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辞跨出青石门槛时,衣摆扫过了地面上未化的积雪,冷冷撇了眼穆铭越过他向前走去,声音冷冽:“何事?”问话时,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在匣子上,那是沈砚方才碰过的地方。
穆铭瞬间冷汗直冒,喉结滚动着,后颈渗出的冷汗顺着衣领滑入,赶忙压低声音:“阁、阁主在云来客栈等您。”话音未落,谢辞便消失在了他视野里。他顾不上给自己顺口气便也纵身跟了上去。
谢辞来到云来客栈的雅间,推门而入时,谢珩正背对着他坐在窗前,手中擦拭的匕首泛着寒光。桌上摆着一碟甜点,上面的糖霜在日光下闪着光。让他脑中不自觉闪过沈砚的那双眼睛,听自己讲起金陵风貌时,也是这般明亮。
“你来的到挺快,”谢珩回头时,匕首在掌心灵活一转,扎起一块甜点递向谢辞:“尝尝?还不错。”他语气轻慢,视线在扫过谢辞手中的匣子时目光顿了顿:“这是什么?”
谢辞接过甜点,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新买的扇面。”咬了一口甜点便放在了桌上:“甜的掉牙,哪里不错了?哥,你味觉出问题了吧?”调侃地看向谢珩。
谢珩撇他一眼没理他,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上面盖有晋王私印:“看看,里面说荆州知府王仲山拿到了晋王私造兵器,豢养私兵的证据。”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又道:“晋王说让我们派人拿到证据杀人灭口,里面还说让我们加派人手寻找惊鸿令。”
“惊鸿令?”谢辞面露疑惑,拳头下意识砸在桌角,语气愤恨,“五年前我们把归云山庄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现在上哪找?真把我们兄弟俩当狗使了,呸!”
谢珩看着他那模样无奈的摇头:“你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
谢辞撇嘴反驳:“我又没说错,他那些腌臜事,每次都让我们收拾烂摊子,他倒清闲!”
谢珩发现自己这弟弟今天格外的幼稚,好笑地摆摆手:“你跑一趟吧,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谢辞刚要拒绝,谢珩却算准了他的想法先一步纵身消失,只留下一句“就这样定了,你带人即刻出发,记住别失手还有活着回来。”在空中回荡。
“谢珩!”谢辞气不打一处来的吼道,扫落了桌上的甜点,在沈砚院里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冷声朝门外吩咐:“召集三十精锐,即刻出发去荆州。”说完也纵身越出窗外。
从谢辞走后,沈砚就一直坐在茶桌前发愣,盯着面前一点点冷掉的茶水。脑中回想着与谢辞相处的过程,他试图抓住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却一无所获。
院门又被敲响,敲门声混着响亮的嗓音:“沈砚,沈砚,城南的夜市开了,我们去逛逛吧。”沈砚闻声甩了甩脑中的纷乱的思绪,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前街药铺老板的儿子叶回安,沈砚打开门笑着看着他:“叶大哥,你稍等我一下,我把院中收拾收拾就来。”叶回安朝院中张望,视线落在茶桌上:“你家中来客人了?”沈砚目光微闪,犹豫了一瞬:“嗯……一位买扇面的公子。”
叶回安走到茶桌前,看到谢辞并未带走的茶饼,眼睛一亮:“嚯,你这位客人还挺有钱的,这茶一看就不便宜。”沈砚忽然忆起谢辞拿千两白银才能买到半匹的布料做了里衣。不禁失笑:“是啊,出手很阔绰。”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那人到底是何身份,才会如此挥霍。
沈砚与叶回安并肩漫步在夜市之中,周遭喧闹声此起彼伏。路边摊贩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有卖精致玉佩的,那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还有卖糖画的,师傅手艺精湛,转瞬间便画出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叶回安兴致勃勃地穿梭在各个摊位间,沈砚却有些恍惚。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热闹景象,思绪却飘到了远方。眼前的夜市与谢辞今日描述的金陵夜市渐渐重合,耳边似乎响起了谢辞温润的嗓音,谢辞说,金陵的夜市灯火如昼,杂耍更为精彩,艺人能在高跷上做出各种惊险动作……
街边的小吃摊香气四溢,金陵的桂花酒酿,香甜浓稠,每一口都带着桂花的清香;还有那皮薄馅大的灌汤包,轻轻一咬,鲜美的汤汁便在口中爆开……
