的风。
没想到谢砚会这么说,江显也没有了慢慢套话的必要,“老师,我很好奇是什么让您说出这样,额,略显颓丧的话。”
药瓶被放回原位,谢砚坐在江显对面地位置,盯着他,缓缓开口,“我有个来访者前几天去世了。”
江显并没有很意外。一旦患上精神类疾病就很难完全治愈。且不谈大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各种副作用,只病情的反复就足以磨灭患者及患者家属的希望和耐心。
纵使灵魂百般痛苦剧烈挣扎,□□的折磨从未停止一刻。这可能也是谢砚为什么将□□比作囚笼。
“她是一个很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家庭出了些变故,她因此得了抑郁症。见到她时,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她一直跟着我治疗。几个月前,她的治疗彻底结束,不用服用药物,病情没有反复。”
“可是,前几天她出车祸去世了。”
江显大概能猜到谢砚自杀的原因了,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结果却轻易地被摧毁。那他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江显,人真的是很脆弱的存在。疾病、天灾、**可以轻易地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江显起身,补充道:“是啊,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和我们的同类斗争。”
江显一步步逼近,“我们不会相互理解,更不会感同身受。所谓的同情、可怜、帮助只不过是源于人的自私罢了。只有这样,人才能在前人界定的规矩里获取些可笑的推崇与尊敬。老师,我说的对吗?”
“我不这么认为。人既然是自私的,那些界定规矩的前人怎么算?人是自私的,可我们终究是在和自私以及其他人类的劣根性作斗争。”
江显忽地低低笑了起来,“谢老师,小姑娘患上抑郁症真的仅仅是因为家庭变故?我真的很好奇她的同学、朋友及家人对待她的方式。”
良久的沉默,谢砚开口了,“她的父母忽略她,她的朋友远离她,她的老师嘲讽她,她的同学欺负她。你会觉得她周围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吗?”
“你是要说他们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们畸形的认知及行为吧。我亲爱的老师,给他人造成伤害后寻求原谅,总得做出些什么吧。”江显坐在谢砚旁边,翘起二郎腿,“难道他们上下嘴唇一碰,一句‘我也很惨’就可以抹掉一切,甚至反过来要受伤者去体谅他们的错误行为?”
江显伸出手轻轻揉捏着谢砚的耳垂,轻声说:“老师,如果我今天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会因为我成长环境的扭曲而理解我、原谅我吗?”
他上半身前倾缓缓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眼睛紧紧盯着谢砚的嘴唇。见谢砚微微后仰,江显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一字一句说道:“老师,学习心理学不是给施暴者脱罪的。”
不等谢砚回答,江显就转身进了客卧,并未留意到谢砚右手手掌渐渐渗出了血。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江显坐在床上烦躁地蹂躏自己的头发。他后悔了。虽然谢砚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想固执地伪装好自己,使自己远离某些麻烦。
江·肠子悔青·胡说八道·显走出房间,洗漱后主动去厨房找谢砚,诚意满满地道歉,“老师,对不起。我从小一碰酒就会意识模糊,可能是昨晚药酒太浓了,我醒来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老师,如果我说过什么胡话,你就惩罚我吧。”
看到谢砚把煮粥的火关掉,江显主动拿起勺子和碗盛粥。把早餐都盛好,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后,江显温柔地叫自己老师过来吃饭。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谢砚也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像昨天刚见面那样待江显。太自然了。自然到江显有些不自然。谢砚当真不在意自己说那些话?
“想什么这么出神?需要我送你去学校吗?”
谢砚和昨天那个帅哥不对付,要是他俩遇到了,岂不麻烦。
于是,江显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谢砚,“已经给老师添麻烦了。老师家位置好,我坐车去也很方便。老师黑眼圈都出来了,要多休息啊。”
看到地铁站乌泱泱的人群,江显转身就走。结果因为转身过于迅速直接撞上后面的人。
“不好意思,先生。您有没有事?需要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吗?”
被撞的先生捂着鼻子,轻笑一声,“江先生是要去哪里?这么着急。”
江显一愣,抬眼对上楚慕的桃花眼,“楚先…老师,我去上学,怕迟到了。”
“再着急也要看路,是不是?”楚慕借着人多,拉近与江显的距离,凑到他耳边说,“还是说江先生是故意的?”
江显微眯起眼睛,将手搭在了楚慕的腰上,“那楚先生要和我一起逃课吗?”
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堵上江显的唇。“逃课可不是好习惯。如果江先生愿意,我很乐意在工作之余与你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
“楚先生,一言为定。”
楚慕自然地牵起江显的手,温柔又小心翼翼,“还请江先生给我一个陪你上学的机会。”
“乐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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