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天光隐匿于最后的红霞,直到最后一丝光亮被吞噬,夜晚来临。黑暗笼罩不住熠熠灯光,闹市仍旧一片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乔未和梁栋成在公司加班,结束后参加上一个项目老总牵头的聚餐,李剑按时下班,正巧贺君敏打来电话,两人见一面。
这次贺君敏出乎意料地约在了一家面馆摊口,也不管李剑穿得多么职业,此刻形形色色的人如鱼茫茫汇入大海,人头攒动间她倒也显得没那么独特了,一身牌子货也仿佛不过假冒的皮囊般尽数褪去。
穿过红绿灯,李剑才赫然发现贺君敏发给她的定位距离首都师范大学不过两条街。
“先吃碗面吧,这家的面很好吃,我儿子以前在附近上初中的时候经常来吃早餐和晚课下课后的宵夜。”贺君敏委身坐在一张坡腿的塑料椅上,正替李剑用餐巾纸擦了擦沾满油渍的桌面。
摆在李剑面前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赤酱炸酱面,打卤的料头色泽亮香味浓烈,不由让人食指大动。李剑坐下,拿起快起挑起面往嘴里送,把嘴里的一口咽下,她给面子地夸赞:“好吃。”
贺君敏还额外点了碗馄饨,拿小碗分给李剑一半,皮薄光亮的馄饨浮在一层猪油点缀的澄清汤面,几粒翠绿的小葱起起伏伏。
“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李剑接过馄饨,单刀直入后又低头自顾自吃起来。
贺君敏略微失笑,嘴角挂着丁点笑意,她压低声音忽而说:“是张简耀,我查到了点眉目。”
李剑拿汤勺的手一顿,又很快将其抵在唇间,喉咙滚动将馄饨吃进嘴。吃完,她抬眉,眸色深深看向贺君敏,“你找到他人了吗?”
贺君敏摇摇头,“不过至少知道两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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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赌?”李剑遥望街对面一家不起眼的网咖店口,似有所思地将刚擦完嘴的餐巾纸攒成球丢到垃圾桶内。
“托人查了,他的信用积分很差,光是信用卡就欠了四十来万,前段时间莫名还清了,没过多久又欠了好几万以至于借了高利贷,现在到底差多少,我也不知道。”
“你说的这些,应该还不算他欠别人的吧。”
贺君敏闻言,点头。
“我知道了。”李剑忽然问,“怎么染上赌瘾的?”
“这就不太清楚了。
“好。”李剑应声,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有消息我再联系你。”
“李剑,注意安全。”贺君敏望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叮咛一番。
李剑背对她摆摆手说再见。贺君敏离去后,她突然拐了个弯,往那家网咖走去。
网咖店招牌很正规,叫V5电竞馆,是连锁品牌,在学生群体中小有名气。
走进店里,前台后面摆放着光泽圆润的木质书架、蓊郁的绿色盆栽,大厅环境显得很温馨随和,里面桌位摆放的得也很干净,看不出任何端倪。
前台捣鼓奶茶的服务员看到了她,语气轻柔问道:“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上机一个小时。”李剑把身份证和现金一并给了她。
服务员给了她二楼厅的机位号。
李剑拿过钥匙,上楼。
二楼人不多,大部分是包厢,单机的人稀稀落落,都是随便来玩玩的。
李剑的位置在最角落,她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察觉不到异常后只顾自己打些游戏。
不到五分钟,猩红的失败字眼在大屏幕噗噗冒血恶劣地闪动。
太久没玩手生得厉害,李剑抬头,目光游离四周放松。
不远处的单人包厢有结对的三个男轻男子走了出来,他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氛围狂热。
“你胆子也太小了,再来一把保准一本万利……”
谈话随着他们靠近的脚步越来越清晰,李剑眸光一动。
等三人下楼,李剑轻悄悄地挪开椅子,往包厢走去,她才走到跟前想把门拉开,里面的人却抢先一步,门“哗啦”一声开半。
两人都在原地愣怔,开门的人也是跟先前三人一般大的青年,长相温柔俊逸,嘴角衔着打趣的笑,十足的好人脸。
李剑率先退开半步,脸上的肌肉瞬间舒缓,余光往里面看,发现屏幕上只是普通的麻将界面,于是佯装抬头看门牌,嘴角弯弯,神色柔和几分说:“抱歉,走错房间了。”
男子短暂地打量她一眼,眸光凝滞在李剑的脸上,双眼闪过片刻的迟疑,才慢悠悠笑着回她:“没事。”
李剑往后离开走了几步,嘴角落下,眼睛像夜晚狭隙间的月光,冷淡清冽,下楼转角处,她撇过头,发现那人倚在门框处,不紧不慢地看着手机,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他凝神,嘴角翘起冲她莞尔。
他看她,好像他俩认识。
李剑疑惑,收回了视线,直觉再往下也摸索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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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乔未还在房间倒头睡觉,梁栋成也没来,大概率也是一副喝酒到奔溃的死样在家。
李剑决定坐公交车去公司,但乔未给她的那一板晕车药已经吃完了,李剑放弃吃早饭的念头,早高峰一个小时的车程,李剑视死如归,在公寓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
等李剑从公交车挤下来,她惨白脸,脚步加快,冲过人群,目标明确迅疾跑到一楼厕所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倒流的酸水顺着食道刺激咽喉,有种莫名灼烧的酸爽感。
吕一幸走到洗手台补口红,正好和走出隔间的李剑打了一照面,她扒拉下墨镜,盯着李剑唇上残留的口红看。
李剑熟视无睹,打完招呼就不甚在意地漱口,把嘴角周边擦干。
“提醒一下,等下有实习生要来面试。”
“嗯,我知道。”李剑擦完嘴,一脸疲惫轻轻答了句。
打完卡,李剑摸鱼去隔壁的银行转钱,还是和出狱后第一次转账一样的金额一样的账号,附言:生活费,张莺朋友。
转完前,她去食堂买早餐,正正好好又碰到了下楼来的吕一幸。
两人面面相觑,吕一幸尴尬地排在她前面,李剑买完,吕一幸守株待兔等在门口,晃了晃手里的水煮蛋,说:“一起上去?吃完要面试了。”
李剑点头,虽然对吕一幸突如其来的友善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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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李剑意料,面试中吕一幸问的问题都相当专业,并且对于谈话非常犀利细节。面试结束后,吕一幸和李剑敲定下实习生名单和岗位分配。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吕一幸说:“一起下楼吃饭?”