“沈砚!”叶回安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你看这个砚台怎么样,刚好你书案上的那个该换新了。”他指着一个半圆雕的歙砚,沈砚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让老板帮他包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叶回安还不停的在他耳边说着夜市的热闹,沈砚第一次觉得他这人怎么这般聒噪。直到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沈砚的耳边才得到清净。直到沈砚躺在床上,也想不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也没意识到自己为一个见才过两次的人失神了一个晚上。
谢辞带着人奔波了一天两夜终于到了荆州,休整过后,谢辞让人守在知府府外,自己先去夜探知府。
夜色如墨,谢辞穿着一身夜行衣,悄然翻过荆州知府府邸的高墙。他身形如鬼魅,避开了一处又一处巡逻的守卫,躲在阴影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周围,暗暗将这府邸的布局熟记于心。
他刚潜入书房,不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谢辞神色一凛,瞬间便隐匿在房梁上。王仲山在书房门**谈几句后,便推门而入,在书房里待了许久,谢辞屏气凝神躲在暗处。就在他快要耐不住性子时,王仲山才终于离开。
谢辞迅速从房梁上下来,在屋内一番搜寻后,目光扫过书架,突然一顿,抽出一本书,里面夹着几张纸,正是他要找的晋王私造兵器,豢养私兵的证据。
刚要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喝问声,原来有暗卫察觉到了书房的动静。谢辞心中暗叫不好,将证据收入怀中,双眸冷静地观察四周后,身形一闪躲到了一个柜子里。
暗卫推门而入,在屋内一番搜寻却一无所获,就在暗卫准备离开时,余光却瞥到了柜子外的一片衣角。暗卫一点一点靠近柜子,
谢辞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就在暗卫打开柜门的一瞬间,谢辞手起刀落,抹断了暗卫的脖子。他不敢多做停留,从窗户跳出,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拿到证据的谢辞准备回客栈时,敏锐的察觉到被人跟踪了,谢辞不动声色地在小巷中穿梭,突然身形一闪,躲进暗处的角落里,趁其不备手中银针瞬间穿入那人的喉咙。
把人解决后,谢辞再次融入夜色。
回到客栈后,把东西交给了自己的心腹穆铭“带十人立即出发,亲自把东西交给我哥。”穆铭应是后消失在夜色中。
谢辞疲惫的躺在床上,把玩着沈砚画的扇子,指节在扇骨上敲出轻响,脑中想起了前几日与他喝茶的画面。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心情颇好地盘算着等刺杀任务结束后,绕道金陵一趟,带几坛美酒与他共饮。谢辞都没发觉自己竟然忍不住的想对沈砚好。
谢辞走后不久,知府府内便灯火通明,王仲山站在书房外来回踱步,盯着面前站成几排的护卫怒骂道:“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这么多人连个贼都防不住,要你们何用!”护卫们则齐刷刷着低头,不敢作声。
身旁的幕僚徐邱让忙上前帮他顺气:“老爷息怒,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补救。”“补救?拿什么补救!”王仲山猛地甩开他的手,三角眼瞪得溜圆,“那证据没了,老子拿什么跟晋王换盐场!”唾沫星子溅在最近的护卫脸上,那人连眼皮都不敢抬。
徐邱让望着他那头脑简单的样子,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压下涌到心头的不耐,耐心宽慰:“老爷此言差矣,如今该想的是如何保命啊。”“保命?”王仲山不解的看向徐邱让。
徐邱让眼皮跳了跳叹气道:“现在这证据没了,保不齐就是晋王派来的人,万一他的目标不只是证据,而是杀人灭口呢?”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听了这话的王仲山惊起一身冷汗忙问:“那现在怎么办,那贼会不会还在府内等着杀我啊,徐先生你快想法子救我啊!”
徐邱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余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护卫:“当务之急,立刻全城下通缉令,就说府中失窃,各个城门处只能进不能出。府内加派三层暗哨,每道院门都派人把守,灯笼全换成彻夜不熄的烛火。另外老爷身边最好是寸步不离人。”
“还愣着干什么?!”王仲山如惊弓之鸟,指着护卫们怒吼:“按徐先生说的办!再给我找五十个死士守着我的院子,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说罢,他慌忙往自己卧房跑,左右护卫刚要跟上,却见他回头吼道:“都围紧点!把老子护在中间!”
徐邱让看着他被护卫簇拥着跑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掩下情绪后也向自己屋内走去,边走边思索自己要不要收拾东西跑路,这棵歪脖子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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