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乔未的态度都很温和,交流深入后甚至与章立谈笑风生,对于公司未来规划提出相应的见解。
“眼下我们公司对国内的高端新能源汽车市场还是非常有把握的,三十万是我们的控价底线,我们最强势的竞争品牌在去年的销售量还未完全追赶上我们;而未来我们将会拉长战线,同时兼顾规模效应,在产品和产业链上做出向下兼顾向上的调整,半年内推出全新系汽车……”章宜穿着防护服,在生产车间强调完概念后又带他们去看了新的系列设计。
她正讲着,包间的玻璃前出现了另一个高瘦的身影,两人不期然有一刻的对视,章宜瞬间语塞,迟钝半秒,她继续面带微笑掩饰失态,“抱歉,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下,请稍等。”
李剑追随她的脚步看过去,捉住了防护服下那人黑白相间的发丝,伫立原地,若有所思。
下午结束,章立邀请三人去平江市政商的酒局。
闲暇空隙,梁栋成和李剑在无人的茶水间喝水,他问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李剑揣摩乔未的态度,结合潘书雅给到他们的数据,目前对这家公司的评价非常正向,于是她点点头,“或许可以。”
梁栋成却失笑地摇摇头,口吻凝重,音调低压:“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论是纵向还是横向对比,这家公司的销售下滑状况都非常明显,他们对现在的经济环境太乐观了,而他们把握的市场又过于狭窄,在核心技术上没有绝对的发言权,被卡核心又急于求成,这是很糟糕的。很多时候我们不会把自己的情况说的太明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李剑。”
“而且公司内部状况也是我们需要用心考察的地方,资料上基本情况都有,但是细节却要自己细致入微地揪出来,只要有势力,就会有争斗,一旦有纰漏,那么整件事情整个决策,公司大换血,可能就黄了,老板怎么说下面怎么说是两码子事情。”
李剑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表面说的是DL公司的事情,实际对于午餐前车上自己的直言,两人都相当不满意。
“我知道了。”李剑说,最后真心实意地补了句,“谢谢。”
“没事,需要我们共同学习和成长的事情还有很多。”梁栋成宽慰道,嗓音又变得一惯不着调。
想了很久,李剑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发消息给潘书雅告知具体情况和自己的想法,仿佛这样就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可能这次投资不太行。】
潘书雅也回的很快,像一个情绪的接受容器。
【啊,发生了什么吗?】
【也不是,可能乔未他们不太满意。】
【好哦,也是很多公司情况都被他们自己美化修饰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多看看嘛也不吃亏。】
【嗯。】
面对那些友善的字眼,李剑的心情稍微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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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上的人刚好一一落座,转盘上的凉菜摆放整齐,包厢的门却打开了。
李剑坐在背对门的位置,只能看到与自己相对的章立和章宜的脸色先是变得青白,继而又转黑,精彩纷呈。
“小汪来了,服务员给我们加个位置。”上首的市长秘书大手一挥,李剑很快就看到来者何人。
她记得汪修平是DL公司的总工程师,也就是章宜的丈夫,章立的女婿,当年创业前还是个科技大学的穷书生,在保送国外读博后认识校友章宜,借助土豪老丈人的资金一跃而上,回国后成为公司骨干之一。
汪修平穿得朴素干净,戴着一副细边眼镜,书生气很重,年纪不大但头发已经花白,李剑猜测他就是下午出现在工厂包间外的人。
小道消息传言夫妻矛盾、家族不和,恐怕也是有迹可循。
原本尴尬的氛围,随着酒水入杯与推杯换盏很快热络起来,李剑偶尔会回答一些关于自己和工作上的问题,倒也显得游刃有余。
反而市长秘书话里话外侧重偏向谁,也是不言而喻,话题每每落到汪修平身上,他回答的声线平稳,谦卑礼让,说话举止间有一股斯文味道,汪修平在说话,章宜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再尖锐的目光也会逐渐柔和下来,有柔情蕴藏其间。
李剑默不作声地将一切收入眼中,然后事不关己地喝着红酒,酒色回甘,口感非常香醇,乔未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有一搭没一搭和其他人攀谈,她乍然想起在首都与乔未的第一次见面,那一次也是全称弥漫着葡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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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至此,李剑有些呆愣,她甩了甩头,手边的另一个人突然递来一小杯透明的液体,酒味清香浓烈,是闻了就容易上头的白酒类,“有些无聊吗,试试看汾酒,这可是老大的私藏,外面买不到呢。”
老大……什么称呼?