李剑想起潘书雅早上发来的消息,摇头,“约了人。”
“首都大学的那个实习生?一起吧。”
李剑反应显得惊讶,吕一幸居然知道潘书雅。
似乎看出她的困惑,吕一幸得意地莞尔一笑,“她还是我招进来的呢。”
扬起的眉梢间言笑晏晏,好像这公司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人似的。
在食堂打过照面,潘书雅也是自来熟的性格,很快和吕一幸聊起来,倒显得李剑被冷落了。
“工作还适应吗?”
“嗯,阿桥组长平日里很照顾我。”潘书雅勾起点笑意。
“阿桥人是不错,挺会照顾人的。”吕一幸说。
在此之前,李剑还不知道潘书雅的组长是数据分析组负责人,谈话间,李剑对她们口中阿桥的形象渐渐清晰。
刑佳桥,四十出头,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平日里笑眯眯的说话轻柔,看起来很年轻,总是端着一个茶杯,但他做事却很雷厉风行,对数据极其敏感,上一个项目总数据就是他带着团队在跟进的,完成得相当圆满。她开始对吕一幸了如指掌的关系网刮目相看。
李剑话说出口,吕一幸垂眉,表情变得神秘妩媚,碗里的胡萝卜丁混在青豆粒中,被她一一挑出,用小拇指勾住耳边的碎发:“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李剑心里的痒意被挑/逗起来。
回办公室后,潘书雅见办公室没人,便趁着午休时间逗留了会,她把玩梁栋成桌面上的水培富贵竹,好心地更换清洁水质,顺便滴了几滴绿色营养液进去,做完一切,她翘腿在梁栋成办公椅上无所事事,打量乔未办公室,突然,她说:“吕一幸倚仗的不是公司里的人。”
李剑刚从休息室替她冲泡了杯茉莉花茶,闻言,她脸色不变,只是眸色显得些许漆黑深邃,“怎么说?”
“我听别人说的,富家子弟嘛总有几个相互间玩得好的,”潘书雅拉扯茶包的细线,蕴出来的茶色在水中丝丝缕缕地散开,像专业的水袖从容不迫,“吕一幸弟弟是你顶头主管的好兄弟,股东之一。”
她口中的主管,自然是乔未。
李剑低低嗯了声,隔着磨砂往办公室望去,什么都探不见,一如乔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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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梁栋成到公司的时候,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显得相当隆重。他把公文包立在李剑桌上,“走吧,赶飞机。”
不受控制疑惑地“啊”了声,李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轻轻皱眉,“没人通知我说要赶飞机,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乔未说他帮你准备好了。”梁栋成拿起公文包赶小鸡般地催促,“昨天更新了日程表啊。”
“没有。”
“……”
梁栋成突然变得几分心虚,声音低下去挠了挠头,“可能……我在梦里更新了。哎呀,不好意思啊,喝醉就忘了。你先和我们一起去吧。”
去地下车库的电梯内,他对李剑说,“我们这工作,基本上就是一周七天四天在出差,两天应酬剩下一天深度学习,更别说老板是个卷王,以前更过分,你习惯就好,至少现在不是我们去求别人,而是别人好声好气招待我们。”
梁栋成全然一副苦中作乐的模样。
“哦对,对方公司的资料我先发给你,飞机上两个半小时慢慢看吧。”
来到地下车库,乔未坐在车后座等候多时,他关掉断开平板连接的电容笔,坐在位置上透着玻璃窗望向两人。
李剑弯腰委身坐到商务车最后排,隔了乔未一个位置。
“坐到前面来,资料在我这里。”乔未忽然出声,表情不见波澜。
梁栋成眼角明显抽搐,坐到驾驶座准备开车,边腹诽:蓝牙传一个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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