李剑出乎意外地看过去,刚刚还默默无言的政府助理职员正示好地微笑,他对李剑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她残余酒渍红润色泽的唇上,再一次出声:“试试吗?”
没有拒绝,李剑接了过来,混合口腔残余的涩意,她一饮半杯,酒香绵长醇正,味道清香柔和,白酒一路划过食道煽风点火地引起阵阵热流,温柔地蚕食理智麻痹神经,几分钟后她便烘热起来,酒劲上脸,整个人晕昏昏的。
眯着眼,李剑随意应付接踵而来的问题,她挑了几个回答,勾了勾脸边飘下来的碎发,姿态缓慢而带上不自知的妩媚。
“为什么叫李剑?”
李剑挑了挑眉头,红唇向上弯,嘴角弧度翘而柔媚,压低眉心笑得风情万种,她斜睨看去,眨了眨眼,眼皮间亮闪闪的,精致的眉尾和深紫色眼线一起一落仿佛成了条毒蛇,钻到人心窝里去出其不意咬了口,引起酥麻麻的酸涩的疼。端起酒杯抵在唇间,她抬起下颚线浅尝辄止,赤舌混着绛红的液体在贝齿间跳跃,“因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那人有些惊诧,余光落到她孤傲清冷的眉眼上呆住,久久吐出一句谄媚的阿谀奉承,“好名字。”
李剑嗤嗤地笑了声,不置可否。
梁栋成察觉到她微醺的状态,给她发了条消息。
【没事吧?】
李剑打开震动的手机,盯着那行字,看它们渐渐扭曲蜿蜒成不认识的模样。
见她在座位上怔忪,梁栋成暗叫不妙,发消息给乔未叫他注意点。
但乔未只是看了眼手机,没管。
梁栋成余光盯着暗流涌动的两人周身气场,几乎想下一秒破口而出:你妈的呀,乔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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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在半夜散场,梁栋成留下来打理最后的关系。
乔未搀扶脚步踉跄的李剑,低头敛眉看她一眼,两人缓慢地走出餐厅,等到梁栋成招到车,李剑已经半身靠在乔未的肩膀上。
梁栋成给他们开了后座的门,乔未弯腰进去的时候,被撞了下肩膀,于是他回头去看。
“她这么被灌酒,你也不拦拦?”梁栋成竖着眉毛。
这是第一次乔未见他面色如此不善,乔未坦言:“她要学会拒绝和掩饰,我们的圈子哪有那么干净,你要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
嘴角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梁栋成诧异地撩开眼皮盯上乔未的眼睛,他冷漠漆黑的双眼像蒙着一层寂静森林中晚间的雾,雾下是冰,冰中含水,流声潺潺却又仿若静谧无声。
定定地出神会,梁栋成要重新回去了,他在寒风里深深呼出一口气倒腾出烧心的热,凉意灌进肺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沪指而出,他重重地喘息口气说:“那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突然,半瘫在车内的李剑发出混沌的干呕声,乔未坐上车把她扶正,来不及看清动作,留给梁栋成的是绝尘而去闪光的车影和一地尾气。
“靠,被他唬住了。”梁栋成被冷气呛了下剧烈咳嗽一声,原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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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李剑冲到房间厕所一股脑地吐完,整个状态烂醉如泥却重新短暂地清醒几分。
乔未熟练地帮她卸了妆,洗了把脸,催促她去冲个热水澡。
李剑双手强撑在洗漱池台上,她从镜子里看向乔未模糊的声音,含糊地说:“谢谢。”她的表情淡漠起来,平缓的眉间不见刚刚喝酒蹙起时的复杂多情。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撞,仿佛“簇”的一声擦亮小拇指长的柴火,颤巍巍地冒出跳跃的红舌般的火苗。
火苗倒流时光,蹿到了多年前的一晚,那一夜她也这么对他说。明明她才说了一句话。
乔未漫不经心地倚靠在门框,“你这样,我会以为是你的真心。”
冲澡的时候,水流声哗哗。
乔未在门口和她闲聊,防止她昏倒。
“你的名字,真的是出自那首诗?”
李剑眉心隆起,眼皮半阖,犀利的黑色瞳孔瞬间变得没那么强势,她偏过眼眸望向单面玻璃外,不紧不慢地说:“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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